第34節
他頓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繼續說:“我租住的公寓到期了,一下飛說就成了無家可歸的狀態,剛才軟磨硬泡了半個小時,顧老師才勉強同意我在這里借住兩天?!?/br> 這話說得特別瞎,這世上恐怕找不到任何一個活人見識過燕大教授的“軟磨硬泡”。 “是吧,顧老師?”燕綏之挑起一邊眉毛,笑著捅了捅顧晏。 卻發現顧大律師扭開了臉,大概是不忍心聽他這番瞎話。 又過了兩秒,顧大律師才繃著臉轉回來,“嗯”了一聲。 看起來真是一身正氣。 菲茲聽得一愣一愣的:“……我就說嘛!” 她頓了頓,又重復感嘆道:“我就說顧怎么可能……阮你看著也不像……雖然單看長相……呸!我究竟在說什么胡話?!?/br> 她兀自叨叨了一通,說了些什么烏七八糟的反正燕綏之和顧晏都沒聽得清。 只聽見她最后又正色用正常的音調提醒:“只住幾天的話應該沒什么問題,但最好還是別被霍布斯看見。今年所里夠格提交一級律師申請的只有你和他。按照案子質量和表現來看,你優勢比他大。但是他年紀幾乎是你的兩倍,資歷上總要占點兒先。唔……你明白的?!?/br> 一級律師勛章代表全聯盟律師最高榮譽,所以能成為一級律師的人十分有限。每年全聯盟各大律所都會替自己所里的杰出律師提交申請,但真正能獲封的少之又少。 全聯盟大大小小的律所數以萬計,其中很多律所開了數十年,也沒有一個律師能夠申請成功。像南十字這樣盛名遠播的律所,也得三五七年才能出一個。 同年兩名申請者同時獲封的情況簡直想都不要想。 這就意味著顧晏和霍布斯之間,只有一個人有成功的可能。 一個案子略勝一籌,一個資歷略高一點兒,總體實際上是打平的。如果這時候其中一個被曝出一些風評方面的問題,不管真假,肯定是會有所影響的。 燕綏之朝顧晏瞥了一眼,他正在跟菲茲道謝,但看得出來,他并不是真的特別在意這種事。 “行了,我就是提醒一句,我要回去睡美容覺了?!狈破潧_他們揮了揮手,重新坐回了駕駛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對燕綏之道:“對了,我早上8點30出門,歡迎來搭順風車?!?/br> “謝謝?!?/br> 菲茲走了之后,燕綏之跟著顧晏往他的房子走,臨進門前,他頓了一下腳步問道:“霍布斯的房子是哪一棟?指給我看看?!?/br> 顧晏:“你又不去跟他借宿舍,有必要認門?” 燕綏之:“認識一下這兩天好避開,免得給你招惹麻煩。畢竟那種誤會也不是什么好事?!?/br> “……”顧晏涼絲絲的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誤會什么?我看上去像是喜歡給自己找罪受的人?” 燕綏之:“……?” 最終燕綏之也沒能知道霍布斯住在哪里,因為顧晏根本懶得回答這種問題。 他徑直進了屋,然后靠在墻邊,手指搭在玄關的鎖門按鍵上,一副“你究竟進不進,再磨蹭我就鎖門了”的模樣。 燕綏之嘆了口氣,心說這位同學真是沒有半點耐性。就這毫不在意的態度,如果讓競爭對手知道,恐怕得氣個半死。 顧晏的房子布置風格非常簡潔,黑白灰為主,極致整潔,好看是很好看,就是沒有什么煙火氣,畢竟他能好好在這里住的時間并不算多。 但是鑒于燕綏之自己的房子也沒什么煙火氣,所以對這種風格適應良好。 一樓主要是客廳和看上去就沒用過幾回的廚房,有一處玻璃房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比其他地方矮下去半截,放著健身器械。 顧晏自己的臥室書房等都在二層。借給燕綏之住的閣樓在三層。 說是閣樓,其實區域還挺大,還帶一個單獨的衛生間。 之前聽菲茲說,顧大律師從不帶人進入自己的私人住宅,他以為只是夸張而已。 結果看見閣樓他才發現,那真不是說說而已。 顧大律師家里的客房和閣樓就是個擺設,他能記得在里面放張床就已經是極限了。 “你……是打算讓我睡床墊蓋大衣么?”燕綏之站在閣樓樓梯口問道。 那床買回來是什么樣,還是什么樣。一副從沒被人染指過的模樣,罩上一層布能拖出去再賣一回。 顧大律師上樓的步子一頓,向來八風不動的臉上露出一絲微妙的尷尬。 從那一點兒尷尬判斷,放燕綏之進門大概真的是他臨時起意。 顧晏上來掃了一眼閣樓的狀況,燕綏之懷疑他來三樓的次數屈指可數,可能自己都忘了閣樓是什么樣了。 “跟我來?!鳖欔唐似^。 燕綏之一臉納悶跟著他下樓,走進其中一間客房。 顧晏打開衣柜,手朝里頭一比劃:“這里有被子,挑一床順眼的拿去蓋?!?/br> 燕綏之從上到下掃了一眼,綠的,橘的,純黑的…… “……” 真……沒有一床順眼的。 顧晏靠著柜門,抱著手臂等他挑。 燕綏之嘴角一抽:“看不出,你喜歡買這樣的……” 顧晏臉比他還癱:“當初買客房和閣樓用品時,我抽不出時間,托某個朋友幫我cao辦,這就是教訓?!?/br> 怪不得這些房間里連床被子都不擺,原來是因為主人嫌丑,統統束之高閣眼不見為凈了。 燕綏之撐著柜門,再次欣賞了一番,又瞄了眼顧大律師的臉色,沒忍住笑了起來。 “交友需謹慎?!毖嘟椫劾锖σ?。 顧晏看了他兩秒,站直身體敲了一下柜門:“隨便拿一床吧?!?/br> 說完,他便移開目光頭也不回出了門:“我去給你拿套洗漱用品?!?/br> 燕綏之捏著鼻子,在那三床一言難盡的被子里挑了一床純黑的。 雖然有點……但總比花花綠綠的素一點。 顧晏拆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拿上來的時候,燕綏之剛鋪好純黑的床單,正在把純黑的被子罩上去。 “別拿這套?!鳖欔痰穆曇敉回5仨懺诜块g里。 燕綏之回頭:“什么?” 顧晏皺了皺眉,把洗漱用品放進衛生間的琉璃臺上,然后出來直接抱起了那床被子。 “別拿這套?!彼曇艨嚨煤芫o,聽上去似乎不太高興,“拿回來之后就沒洗過,換一床?!?/br> 他把那套扔回客房的床上,隨手抽了一套墨綠色的出來拿上了閣樓。 燕綏之:“……沒有別的選擇了?” 顧晏放下被子,撩起眼皮看他,鬼使神差扔出一句:“你可以試著軟磨硬泡一下?!?/br> 燕綏之:“???” 下個樓的功夫,你吃耗子藥了? 第34章 掃墓(三) 事實證明,顧晏耗子藥可能只磕了一口,藥效持續時間很短,又或者舟車勞頓,他只是有點困了,說話沒過腦。 他扔下那么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后沉默兩秒,可能也覺得自己這話怎么聽都有點兒怪異,于是捏了捏眉心道: “先這樣蓋著吧,我下去了?!?/br> 燕綏之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轉下了樓。 挺拔的背影轉過拐角,接著樓梯處的燈忽地熄滅,很輕的沙沙聲往二層那頭的臥室去了。 沒過片刻,咔噠一聲輕響,顧晏臥室的門關上了。 說是住在一幢房子里,但是各自房間都有洗漱的地方,房門一關互不干擾,還真跟住酒店差不多。 燕綏之把閣樓的房門關上,站在剛才顧晏站定的地方看著一眼整張床。如果把純黑色的床單被子鋪好,人再躺進去,丑倒不丑,但確實有點兒不入眼……太像喪葬現場了。 他想了想顧晏剛才的反應,啞然失笑。 很多人對這種事情很敏感,他在這方面卻遲鈍得簡直令人發指。 當然,他也不是真的想不到,而是確實不太在意。畢竟他從業多年,碰到的直接威脅數不勝數。最初還有點反應,再后來就百煉成鋼了,更別說這種口頭或是習慣上的忌諱。 如果在意太多,那真的寸步難行。 不過這種有人幫他介意的感覺倒是不賴。尤其對方還是顧晏,那位對什么都冷冷淡淡不入眼的學生…… 這讓他覺得有點新奇。 自打重逢以來,顧同學似乎總讓他覺得新奇…… 跨星球出差完,需要倒一下時差。不止是晨昏不同步的差別,還包括日月長短快慢的差別。 普通人徹底緩過來可能得十多天,但燕綏之和顧晏卻調整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7點。 燕綏之換好衣服,赤腳站在洗手臺邊洗漱。 顧晏的房子很多地方都鋪著地毯,和他的辦公室一樣,這使得屋里的腳步聲很小,只有布料摩擦的沙沙聲,反倒更顯安靜。很適合他們這種清早聽見大動靜就頭疼的人。 燕綏之往臉上潑了幾捧冷水,然后抬頭看了會兒鏡子。 自從做過基因調整后,他照鏡子的次數屈指可數。 基因上的微調,反應到實際長相上其實變化很大。也許洛克那樣對五官細節不敏感的人,會覺得他現在的臉某個角度跟以前有點像。但在他自己看來,半點兒相似都沒有。 所以他至今看不習慣。 但是昨天晚上菲茲的那句話卻讓他上了點心。 是長相真的有了細微變化,還是確實受了光線和夜晚的影響? 他身上基因調整的時效能維持多久? 但這種變化偏偏不能去問別人,近在咫尺的顧晏這幾天跟他抬頭不見低頭見,很難發覺出細微變化,就算旁敲側擊問了也沒用。 想知道變化程度,還得等回律所后,看看洛克他們的反應。 十分鐘后,燕綏之挽著襯衫袖口下了樓,剛巧碰上了打開臥室門的顧晏。 “早?!币呀浾驹谝粯桥_階上的燕綏之抬頭沖他打了聲招呼。 顧晏扣著襯衫紐扣的手指一頓,從欄桿邊垂眼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