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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悅君歌在線閱讀 - 第68節

第68節

    這頭,柳鳳寒乍見了她,亦很是愕然。他盯著周如水, 滿目的不可置信,眼中的冷冽頃刻間便化為了一小簇隱不可見的光亮,眉頭一蹙, 忙坐起身來,揚著墨羽般的眉問她:“你怎知我在此處?這般來見我,可會連累于你?”

    聞言,周如水心中一暖, 嘴角勾起抹淺笑,搖了搖頭,又問他道:“飽暖人所共羨,何況富貴?這道理你當是懂的。卻如今,怎惹得自個身陷囹圄?”

    她這話毫不客氣,絲毫未有與他敘舊的意思,若再往壞處想,更似是對柳鳳寒之所行所為有諸多的不贊同。

    果然,柳鳳寒眸中的光亮漸次暗淡了下去。他自草垛上站了起身來,胸中似有萬千股怒氣在游走,熟絡不再,如白日里對上那些個獄卒一般地冷了臉,張嘴呸了一聲,哼道:“怎么?我一介草民,也需費盡心思動之以情,將你尋來勸我息事寧人了么?”

    因著他的動作,枷手的鎖鏈鈴鈴作響,周如水眼疾手快退開一步,才險險躲開他的穢物。她知他脾性霸道,倒未生怒,只蹙著眉,慢條斯理問他:“你可知一條人命可抵多少銀錢?”

    柳鳳寒瞪著她,知她話中有話,冷笑,“在我徽歙,緡錢兩吊即可。若在這都城,怕還要再多上一吊?!?/br>
    “非也?!彼捯粑绰?,周如水便搖了搖頭,灼灼眸光掠過他,輕輕笑道:“在這鄴城之中,命如草芥,怕是半點銀錢也抵當不出?!?/br>
    彼時,少女的嗓音恬脆可人,只這話,實在冷漠至極也無情至極。

    柳鳳寒仿佛再認不得她,他狹長的鳳眼瞇在一處,咬牙切齒道:“便因我命如草芥,今便猶俎上腐rou,任人膾截么?”說著,他雙眼一睜,幽深的瞳孔攝人心魂,深深地盯著她道:“如姑子,難不成,你真勸我棄案?”

    “你棄么?”

    “便是落了我的牙,歪了我的嘴,瘸了我的腿,折了我的手,尚兀自不肯休?!?/br>
    “那你可知,方垓是何人之妻舅?”

    “還能是誰,整個江萍都知,他家與那桀貪驁詐的謝潯成了姻親!”

    聞言,周如水實忍不住低低一笑,真覺“桀貪驁詐”這四字用在謝潯身上極為妥帖。

    她神色未變,望了一眼柳鳳寒,提醒他道:“今謝潯雖被罷官,然他之嫡女為周王寵姬,現下又得龍種。遂朝廷百官尚賴他不得,卻你仍咬死不放么?”

    這話中話外,似是試探,又似是要柳鳳寒服軟。

    因了她的話,柳鳳寒的面色慢慢灰暗了下去。他抵靠在斑駁的墻上,忽的,便垂下臉去,啞聲笑出了聲來。這笑些許哀傷,在幽靜陰暗的牢獄之中更有幾分可怖。

    須臾,便見他抬起臉來,雙目通紅,直盯著周如水問道:“如姑子,你是否也覺著,我瘋了?”

    說著,他幽深的瞳孔微不可見的縮了縮,俊美的輪廓顯得愈發狠厲,他道:“往日我曾許諾母親,要保柳家之富貴長安。她對我養恩如天大,今時今日,柳家家破人亡!再無回轉!我已深愧于她!遂若再不訴清這冤屈,實也不配為人!我知,世人多碌碌,日出日落,熙熙攘攘,活著唯為衣食二字。卻這世上也總有我這般的妖孽,活著,便要揭開那層皮下腐臭的膿血!若不得公允!死亦無懼!”

    “瘋不至于?!泵鳒绲幕鸸庵?,周如水輕輕搖了搖頭,她嘴角翹了翹,聲音放得很輕,似是想了一會,才道:“只不過曾幾何時,我亦同你一般。他們道我,缺知少謀,不自量力,七分天真,三分幼稚?!?/br>
    這話非夸非斥,輕軟至極。有一瞬,柳鳳寒甚至瞧見了周如水眸中的自嘲,卻須臾,便就半點蹤跡也無。

    不期然間,他的心中疑竇叢生。多年在外行商,叫他見過不少的市面。早先他便曾覺她與旁人不同。分別之后,他也曾時常想起她。他知她容貌傾城,卻在他心下,總無法將她比作嫣然招展的花兒,他只覺著,她似那風中的蘆葦,既柔軟又堅韌。

    從前,他私以為她是周氏天驕宮中的女官。卻如今,她能深夜從容來見,這話中帶話,也非是一般之人所敢提及。遂他瞇了瞇眼,輕輕嘆了口氣,仿佛頭一回看清她似的,偏頭想了想,問她:“如姑子,你到底是何人?”

    獄中寂靜壓抑,他的話音帶著全然的陌生與防備,如是一柄冰封的利劍,透著泠冽的霜寒。

    聞言,周如水微微挑了挑眉,嫩白的手指輕輕揪著腰間的瓔珞墜子,亦是偏了偏頭。她輕笑了一聲,不疾不徐道:“我曾問你,你怎的不猜,我便是天驕公主?”說著,她轍身便往牢門外走去,行至門前,才回首瞥他,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牢室中悠悠傳開,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若信我,這幾日在獄中便再安生幾分,暫將心中的苦水咽上一咽。畢竟,便是謝潯見了我,也是得行揖禮的!”

    柳家這事兒,早在柳鳳寒初初鬧起時,謝潯便被過通了氣。只是彼時,他忙于誣害王端,后又有銀礦可得,便再無暇亦懶得理會。畢竟柳家一門商賈,在他看來不過螻蟻,便如周如水所言,是真真的賤如草芥。

    周如水亦心知,謝潯往日是瞧不上這小案,卻今日她既親往了大理寺,謝潯自會顧忌上幾分。未免他再做打算,回宮路上便命了炯七,教左衛如柳鳳寒早先一般,繼續滿城拋灑訟文。

    翌日,知周王離了丹爐回了宣室,她便也手執訟文跟去了宣室,在周王的審視中,將柳家冤案一一稟明。

    周王自知她為王端守靈,又親送王玉溪出城本就不滿,再見她又檢舉謝潯的罪狀,實是大發雷霆。不待周如水言畢,便狠狠敲打了桌案,喝問她:“阿女,你可是被那王三迷了心竅?如今王端方死!便尋對出這八桿子打不著一撇的罪過!想至謝卿于死地!怎么?女大不中留!你還想替王端瀉血恨么?”

    周如水出宮時便知,周王對謝潯生了許多嫌隙。這次地,為柳家鳴冤是真,有心在周王這處抹黑謝潯也是真。只是她未想到,不過轉眼的功夫,周王又將謝潯喚做了謝卿。

    她正心下困惑,周王又執起一卷帛書扔在周如水面前,冷眼看著她道:“昨兒個夜里,謝姬已將此事稟明于孤!”

    他話音一落,周如水便是一怔,她知這不過小事,又是遠處的沾親帶故,謝潯要將自個摘出去輕而易舉,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任由大理寺摻合。她本也無心至謝潯于死地,也知無能至他于死地,只這般被擺了一道,實在氣惱。

    可如今也沒得氣惱的功夫,忙是伏身跪地,頭抵地面,委屈辯道:“君父息怒!兕子奏稟此事,不過因君父您曾言,蚋、蟻、蜂、蠆皆能害人,故君子勤小物,才能無大患。如今柳家冤案已鬧得沸沸揚揚,兕子只怕若再不審,會惹民妄議!”

    她這彎兒倒拐的有些意思,周王頷首卻不說話,須臾,才問她:“那你以為,此事何解?”

    “既是冤案,自當還柳家公道,治方垓等人的罪?!?/br>
    周王盯了周如水良久,催促問她,“謝卿無事?”

    周如水深吸口氣,定了定神,抬頭,直直對向周王,搖首道:“江萍之地,山高路遠,謝公被歹人徒借名聲,已算無妄之災。如此,又何來有罪?”

    她這話說得誠懇又是委屈,特別是那一雙杏眼,絕美,透徹,無半分的城府。仿佛發自肺腑,仿佛從頭到尾,便都是周王錯怪了她。

    再想起她自小便是率真嬌軟,凡事都自面上端著從無遮掩。周王倒不怪她為王端守靈,親送王玉溪出城了,畢竟這脾性,這犟性,也是他嬌養出來的。她知會觸怒他仍真情真性,也算是赤子之心,比她那些個兄長們明透許多。

    靜默了片刻,周王仍在試探,冷冷一笑,不辨喜怒,又問她:“你向來不顧閑事,怎的生了這份熱心腸?”

    周如水周身都是冷汗,深知因了王家之事,周王對她怕也生了極深的成見,心中難受至極,也是生生忍下。若無事一般,微微一笑,答道:“其一確是城中因此事沸沸揚揚。其二,便是有道時窮節乃現。兕子好奇跑了一趟大理寺,這才得知,這事主不過是柳家的養子,更早便被柳家除族趕出了門去。如此,仍因一句養恩大于天,便萬般波折為柳家伸冤,實是難能可貴。遂兕子敬他氣節,這才管了閑事?!?/br>
    待出得宣室,周如水已是腿軟,后背的冷汗更是沁透了褻衣,叫她難受至極。

    她被瀞翠攙著,待行的遠了,不耐已露在了面上,低問瀞翠道:“怎的幾日的功夫,謝潯在君父口中又成了謝卿?”

    他到底有何通天的本事,能在一夕之間,叫周王沖天的怒火都消得一干二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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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你們為堅持不下去的。

    第155章 浪成微瀾

    這一問, 倒是真問到了點子上。

    瀞翠一張臉都氣作了土色,沒好氣地道:“道是夢見東升之日落入了謝姬的懷中?!?/br>
    古往今來,大凡貴人,往往都生有祥兆,顯其貴徵不凡。只是未想, 這般玄乎的事兒謝姬也要摻上一腳。果然謝潯平日里作多了孽, 一失了官職便岌岌自危了么?

    周如水極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出了宣室只覺如釋重負, 這般回了些氣力,神情都嬌俏許多,哼道:“她今日能夢日入懷,本宮明日便能夢紫氣東來?!?/br>
    不過是閉眼忽悠, 誰人不會?

    瀞翠瞅她一眼, 知她會錯了意, 忙是壓低了嗓門道:“女君,非是謝姬,是君上所夢!”

    “君父?”周如水微微一呆, 看向瀞翠。

    瀞翠也是傷透了腦筋,心道謝姬或真是施了甚妖邪惑人的媚道之術,無奈地道:“夢日入懷這事兒, 旁人若道自是胡謅,只這般,卻是假不了了?!?/br>
    周如水怔怔看她,也是始料未及。須臾, 她撇了撇嘴,抬首望了眼前頭的飛檐,聲音平靜從容,吶吶道:“雖是如此,只當他心眼偏在何處了。道是吉兆也可,只若要細糾,莊周解夢中,夢日入懷之意,卻是易因疏忽引至抵牾?!?/br>
    易因疏忽引至抵牾?周王可不喜這般的不吉之言!

    這話實在太過僭越,瀞翠呆了呆,忙是垂下眼去,狀若未聞。

    因著周如水的干涉,柳家冤屈終以伸得。一時間,謝潯被除官,冤案得解,又因著濟奣山腳下的祥瑞作假被告破,里里外外的官員對禁屠令都愈發的敷衍了起來,若要食葷,只需藏著掖著莫去張揚,無他人檢舉,官府便不怎么管涉了。

    遂如此,只覺朝局清明了許多,日子也照舊的好過。這大多百姓所圖也不過如此,四下倒是一片祥和了起來。

    特是鄴都百姓,柳家的冤案傳過便罷,扭頭沒了談資,便又傳起了當日周天驕與王三郎送別之事。

    說來這天驕公主的情路倒是他們一路看來的,早先南城門前,周天驕攔了王三郎的馬車,當著一眾人的面愣是將傾慕之情表的坦坦蕩蕩。后頭王三郎遇險重病,處處都傳他身故,夏公主錦端未嫁之身愣是為他行斬衰之禮,直截就守起了孝了。周天驕雖堅信三郎未死,只在真情切意這一處,實是被夏錦端狠狠甩了一大截。

    再后頭的事兒世人皆知,右相王端受了jian人污蔑,白白斷了性命,偏就周天驕監斬!監斬自個意中人的親父,這事兒實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眾人便想,好在三郎身故才免些難堪。哪曉得,行刑當日傳道早逝的王三郎回來了!見這二人恍若不識的模樣,眾人便覺,鬧得這般田地,天驕公主的情路實是斷得慘慘的了。

    事兒在眾人心中真算蓋棺定論,對周天驕,嘲諷有之,憐憫有之,幸災樂禍有之,摩拳擦掌有之??傊奂б参从猩趺春?,與常人一般,總都有求不得的人與事。常人還比她好些,整日里不過愁些個柴米油鹽,哪會在爭權奪勢的漩渦里輕輕松松莫莫名名便扛下個殺父之仇?總之,周天驕是倒了血霉了!

    哪知,偏就王三郎扶靈回瑯琊時,周天驕竟來送別了!

    眾人便想,殺父之仇吶!哪怕周天驕確實冤枉,可總也算沾了這渾水,怎能說沒便沒了?便心道這都是表面的客套,畢竟瑯琊王氏在朝為官的多了去了,王三郎如今可是家主,周天驕巴巴來送,他又有風儀,哪兒會伸手去打笑臉人!

    這般尋思著,眾人更覺她可憐。哪想!王三郎何止未打笑臉人!長臂一伸,連帶著自個的阿弟將周天驕抱了個滿懷!

    這一抱,不知教多少人謅掉了下巴,嘲諷的哪還有氣力嘲諷,憐憫的只當自個打臉,幸災樂禍的氣歪了嘴,摩拳擦掌的只得回去歇歇。

    這些個氣得最狠,實在掃興的看客之中,便有婁九。前些個日子,曉得周如水慘成那般模樣,她待劉崢都寬厚了幾分,只怕周如水想的偏了,會扭過彎來再食回頭草。

    這次地,劉崢的心思倒與她同在了一處,周天驕那日對他的譏諷實在狠戾,將他內里的花花腸子都挑得一干二凈,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況他非是泥人。如此撕破了顏面,他對周天驕早沒了那悱惻的心思,見她因家事國事被王三郎棄了,他隱隱都有痛打落水狗的暢快。

    遂王玉溪這一透心跡,劉崢實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措手不及,就如當初在南城門前那場變故,就如那日周天驕忽如其來毫無預兆的變心,實是毀了他的仕途,毀了他的一切。

    婁九也因此更看他不耐,早幾日的和睦都變了煙云,甚是當著他的面,就咒罵他鄉巴佬,破落戶。

    他憤怒!他氣恨!原要昂揚飛九霄,奈何卻忍辱屈于污泥!實是被逼得太過,他大笑一聲,直是將屋中得瓦盆都打碎。咬牙切齒暗暗發誓,它日!哪怕佛阻鬼攔!哪怕人格掃地!他都要叫天下人瞧瞧他的雄心!叫這些唾他棄他的傲慢小人碎尸萬段!

    這些事兒,周如水倒不屑去曉得。她只曉得,公子沐笙在彭澤救災忙得腳不沾地,也不忘派人給她送來了兩箱子小禮。箱中全是些地方小物,吃食用具一應俱全,周如水并不曾去過彭澤,遂也看著稀奇,倒不假旁人之手,樣樣親自翻看。

    這一來,便見箱中竟藏著一小塊錦帛,她正想兄長怎的不拘小節,展開再看,便是驚呼一聲,小臉都燒得通紅。

    錦帛之上堪堪寫著,“情思因卿起,行也思卿,坐也思卿?!?/br>
    這自然非是公子沐笙的字跡,這分明就是王玉溪的字跡!每逢初五,她都需隨著王玉溪習字,遂王玉溪的字跡她實是爛熟于心。

    只看著這短短一句話,周如水的心便是七上八下的。她復雜得很,一時想著王家的眼線也是通天!他到底是在何處做了手腳,將這錦帛混入箱中來的?一時又歡喜非常,直覺心兒如小鹿似的亂撞,早先的不安彷徨都因他切實的安撫被掃進了犄角旮旯里。

    后頭,她索性將那些個彎彎道道云山霧罩的事兒都忘了,只是歡喜,發自內心的歡喜。這歡喜叫她不覺就笑了起來,一雙媚眼兒彎似月,一眨不眨地盯著錦帛上那熟悉的字跡,輕輕撫摸著,仿如撫摸著他的眉眼,仿如她為他送別時,他靜靜任她撫過他的喉結。

    這世上人多是辛勞,汲汲度日之時有之,忙亂無章之時有之,彼時還能想著她的,細細算去也不出五指。如今,王玉溪也是這般的念著她了!更她心中清楚的明白,當日他不顧重孝,當著眾人的面緊緊摟她入懷,何嘗不是要給她一份安心,更叫旁人莫要笑她是自作多情。

    念著王玉溪,她的心中甜如蜜,正自顧笑著,王子楚忽的從門外貓了進來,小童歪歪撲在她腿邊,眉眼兒生動,摟住她,便奶聲問她:“阿姐,你笑甚?”

    周如水一怔,將錦帛收入袖中,摸摸他水嫩的小臉,輕道:“笑你兄長?!?/br>
    “三郎怎的好笑啦?”王子楚嘻嘻一笑,從兜里撈出塊飴糖塞進嘴里,舔了舔又是一頓,想是不該在周如水面前吃獨食,戀戀不舍地又舔了一口,這才萬分糾結地松了口,將黏著口水的飴糖遞在周如水面前,直勾勾看著她道:“阿姐,這飴糖可甜啦!阿姐嘗嘗!”

    “阿姐不食,你自個食?!敝苋缢Σ[瞇地捏捏他的小rou臉,夸他:“小五可乖?!?/br>
    王子楚聽了也瞇眼笑,狠狠地咬了口飴糖,吧唧一下嘴道:“小五可是最乖的!”

    飴糖脆生生的,他也是脆生生的,周如水沒忍住笑,親了親他的小臉。

    王子楚被她親得可著勁地躲,一雙水靈大眼眨巴眨巴,仍不罷休,問她:“阿姐,三郎怎的好笑啦?”

    “你阿兄非是好笑?!敝苋缢畵u搖頭,將他摟進懷里,點了點他小小的鼻尖,耐著性子道:“我平日總告誡自個,可喜莫大喜,可憂莫大憂。這話掛在我心頭半刻也不敢忘,卻碰著你兄長吶,便全都忘了。在我這兒,冬日的風雪因他而起,四時的花兒也因他而開,他望著我時,普天下所有的水都似在他眼中蕩開。我怕是真未守住心,將心落在他那兒了。遂只想著他,便忍不住發笑了?!?/br>
    王子楚聽著懵懵懂懂,卻知這笑是好的,rou乎乎的手指繞著圈圈,鼓著臉問:“那阿姐笑小五么?”

    “笑?!敝苋缢疁厝岬赝?,想了想又道:“只是這笑是不同的?!?/br>
    “怎的不同?”

    “情愛或可舍,血脈之親卻難舍?!?/br>
    “阿姐?”王子楚緊張瞅她,大眼兒懵懵。

    周如水輕笑,只覺自個總是不自覺的設防。摟著他輕輕搖,直當自個方才失言,攏了攏袖中的錦帛,又道:“若是想著你與你兄長吶!怕就笑得更甜了!”

    聽她這般講,王子楚來了興致,眼睛一亮,期待地問她:“阿姐,可是長兄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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