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說著,她更不再作羞,扶著王玉溪的手臂便要在他懷中坐起身來,卻她余光一掃,面上的笑容就是一僵,美眸盯向舞池右側的高臺,眉眼輕挑,須臾,便隱而若無地發出了一聲輕咦。 // 剛到家 平安 第132章 暗潮洶涌 碧瓦飛甍, 紅燭燎燎,淡白的月光徐徐輝映大地。 公子沐笙輕輕挑起紅帕,靜看著榻上的新婦,看著她盛滿星辰的眼,泛紅成一片的雙頰, 遲疑了一瞬, 終是在司禮的見證下, 彎下腰去, 執起了合巹瓢。 因著他那一瞬的遲疑,身量嬌小的新婦亦是怔了怔,須臾,亦揚起臉嬌媚的俏臉, 羞怯又敬畏地執起了瓢來。 待見二人半飲后換瓢共飲, 又將酒巹瓢一正一反擲于榻下以證百年好合, 司禮終于一笑,請辭回宮復命。 隨之,司禮告辭, 仆婢退出,一時之間,喜房之中靜怡無比, 只余紅燭燎燃之聲。 洞房花燭明,本是分外好時刻,公子沐笙的心中卻是平靜至極,更有著深深的倦怠漠然。他一言不發地站在新婦面前, 一襲紅衣融不進沉沉夜色,更又凸顯出了他那極其疏離的神色。 榻上新婦稍一抬眼,待觸及他那冷漠的雙眸,原還明媚如春光的嫣紅臉頰便刷的白成了一片。 二人就這么默默對視了半晌,須臾之后,才聽公子沐笙冷凝的嗓音淡淡響起,不同于往日里的溫潤平和,平日里綴滿繁星的眸中更是清冷一片,他冷冷的,聲音像是綴了冰渣一般,毫無起伏地問道:“說罷,婁九在何處?你又是何人?” 聞言,芃苒傻了! 這一天,她過得戰戰兢兢,她瞞過了姑母,順順當當地上了花轎。她在婁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頂替著婁九拜了堂。就在方才,他在挑起她喜帕的那一刻,她也有一瞬的恐慌。但須臾,他便與她合巹而飲,這叫她松了口氣。滿以為,他未認出她非是婁九。滿以為,只要過了今夜,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她就能是他名正言順的婦人了! 但她未有想到,又或許她早就明白,她或許能騙過所有人,能夠偷梁換柱地與他成親,與他拜堂,與他喝下合巹酒,卻她終是騙不過他,也不愿騙他的。 她自小就愛慕著他,在那個冰天雪地的夜里,當他跳入冰涼的湖水救起她的那一刻,她就深深地戀慕上了他。所以她不辭千辛萬苦地趕來周國想要再見他一面,所以她不忍婁九對他的蔑視嫌冷,索性不顧親情地毀去婁九的一生。 她比誰都明白,她的所作所為代表著甚么,她更隨時都準備竹籃打水一場空。準備受盡萬人的唾棄,或是魂斷此處,或是青燈古佛,再無依仗地過一生。 可當他真正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眸子是那么的明亮,他的背脊是那么的挺拔,他的肩膀像是山一樣。他比她記憶中更加的俊美也更加的孤寂,她聽過他許多的傳言,探聽過他許多的事兒,但每一個,都未有真實的他更動人。 芃苒笑了,望著公子沐笙白皙冷峻好看到不可思議的側顏,她低低地說道:“昔楚王游于云夢之臺,朝云見之,自薦枕席。我自魯國而來,原只想遠觀殿下風采,卻哪想殿下大婚在即,新婦卻不識好歹地跑了?!?/br> 言止于此,芃苒又是一笑,她的眸中閃動著炙熱的光彩,深深地望著撩袍坐在不遠處的公子沐笙,幾分氣怒卻又真摯無比地說道:“為了見您,我獨自跋山涉水而來。聽聞您在鳳尹,我便跟去了鳳尹。聽聞您定了親,我便趕來了鄴城。我原以為,九表姐能嫁予您,該是千珍萬惜的!卻她哪里懂得珍惜!她既搖擺不定,我便助她胡思亂想。她既不愿嫁您,我便放她去逃。而殿下于我,便如那遙山月宮,即便暗偷靈藥,也甘之如飴?!闭f著,她的面上愈發的坦誠,怒色漸去,顯出了幾分頹唐,頓了頓,才低低地說道:“如今,即被殿下早早認出,我也無怨無悔。要殺要打,要罰要趕,悉聽尊便?!?/br> 萬古悠悠,此心不變。 芃苒短短幾句,未有推諉,倒見真情。更說這話時,她白凈的小臉明明盡是忐忑,眸光卻又堅定至極。 這般真摯的語氣,就好似一根看不著又觸不見的線,微乎其微,又不容忽視地勾動著公子沐笙的心弦。 她未有哭,眼中也毫無淚意,但公子沐笙卻覺著,她心中似有淚流,她應還恐懼得想要顫抖,卻她小小一個人兒又硬得像塊頑石,像是負荊請罪的游俠。 她從魯國而來,她喊婁九表姐,那么她應就是魯國上將軍芃賀的嫡次女,芃苒。 如若他未認錯,他與她,倒真有一面之緣。 早年,他曾隨太子使魯,彼時的芃苒還不夠他膝頭高。他對她僅有的記憶,便是他自冰湖里救出她后,她被裹進被褥之中,小小一團,乍看像只蠶蛹似的。 后頭,她自始至終都再未抬過臉,遂他只記得,芃賀的嫡次女叫做苒苒,小小一只縮在被褥中,可憐又委屈。也正是因了此事,他才終于看淡了母后在后宮的所作所為,深知非為刀俎,便為魚rou。 他從未想過,他還能再見到她。他更未想到,她會作為他的新婦,出現在他的房中。 勾心斗角了這么多年,公子沐笙遇見過無數的對手,見過無數種眼色,遂他實在無法對眼前這對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又一味硬撐的小姑子生出冷漠敵意來。 終于,他輕輕笑了,不是如芃苒般的故作輕松,而是發自內心的舒展隨意。他眸中的疑惑也隨之散去,年輕俊朗的面容在喜服的映襯下更添了幾分和暖宜人。 只見他朝緊繃著的芃苒招了招手,問也不再問婁九的事兒,只是從上至下盯了她一圈,忽的,幾分隨和親昵地問她道:“苒苒,你的銀蛇呢?” 芃苒生母早逝,上將軍芃賀又常年守邊,不在府中。如此,才有了當年芃苒被害一事。 當年,后宅的陰私險些要了芃苒的小命。視芃苒如己出的魯太后芃萩聞后生怒,不但棒殺了芃賀的繼室,更賞賜了芃苒一條看似不起眼,卻是天下三毒物之一的玲瓏碧蛇。傳言,芃小姑是常年將玲瓏碧蛇做手環戴著的。如今絲毫未見,再想前歲魏國才因蛇毒出了亂子,公子沐笙不由便問出了聲來。 聽他這么喊她,又這么一問,芃苒眸光一亮,繼而眼眶又是一紅。 她雪白的皮膚不自覺便氤氳上了一層薄紅,聞聲便答:“我既要強嫁您,自不該處處添您煩憂。貂兒雖是毒物,卻它一來與我情誼深厚,二來又是太后的賞賜,遂幾日前,我一下定決心,便命仆從將它送回魯國去了。不多日后,諸國都會曉得,這三毒物之一的玲瓏碧蛇回到了魯國的王宮之中,與我再無瓜葛,亦與殿下毫無瓜葛。而我雖是上將軍之女,但我父三年前便病重過世了,您的父兄,應當不會忌諱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畢竟,論權論勢,我比九表姐還不如?!?/br> 若非親眼所見,公子沐笙怕也無法想象,當年那個無助無依狼狽不堪的小家伙,會長成這般柔弱又謹敏的模樣。她美麗青澀的在他面前,毫無避諱,毫不遮掩,極有眼色,聰慧而又愚鈍。竟叫見慣了爾虞我詐的他,一時有些惶然。更孤女二字,無端地碰觸著他的心弦,叫他些許悲痛,又無端想笑。 如此,他也確實就笑出了聲來,模糊的光線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陰影,他輕輕笑著,又朝芃苒招了招手,對上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幾分刻意地繼而問道:“你既思慮得如此周全,可曾自省,待你穿上這身喜服,便是眾叛親離?” 魯國向來以孝治國,周國如今雖崇道教,卻也是百善孝為先。不論婁九是否是真的跑了,她知情不報,渾水摸魚,已可謂是不尊孝悌,狂妄胡為。更料想來日東窗事發,芃賀已死,人走茶涼。婁氏一門早無了顧忌,定不會善罷甘休。魯國那頭,亦不知會如何作想! 細細想來,她原還可仗著家蔭尋個好人家,卻她偏是瞞天過海強來嫁他這勢弱公子。如何盤算,都是半分好處也無! 這么想著,公子沐笙也未再等芃苒答復,他站起身來,抬步走近,溫熱的手掌忽的就撫上了她的臉頰,對上她晶亮微濕的眸子,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他幾分悵惘的,低低地說道:“都言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當年救你不過偶然,卻你竟要為此,以生相許么?” 公子沐笙低啞的嗓音在這寂靜的內室中有些飄忽,芃苒靜靜聽著,不多時,便揚起臉來,一瞬不瞬地看向了他。 她審視著他,就如方才他審視著她一般。 須臾,她終是輕悠悠地嘆了口氣,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他來不及收回的手掌,娥眉蹙起,啞著嗓子,滿是不平地嗤道:“殿下為何覺著,苒苒心悅殿下只為報恩?若只為報恩,我又何須跋山涉水強求至此?更殿下何需如此自貶?以為世上愛慕殿下的姑子,都如九表姐般眼淺?” 說著,她皺著眉頭,眸中燃著火焰,低低喃道:“我自落水之后,便被父親帶去了軍營教養,見過無數的男兒,也知人世艱虞,更懂富貴無常,人心難測。我幼時曾聞,美人畫皮難畫骨,在苒苒看來,兒郎也是這般。殿下是殿下也罷,不是殿下也罷。殿下長得這般模樣也罷,白發蒼蒼也罷。這十幾年來,苒苒對您的愛慕早已深入骨髓。我心中歡喜的,是您這個人!是您痛哭時的淚水,是您哀痛時的垂眸,甚至是方才您聽著婁九棄您而去,極力隱忍,哪怕只有一瞬的失意。殿下,我這一生,怕也只能膽大妄為這一回了。若您不是對九表姐情根深種,可否能留苒苒在您身側,從此刀山火海,生死相隨?!?/br> 第133章 暗潮洶涌 空寂安靜的室中, 熏爐中的香線靜靜地燃燒。 公子沐笙定了定神,一下放開了她的手。他英俊的眉眼寂靜而深邃,薄唇微微抿著,后退幾步,旋身, 又坐回了方才的長榻之上。 芃苒因他的動作愣在當場, 她只覺渾身的氣力都仿佛用盡, 徹骨的涼意襲卷過她的全身, 冰冷了她的心。她想再說些甚么,卻甚么也言說不出,唯有僵冷,死一般的僵冷。 便就在此刻, 公子沐笙低沉的, 溫和穩靜的聲音自她身前傳來, 他問:“即便吾心中無你,你亦不改此心么?” 這一問,完全出乎芃苒的意料, 她心中一顫,毫無猶疑,堅定地頷首:“吾愿?!?/br> “不悔么?”他又問, 平靜而溫柔地注視著她,眸中似是藏著日月千秋,明明溫潤至極,卻也冷靜至極。 “不悔?!逼M苒依舊未有猶疑, 他是她的執念,她從來死而后已,又何來悔意? 這般炙烈的情感,就如驚濤駭浪,無需深言,已是和風細雨般絲絲入扣。 公子沐笙何嘗不懂?何嘗不知?在他過往的愛意早已被權勢利欲模糊了界限的今日,他實在無法想象,還能碰觸到如此純粹的真心。 他緩步朝芃苒走了去,這一次,他的步伐極其的緩慢,而又極其的鄭重,好似有甚么沉重的情感在他的血液之中翻涌不歇。 他停在了與她一步之外,垂眸看著她,眼眸漆黑如暮。 “吾亦曾如你一般,知不可為而為之,卻彼時天未遂人愿。雖至今不悔,卻也深知往事無可追?!闭f著,他低低一笑,笑中盡是自嘲,須臾又回過神來,盯著芃苒,斂了眉目,“在吾周境,女子出嫁,必有慈母開面,姊妹梳頭。苒苒雖非周人,卻也定知此俗。然今日這般嫁吾,匆忙至極,慌亂至極,如此,可感委屈?” 委屈么? 芃苒一時答不上話來,莫大的悲哀才涌上心頭,下一刻,卻又因他這一聲輕問被欣喜所襲卷。 她本以為自個不會落淚,卻淚水終是潸然而下。她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可始終都發不出聲來,只能木然地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 少頃,在她模糊的視線之中,公子沐笙返身走遠,又回身走來。她見他執著一把梳篦,笨拙地解開了她的發髻,任她淚流滿面的,一遍遍地生疏地梳理著她微亂的長發。 他用無比溫柔又無比慈悲的目光望著她,嗓音變得極慢,極是清澈的,不急不緩地朝她說道:“苒苒,禮既已成,往后,你便喚吾阿笙罷?!?/br> 這話叫芃苒一怔,也叫她終于明白,有時光明與黑暗,不過一線之隔。 另一頭,暗娼樓中歌舞升平。 周如水冷冷一笑,泛著紅潮的小臉露出冷凝,須臾,終于輕聲哧道:“真有趣的緊,才多大點地方,一邊是北旱蠻夷,一邊是周珩的寺人?!?/br> 王玉溪聞之亦笑,高挺的鼻梁親昵地蹭了蹭她挺翹的鼻尖,望著舞池中已是待價而沽的兩位美人,不可置否地懶慢說道:“卻他們所爭的實不上眼,方才那折腰舞美雖美矣,但若更能柔弱幾分,才顯盈艷?!?/br> “夫君是道,她們不值千金?” “非也,人靠衣裝馬靠鞍,既能上得高臺,她們自有值當之處?!?/br> 王玉溪話音方落,舞池左右已堆滿了箱籠。 不消多時,那領舞美人已被蠻人重金買下。緊接著,早先那屏后美人登接上場,一時間,四下沸騰聲起,競價聲此起彼伏,激烈更甚。 半盞茶的時辰過去,大多人都問價而潰,卻那隱在簾幕后的蠻人與周珩府中的寺人恭仍是緊咬不放,頗有勢在必得之意。 見此,周如水的眉頭愈擰愈緊,一是恨鐵不成鋼,二是尋思不清,不禁低低地道:“庶兄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被父親拘禁在家中該是惶惶不安才對,怎得卻還有心思花費銀錢搶買美人?這般的一擲千金,難不成,是要走姑母的老路?” 她這話中滿是嘲意,王玉溪卻不置可否,靜靜地看了她一會,便又別開眼去,看向了高臺上的美人。 見他這般似笑非笑,周如水瞇了瞇眼,曉得自個定是未找著癥結,而王玉溪定也已有所獲。 遂她怔了怔,不禁尋思起了他方才的話,“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么想著,她便直截就念出了聲來,更是望著高臺上的亭亭美人,猶自出了神。 見周如水的思緒陷入了死胡同,王玉溪揚了揚眉,光整如玉的指甲輕輕覆上了她的額頭,輕揉了揉她的眉心,嘴角一勾,低壓著嗓音在她白嫩的耳旁提點道:“這二人的發簪別是精致,就譬如現下這位,簪上所刻當是石鼠偷蒲桃,石鼠攀于蒲桃蔓上,蜂蝶飛舞其間,可謂捷報豐收之意?!?/br> 循著他的話音,周如水忙是朝那美人發上睨了一圈,卻她再三用力,仍覺徒勞。在她眼中,金簪倒是有一只,卻是實在看不大清上頭的花樣。遂她嘴角一抽,幾分無力道:“夫君目光如炬,妾卻看不大清。既是如此,您不如再瞧瞧,方才那被萬金買下的美人,簪上又是何種花樣?” 她問的隨意至極,隱有揶揄之意。王玉溪卻絲毫未笑,他黑黝深邃的目光直直與她對上,眸中更是流露出了明顯的嘲諷與冷厲,他一字一頓,緩緩地說道:“是為應龍圖符?!?/br> 應龍? 《古異記》中有載,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古之軒轅大帝有一大將便是應龍,其背生雙翼,鱗身脊棘,曾一舉殲滅蚩尤部落,斬殺蚩尤、夸父,有戰無不勝之勇。 便先不論,龍非一般庶民所可佩戴之物。只言妓館之中,美人所戴發簪喻有捷報豐收之意已算牽強,更莫要談佩戴戰無不勝的應龍圖符。 “你曾道,暗娼樓早已今非昔比?;蛟S,這被高價爭搶的本就非是美人?!敝苋缢笾笥X,終于醒過了神來。 她不可思議地回望向王玉溪,在他略含戲虐而又平靜無比的盯視之中,她低低地甚至顫抖著地揣測道:“彭澤大旱,周珩之所以與呂熗伙同一處瞞而不報,閉城鎖民。并非無能,亦非膽怯,而是膽大妄為!他怕是連基本的自救也未有,因他根本就自救不得。自救都不得,自然不敢上報朝廷,畢竟君上若是下命開倉,倉中卻一無所有,可想周珩當何罪?如今,王端已赴彭澤,他仍不死心要下重金搶買的,怕只會有……” 電光火石間,周如水的話音一頓,她只覺有一把鋸齒在慢慢地切割著她的神經,室中燈火通明,四下沸聲凌烈,她卻如走近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直是吸了口氣,才繼續彷徨地說道:“石鼠偷蒲桃,所寓捷報豐收。捷報豐收,自然米粟可足。戴此簪者,或是意喻糧秣。遂,寺人恭此來,是為購糧補倉?!?/br> 聞之,王玉溪欣然一笑,眼神忽明忽暗,在她耳畔低道:“小公主既得解,自當知應龍為何?” “應龍者,戰無不勝,所向無敵。換而言之,兵士帶甲,則勁矢不能透。矢弩充足,則力難困。此謂,有戰無不勝之勇。遂戴應龍簪者,恐其所意,謂兵戈?!毖灾褂诖?,周如水微微垂眸,不自禁地拽緊了王玉溪的手臂,眼中有些憤紅,惶然問道:“若真是如此,蠻人不惜千里饋糧充甲,此為何?” “欲戰必先算其費,蠻人此舉,并不難猜?!蓖跤裣獩鰶龅爻读顺蹲旖?,眼神有些寡淡。須臾,已是再不忍看周如水頹然的神情,側過線條優美的脖頸,凝著不遠處簾幕后的蠻人微微瞇起了眼。 “好一個欲戰必先算其費!”周如水修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半晌,終是血紅著眼,冷冷地哧道:“周室也罷,王府也好,都是看來歌舞又升平,實則危如累卵,散沙一盤!蠻人賊心不死!吾兄利欲熏心!你家那王豹,叛國當誅!” 公子沐笙本就心系災民,如今因了芃苒,更是天尚未亮,便領著她一道駕車往彭澤郡去了。 婁府那頭本還等著天明就去將婁九接回,以便公子沐笙能在外安心治災,遂婁擎謹尊母命早早趕來,卻不想撲了個空。 待一聽聞新婦是與二殿下一道同往彭澤去了,婁擎心生詫異,面上卻是不顯。 尋思了半晌,也只道九妹待嫁時雖對彭澤有所忌諱,求請過母親接她回府避過此事。但真當嫁入了夫家又是另一番心境,想來也怕是自個琢磨明白了其中不妥,又生了體恤夫君,同甘共苦之心,便也就跟著二殿下同去了。 這般,他這個做兄長的,雖是有些為她擔憂,但更多的又是欣慰。遂滿面喜色,折身便甩開馬鞭,回婁府向母親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