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第31章 復為帝姬 盯著王玉溪,周如水真是有氣無力。她想,既然躲不掉,偷個懶總是可以的罷!她的手腕都酸了! 想著,周如水微微抬起了下巴,烏發似緞,肌膚賽雪,在王玉溪不動聲色的注視中,紅唇輕啟,慢騰騰的,極嬌極軟地說道:“世人皆知三郎的琴音妙極,卻怎么,我卻要隨三郎習字了?!” 聽她這么問,王玉溪輕輕一曬,莞爾道:“小公主曾言,幼時學樂于鶣弘,學琴于師欉。此二人皆乃此中大才,如此,溪已無甚可教的了?!?/br> 見他自謙,周如水輕輕一笑,瞇著眼道:“名師也不定都出高徒,吾初學琴時,亦曾遭兄長狠狠笑過?!闭f著,她俏生生地朝王玉溪眨了眨眼,繼續緩緩地說道:“彼時,兄長曾言,某生尤為似我。道是某生素善琴,嘗謂世無知音,抑抑不樂。一日無事,撫琴消遣,忽聞隔鄰,有嘆息聲,大喜,以為知音在是,款扉叩之,鄰媼曰:“無他,亡兒存日,以彈絮為業,今客鼓此,酷類其音,聞之,不覺悲從中耳 ?!?/br> 公子沐笙是在說,某先生平素喜歡彈琴,曾道世上沒有他的知音,總為此怏怏不樂。一日閑來無事,他又彈琴消遣。忽聞鄰府有嘆息聲傳來。他頓覺遇到了知音,便敲人家門問是怎生回事。隔壁的老婦人道:“未有什么,不過死去的兒子生前以彈棉花為生,今日聽君琴音,酷似吾兒彈棉花之聲,聞之,不覺悲從中來?!惫鱼弩鲜窃谛υ挸鯇W琴時的周如水,琴技不怎么樣,卻還自以為了得。 王玉溪的眉梢微微揚了揚,看著小姑子一臉稚艷嬌嬈,透澈靈動的眼中如有潺潺流水。他輕輕地笑,片刻,手指輕敲著案沿,慢騰騰地,了然地說道:“小公主若要貪懶,也可下月初五謄了整本《長短經》再來?!?/br> 他的語氣很溫和,聲調也很輕,周如水卻似被踩著了尾巴,她的臉色變了又變,臉頰頃刻間就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地點點暈開,越來越紅,越來越艷,真真是嬌花照水,比甚么美景都好看靈動些。 曉得貪懶的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周如水掀了掀唇,沉默了一下,終是無話可說地乖乖地提起了筆,埋頭奮筆疾書了起來。 周如水離去后不久,隱在暗處的,先前與周如水打過交道的中年文士馮公便走向了榻幾,他朝王玉溪一揖,不待他發問,便低聲回稟道:“千歲不曾多言,落座后便開始謄書,不過,她刻意留下了此方硯臺?!闭f著,馮公指向明晃晃置在案上的硯臺,抿了抿嘴。 聞言,王玉溪淡淡瞥向硯臺,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地道:“大部分食rou野獸都喜在固定的領地留下氣味,她這般,不過是為下回登門留個由頭罷了,替她收著罷?!闭f著,他將手中的帛書扔在了馮公面前,不緊不慢地道:“卿看看罷?!?/br> 馮公饒有興致地拿起了周如水所謄抄的帛書,他瞇著眼盯著那帛書看了許久,半晌,才吶吶啜道:“難得!難得!這才不出一個月,周天驕的字,便比上回送來的那些長進了不少了!”說著,他又輕咦了一聲,思襯道:“既如此,這女君倒不似傳言中那般了無心氣了!”若是個有心氣的,怎會叫世人都曉得了她的短處后,才后知后覺地再知上進? 馮公正尋思著,苑外,又有一中年劍客與一老叟相攜走來,那中年劍客身材高大,胡須飄逸,喚作祁公。 祁公顯然聽見了馮公的話,他大步上前,睇過倚著榻閉目養神的王玉溪,目光只盯了那帛書一眼,便搖著頭辯道:“非也!非也!周天驕并非無心氣,而是不必有心氣。婁后得不到的都給了她,公子沐笙得不到的都想給她。天驕天驕,天之驕女,若是再尋個三郎一般的好夫婿,便是名副其實了!”祁公這是在拿假寐的王玉溪打趣了。 聞言,馮公大樂,見王玉溪不做反應,唇角更是彎了彎,故意應襯道:“如此說來,周天驕倒比夏錦端那雁過拔毛,人過扒皮的唯利小姑好過不止一點了?怪不得公子道她有趣!這般,卻是能多做考慮了!”他的意思是說,既然王玉溪覺著周天驕有趣,考慮考慮這小姑子倒也不錯! 聽了馮公這話,一直站在祁公身側不動聲色的碂叟顯然不悅了,他眉頭微皺,須發怒張,直直地盯著帛書看了幾眼,才用居高臨下的,甚至是低看不屑的態度冷哼道:“你們以為,她是尋常小姑?”說著,碂叟白眼朝天,不滿溢于言表之外,盯了眼王玉溪才繼續說道:“《長短經》講的是王霸謀略、通變之術,她見公子許她謄寫,不但不訝異,反是習以為常??梢娖饺绽?,這小姑子并未少讀過這樣的書冊?!?/br> 他這話一語中的,令得馮公與祁公面色都是一凝。 見狀,碂叟更是鄙夷地冷瞥著他們,繼續冷冷地說道:“十天前,傅涑杖刑了馮霹,朝上朝下全恐公子沐笙與長公主岱交惡,連難得回京的婁安都上門說和去了。偏周天驕得了消息,臉色方變,復卻是笑道,‘好一個拋磚引玉!’便再不理會了。果然,昨日謝砜被傅涑杖脊二十,直截死在了堂上?!?/br> 聞言,馮公與祁公大駭,這時已是灰白了面色。二人對視一眼,轉身便雙雙朝碂叟一揖,全是自愧不如。 此時,王玉溪才睜開了眼來,他黑如子夜的眸中蕩著波光,似笑非笑地睨著面色各異的三人,溫軟而沙,低低地喃道:“諸公何必爭執,她的心思,原就是九轉十八彎的?!?/br> 這事兒,細說來還要回到三位孝廉身上。傅涑,錢閭,劉崢三人終是入了朝,但顯然,只有傅涑得了重用。錢閭被調去了地方,任梧州刺史。劉崢雖留在了鄴都,卻只得了個品級都沒有的監市之職。 傅涑上任頭一件,正碰上長公主岱最寵愛的面首馮霹,率眾到百姓的地里放鷂子逗趣。鷂子兇猛,很快就將那些田地弄得一片狼藉。小農們見自個辛辛苦苦種的田地遭了秧,自然不干,鬧不過馮霹,便哭著狀告上了衙門。 狀告當日,正值傅涑新官上任。 那馮霹上了公堂也未有半點收斂,他不肯伏法,見了堂上人是傅涑,更是趾高氣昂,當眾大罵傅涑是“低門豎子”。 傅涑本就為人剛正,見馮霹如此為害鄉里已是生怒,這般公事公辦又被馮霹當場掃了臉,更是氣上心來。大怒之下,他便未理會馮霹有官職在身,更未理會馮霹是長公主的心頭rou,二話不說,便公事公辦地直截給了馮霹板子伺候,行刑后,還將他收了監。 就這么著,待長公主岱遲遲趕去衙門,馮霹已是皮開rou綻地被關在牢里,痛得不省人事了。 這事一鬧開,旁的人全當是笑話。畢竟,入朝的孝廉都因知遇之恩算是公子沐笙的門人。如今他養的人,新官上任便翻臉不認主地先將他的姑母給得罪了,可不是笑話么? 果然,馮霹這事真把長公主岱惹惱了,她直截將此事鬧上了朝堂,求請周王評理。 卻哪想,周王聽了她的哭訴后卻覺得有趣,直截召來了傅涑上殿,問他:“你怎敢杖刑朝廷的六品命官呢?” 傅涑倒是個有勇不懼怕的,聞言,他朝著周王一禮,便大聲地回道:“馮霹一貫為害鄉里,又當眾羞辱于臣,臣一時氣不過,便依照刑法對他施了杖刑?!八f的有依有據,末了,還不住冷哼道:”若是長公主不至,臣將他打死也有可能?!?/br> 這話實是闊達,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聞言,周王拊掌大笑,只道許久不曾遇見如此有趣的憨狍子了。便未苛責他半句,只揮揮手叫他退下。 直過了一會,周王才又帶著笑問帶傷上朝的馮霹,“卿挨了幾下板子?” 見傅涑未受半分責罰,馮霹大苦,登時也止不住憤恨,捂著傷口哀道:“似是二十下?!?/br> 聞言,周王挑眉,又是哈哈大笑,先是斜睨著馮霹嘆道:”卿著實體健?!闭f著,又瞥向面露不滿的長公主岱,大掌一揮,頗為隨意地說道:“既如此,便賜你連升兩級罷?!?/br> 這事后,百官議論紛紛,也不乏有人私語,“若挨幾下板子便能連升兩級,吾也甘愿!” 也因這事,傅涑著實風光了一把,朝臣們更是替他取了個綽號“傅刺頭”。更有皮癢的,也想著挨上他幾板子,連升個幾級。 傅刺頭,傅刺頭,傅涑倒真未污了這個綽號,未過多久,他果真又生了事,將矛頭直指向了自個的上司,謝潯最寵愛的長子,謝砜。 謝砜此人,可謂是劣跡累累。他向來斷事不明,貪財好酒,又從來怠政,不顧正理,不得民心直是到了一定的地步。 據傳,多年前,就有一盲人被人誣告涉訟。堂上,盲人自是辯白,他哭訴自個是個眼瞎的,實是被事主冤枉了。謝砜卻因受了事主的賄賂,白眼朝天,滿是不屑地睜眼說瞎話道:“你明明一雙清白眼,如何詐瞎?!蹦敲と艘宦牨阒詡€禍難難逃,再知自個的審官是謝砜,更是長嘯出聲,他悲戚地諷了句:“老爺看小人是清白眼詐瞎,小人看老爺卻是糊涂得緊?!闭f完,便撞柱而死了。 從此,謝砜便多了個不雅的綽號,謝阿盲。后來,怨恨他的百姓還作了首詩譏笑他,道是:“黑漆皮燈籠,半天螢火蟲,粉墻畫白虎,黃紙寫烏龍,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鐘,唯知錢與酒,不管正和公?!?/br> 就是這般不公正的謝砜,卻被向來公正的傅刺頭逮了個正著。傅涑不知怎的撞上了正在賣官的謝砜,二話不說便直截就將謝砜壓回了堂上,連風聲都未透,就直截越權將他杖斃了。 不同于長公主岱趕到衙門時還能看見個大活人,謝潯趕到衙門,只見到了謝砜冰冷的尸體。 如此,事情自然又鬧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多么通透的人兒呀…… 第32章 復為帝姬 傅涑也知打死了謝砜是闖下了大禍, 但他既然敢犯,自然也想好了對策。這事被鬧至朝上之時,與他一同上朝的,還有書著謝砜罪證的二十臺牛車。 見了傅涑這陣仗,再聽他又打了人, 不待謝潯控訴完, 周王便揮了揮手, 滿不在意地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不這么一鬧, 孤倒要忘了這憨狍子了!”言罷,又朝謝潯笑道:“謝卿莫氣,這也沒甚么,他打了謝砜幾板子, 便連升謝砜幾級好了?!?/br> 若是謝砜未死, 謝潯自然就此罷了。但謝砜已死, 再言升官又有甚么意義?他欲再爭辯,內侍卻在彼時道,美人高氏效仿黃帝氏族帝嚳時的圖騰舞, 新排了一曲“鳳鳥天翟舞”,恭請圣駕眷臨。 念及高氏的小意溫柔,周王不禁心鸞意馬。當即便不再理會此事, 散朝而去了。 眼見周王意興闌珊,是再不會理會這事兒了。謝潯實在氣怒難當,當場便將矛頭調轉,直截攔住了正要下朝的公子沐笙。 公子沐笙早料到謝潯會如此, 便命宮侍搬來了傅涑牛車上的簡冊,送于眾卿翻看。直過了一會,他才面向雙目猩紅的謝潯一揖,淡淡說道:“如今陛下愛重傅卿,笙亦愛莫能助。更何況,謝砜所犯樁樁種種,罄竹難書,其罪本是當誅,笙亦無能為力?!?/br> 公子沐笙這話,實在挑不出錯來。謝砜的罪狀,卻是經不起挑。如此,謝潯只得白白咽下這口惡氣,眼睜睜任著傅涑毫發無傷,他謝氏卻失了一名官居高位的嫡子。 也正是因這事,那些曾小覷傅涑這庶子孝廉的士大夫們才恍然大悟,原來,往里日為了入朝為官與家族撕破了臉面,從不被他們放在眼中的豎子小人,如今,卻也能叫他們吃大虧了! 對此,馮公也是不解了許久,他不禁問王玉溪道:“公子,君上向來無稽,更是偏袒長公主與謝潯,卻為何一連兩回,都助了傅涑的氣焰?”說著,他又嘀咕道:“按理而言,君上待公子沐笙向來疏冷,實不該看好他的門人吶!“ 聞言,王玉溪淡淡一笑,夕陽將他的衣袂映成了金色,他慵懶地,不疾不徐地說道:“傅涑這廝的行事,頗似吾父當年。周王再無稽,亦有過年少風發的時刻。他如今見了傅涑,便如見了吾父年少時,更如見了他自個的意氣風發。如此,怎能不偏袒?憨狍子?呵!當年,他似也是如此喚吾父的?!?/br> 這日,周如水怏怏回宮,沉著臉入了內殿。那模樣很是無力蕭索,叫趕來伺候的瀞翠都不禁挑了挑眉。她忙湊過去小聲問夙英道:“阿英,女君這是怎么了?”說著,她又眼觀鼻鼻觀心地壓低了聲音,揣摩著說道:“難不成,是三郎訓了女君了?” 聽她這般揣測,夙英望著她,亦是茫然地搖了搖頭。她一整日都守在苑外,女君是挨訓了還是受委屈了,她亦不得而知。想著,夙英更是苦了臉,她嘆了口氣,低聲地提醒瀞翠道:“你今日消停些,回來這一路,女君就未開過口?!?/br> 一時間,華濃宮內針落可聞,仆婢們均是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惹得周如水不快。 可周如水哪里是消沉呢?她是累得不愿再多說半個字,不愿再多做半個表情了。她更是想起了許多事,所以沉浸在了自個的心緒中不能自拔了。 她是真真謄了十篇《長短經》才得以停筆的,而彼時,王玉溪就一直端坐在她身側。待她擱了筆,他才對她一笑,溫雅從容地接過了帛書去看。 他看得很專注,很認真,叫周如水的心神都跟著提了起來。他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指節輕輕扣在錦帛上,宛如白玉的面容專注地看著她的字,宛若月射寒江。 如今再細看他,她也不得不感嘆,這個近在咫尺的兒郎真是美好得似一幅畫,那畫上窗明幾凈,月光如水,直叫人心曠神怡,如癡如醉。 他看得極是認真,因這認真,周如水也不禁惴惴不安了起來。她輕輕抿了抿唇,忽覺自個的字實是不好,實是對不大起他用心的凝視。 卻直過了一會,他的唇角卻微不可見地彎了彎,忽然就抬起眼來,溫和地看向了局促不安的她,中肯地,甚至溫柔地說道:“小公主的字,并非一無是處?!?/br> 說這話時,王玉溪的神色一本正經。 為此,周如水雖滿腹疑惑,卻不敢當面質疑了。她面色不定的看著他,未幾,才抱澀一笑。 世人都道她的字不好,她早就習以為常了。如今,王玉溪卻當著她的面道她的字并非一無是處。 她是看過他的字的,他的字寫的極好,筆跡瘦勁,藏鋒爽利,側鋒如蘭竹,逸趣靄然。兄長就曾道,“玉溪之字,旁人無法仿造。后代習書者,能得其骨髓者,更是寥若晨星?!?/br> 然而,看著他謙和的目光,她卻知道他并未撒謊,更未哄騙她。他只是很中肯,很自在地說出了心中所想。 是了,他也不必哄騙她,更無需討好她。因為,瑯琊王氏聲名赫赫的三郎從不需去討好任何人。天下向他獻媚討好的姑子何其多,如遠在夏國的夏公主錦端,如那些日日守在瑯琊王府門前只為看他一眼的女郎。 她對旁人而言是高高在上的帝姬,對他這個瑯琊王氏聲名赫赫的嫡子而言,卻泯然眾人。他大可以同謝蘊之一般,無奈地,甚至失望地,不耐煩地搖搖頭道:“朽木不可雕也!” 可他,卻未如此傷她的面子。 因他的話,周如水頭一次對習字起了期待,她真想知道,下月初五時,他要如何教她?他總不能次次都叫她摹寫十篇長短經罷?那他會如何扶起她這蠢姑子呢?他是否也會不耐煩她? 這世上總是有些不幸的人,對于某些事物她們天生的不開竅,天生的需要花費比常人更多百倍千倍的功夫才能做好。但往往,世人不會給他們機會。因為世上人才濟濟,當庸人還在汲汲奮進時,人才早已飛上了云霄了。 而還有更多的庸人,他們或許已是氣餒,或是連汲汲奮進都不曾有過,他們只是仰望著云霄上的人,仰望著他們,艷羨著,嫉妒著,再去咒罵侮辱那些正在努力著的,正在原地掙扎著的人,他們嘲笑那些人,污蔑那些人,唾棄那些人,從而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從而讓更多人同他們一樣,碌碌而生,一無是處。 曾幾何時,周如水也曾在這樣的喧囂聲,嘲笑聲中,不光放棄了習字,還放棄了許多事。只因旁人的嘲笑,污蔑和唾棄,她在茫茫人生路上,遺忘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 而如果那時,有人也曾靜處在她身側,溫和真誠地告知她,“小公主,并非一無是處?!被蛟S,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 深宮之中,同樣思緒翻涌的還有謝釉蓮。謝潯會想著再送謝氏小姑入宮,顯然是將謝砜的死也算到了她頭上。想來也是如此,若不是她肚皮不爭氣,又叫長公主岱送進宮的美人們搶去了皇寵,也不至于叫謝氏白白死了一個嫡長子卻甚么也沒撈著! 謝氏的這個明虧,咽得也實在太難看了些! 可,謝砜他自個走路不長眼,還需旁人提著心么?謝釉蓮冷笑著,精致的妝容下,秀麗的面容美得動人心魄。她眸光淡淡地撇著窗外,神色中帶著點冷,帶著點妖,更帶著一抹深寒的怨毒。 在她看來,嫡長子又如何?謝砜那廝早就該死了!謝砜雖是她的一母同胞,但,她也巴不得他死呢!她這個兄長,垂涎她的美貌,幾次三番想對她下手,若不是謝蘊之相護,她年少懵懂時早已就毀在謝砜手上了!再后來,謝砜得不到她,便處處與她作對,處處害她,毀她。這才逼得她落入了這深宮之中,落入了今日這番田地。 所以這次第,哪怕謝釉蓮知道,謝砜是栽在公子沐笙的計謀中慘死的,她卻也難得地覺得開懷! 謝砜之死,就如拔走了謝釉蓮心頭的一根刺,甭論那拔刺的人是敵是友,總之,她那股子怨氣算是消了。她甚至還在想,謝砜要是死得再早些就好了…… 習秋小心翼翼地瞅著坐在幾前半晌不動的主子,見她終于有了表情,才試探著小聲地勸道:“主子,如今這勢態也是不好,要么您就服個軟,親自去君上那兒走一趟,給大爺的死求個交待?若是有了交待,家主定不會再揪著后宮的事兒不放了?!?/br> “交待?那種殺千刀的東西死了還要甚么交待?”謝姬鄙夷地,甚至是唾棄地扯了扯嘴角,她瞥也未瞥習秋,半垂著眸,怨毒地嗤道:“若不是他,我怎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我恨不得親手撕了那閹臟玩意兒!去替他求個好后事?沒門兒!” 習秋是曉得謝姬的過往的,她低低應道:“大爺確實不是個好東西?!闭f著,她愁苦地擰著眉頭,擔憂地感嘆道:“然,您后頭只有家族??!若是家族都不再信賴您了,您在宮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習秋嘆了口氣,她頓了頓,見謝釉蓮神色尚好,這才仔細地,一字一句地繼續規勸道:“主子,君上已有幾月不至了。如今,齊姬懷胎四月,高氏得了新寵。她們二人都是長公主府中養出的歌姬,自然是情同姐妹,同氣連枝的。眼看這偌大的后宮之中,她們一個占盡了隆寵,一個喜得了龍嗣。若您再坐視不管,到時,待齊姬腹中的胎兒落地,可就甚么都晚了!” “占盡隆寵?當年婁后可不是占盡隆寵了么?可那又如何呢?如今,她還不是落了個青燈古佛的下場?“謝釉蓮的神色很淡,她淡淡地嘲道:”姐妹之情?親兄妹還明算賬呢!更何況她們無親無故,不過是同食過一碗飯罷了?!敝x姬抬起眼,冷笑著,修長的手指刮過習秋皺著的眉頭,嗤道:“我當初沒有死,如今,就更沒有那么容易死了。再說了,這本就不是甚么好來處,原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沒甚么好過的,亦沒甚么難過的。不過汲汲于營,得過且過罷了!” 經她這么一說,習秋的眼眶就泛了紅,見她這模樣,謝姬的聲音也軟了下來,她瞇了瞇眼,老神在在地徐徐說道:“急甚么?周岱養了她們十幾年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我若不容得那倆小妖精多蹦跶一陣,也實是對不住她的良苦用心?!敝v到這,她便咯咯笑出了聲來,她儀態萬千地,雍容地撥了撥指上的翠玉扳指,嫵媚的眼底劃過一道精光,明明美麗至極卻透著陰毒,半晌,才壓低了聲音,緩緩地道:“前陣子家中不是送了串與高氏腕上一般無二的檀木珠串來么?過些日子,該能派上用場了?!?/br> 聞言,習秋一怔,稍余,已是心中大定,大喜過望!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是角兒,他們都有血有rou,這是我最想做的。 第33章 復為帝姬 這一日, 天方放曉,后宮就出了件大事,齊姬落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