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其實他勒得有些緊,雙臂緊緊箍在越羅腰上,讓她有些不舒服,而且兩人此刻的打扮,看在外人眼中,就是兩個男人摟在一處,不免引人注目,但這些都沒有對越羅產生影響。 這一年來,李定宸又長高了許多,此刻越羅幾乎完全被他籠罩在懷抱之中,只能感覺到他強健的臂膀,寬厚的胸膛,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 無論是心性還是身體,記憶中那個還有些稚嫩的少年,都儼然已經成長起來了。 越羅側靠在李定宸懷里,被人潮擁擠著慢慢往前移動,卻忽然生出幾分安心來 第38章 淺淡香氣 不出現意外的話,被人流推著往外走的感覺還不賴。 至少這種摩肩接踵,擠得所有人都貼在一處、不能自主的經歷,是李定宸這位金尊玉貴,從小不管去哪里身邊都有無數人前呼后擁的皇帝從未體驗過的。 本來若只有他一個人,或許還會生出幾分惶恐。但現在越羅就在身邊,他對這種能甩開周邊侍衛的意外,竟有些享受起來。 何況若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皇后怎么也不會在自己面前示弱,更不會這么乖乖的任由自己抱著。 大抵是因為幾次交手都輸給了對方,越羅在李定宸的印象中是強大的。但此刻他忽然發現,其實自己比她高,比她強壯,在關鍵時刻更能挺身而出護住他。 這一點,極大的滿足了李定宸那顆最近越發膨脹的心,有種事情至此才終于回歸正軌之感。 雖然天氣正在轉涼,但兩人身上穿的都仍是單衣,這般緊貼在一處,能夠輕易的透過衣料感覺到對方的體溫。甚至李定宸還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胳膊圈住的腰肢是如何柔軟。 越羅的身材看起來很勻稱,實則她骨架小,摸上去就會發現她身上的rou并不少,很好捏的樣子。 李定宸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輕輕的捏了一把。結果也不知道捏到了哪里,懷里的人身體先是一僵,然后就軟下來,靠在了他身上。原本越羅還是自己往前邁步,這會兒卻是全靠李定宸支撐著了。 李定宸鼻尖擦過她的秀發,聞到了一股淺淡的、好聞的香氣。等他仔細去嗅時,那香氣又不見了。不是脂粉的味道,也不是熏香的氣味,更不是頭油的香氣……影影綽綽,若有似無,勾得人心尖發癢。 李定宸垂下眼,只能看到越羅的頭頂,鴉羽般的黑發用玉質頭冠束起,再往下是一截白皙的脖頸,和藏在頭發里的半只耳朵。耳根處因為發熱而顯出微紅的顏色,剔透漂亮。 很……很可口,讓人想含在嘴里品一品。 李定宸動了動喉結,十分不妙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都在微微發熱,不是因為周圍擁擠的人群,而是因為被自己摟著的人。 身體某處似乎已經微微有了反應,李定宸雖然還算未經人事,但宮中教導這些東西的人是不缺的。他很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在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之后,先是驚愕,然后便微微洗了一口冷氣。 這可是在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之下…… 于是懷里的人霎時像是變成了一塊燒紅的炭,不敢抱緊,又不愿拋開,十分磨人。 好在這馬球賽場地方實在不大,這么會兒功夫,已經足夠他們順著人流走到門口了。到了這里,沒有障礙,人流便迅速的散了開來,他們二人也終于重獲自由。 越羅抬手在李定宸的肩膀上撐了一下,站穩身體,然后迅速的松開了手。 周圍的人都在呼朋引伴,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而站立不動的兩人之間的,氣氛也逐漸微妙起來。越羅心下更是有種十分怪異之感,讓她甚至不大敢抬頭去看李定宸此刻的神態與表情。 懷抱一空,李定宸在松了一口氣之余,又有種十分強烈的失落感。他盯著越羅發紅的耳尖,正躊躇著不知該說什么,那邊兒張德終于帶著侍衛們趕了過來。 “我的爺!”張德并未察覺到氣氛的不同,走到兩人身邊,先上下把人打量了一番,確定沒有出問題,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而這個空檔,已經足夠李定宸和越羅各自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恢復平常的表現。 只是……“爺怎么出了這么多汗,可是人太多了?”張德掏出手帕替李定宸拭去頭上的汗水,低聲請罪,“是老奴考慮得欠妥當,讓兩位主子受累?!?/br> “無妨?!崩疃ㄥ范⒘嗽搅_一眼,見她仍舊沒有回頭的意思,只得收回了視線,沉聲道,“時辰不早,先回去吧?!?/br> 這種“誰也不看誰假裝什么都沒發生過”的狀態,并沒有在回宮之后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強烈了。明明是已經一起生活近一年的人,但無論是李定宸還是越羅,這會兒都油然生出幾分陌生感,有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方的窘迫,下意識的只想避開。 所以這天晚上,李定宸破天荒的沒有回長安宮,而是宿在了太平宮。 他做了個十分旖旎的夢。 夢里他和越羅還是身處街頭,他將越羅緊緊禁錮在自己懷里,摟著她順著人流前行。而后不知為何,周圍的人似乎忽然間全都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 李定宸又聞到越羅身上那種淺淡的香氣。 在夢里他終于辨別出來了,那應該是某一種草木的香,氣清且淡,令人心曠神怡。 而夢里的越羅,更沒有始終低著頭避開他的視線。她抬起頭來,目光盈盈如水,仿佛含了千言萬語,而那千言萬語又化作萬千絲線,將他一點一點捆縛纏繞,讓他動彈不得。 他攬在她腰間的手漸漸用力,卻猝不及防的觸到了滑膩的肌膚,陡然睜大眼低頭看去,卻見兩人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散亂開,再無阻隔。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沿著越羅的腰線游移,然后不知碰到了哪里,越羅整個人軟下來,靠在他胸膛上。她一只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那只手很白,肌膚瑩潤,五根手指仿佛五節蔥段,被皮rou包裹著完全看不出骨節所在,顯出幾分誘人的rou感。 李定宸喉頭滾了滾,視線移到了她的側臉上,然后被充血泛紅的耳垂吸引住,終于沒忍住這份誘惑,低頭噙住了它。 懷里的人輕輕的顫抖著,急促的呼吸撲在他的頸間耳側,喘息間那種草木清香越發濃烈,侵入他的口鼻間,令他渾身血脈賁張。李定宸恨恨的用力把人揉進自己懷中,咬著牙喚她的名字,“阿羅……” 夢到這里戛然而止,李定宸在黑暗中掙開了眼睛。 發現一切只是個夢,他心下陡然生出了幾分混合著惶恐與惆悵的情緒。 惆悵的是這個夢在關鍵處被打斷,惶恐的是夢里那種仿佛干涸的土地渴望雨水滋潤的急切之感,好像并沒有因為夢醒而消失。 他的身體在渴望一個人。 身體某處濡濕的感覺如此清晰,李定宸卻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空虛。 外間守夜的李元聽見動靜,推門走了進來,見一切似乎如常,便下意識的要去檢查李定宸的被子是否蓋好,結果手才伸出去,就被抓住了。他心下一抖,惶恐的道,“皇爺?” “朕無事?!崩疃ㄥ返穆曇麸@然與他話中的內容截然相反,他自己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皺了皺眉,又道,“取干凈的衣物來?!?/br> 伺候李定宸換過衣裳,李元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 按理說,現在這樣的情況,他應該主動勸說陛下召幸嬪妃宮人,或者索性勸他回長安宮去過夜也好,但李元敏銳的察覺到李定宸的情緒不對勁,于是只安安靜靜的處理完后續,半個字都沒說。 李定宸換了衣裳,也睡不著了,索性起來去書房看書。 這一夜他沒在長安宮過夜,雖然令某些人詫異,但畢竟不算什么大事。本來皇帝住在太平宮才是正理,如李定宸那般長期住在中宮才不正常,只不過兩宮盼著抱孫子,宮中又沒有別的嬪妃,皇帝和皇后少年夫妻,親密些誰也不能說什么。 然而接下來的幾日,李定宸仿佛長在了太平宮一般,除了早朝之外足不出戶,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如今政事清閑,連請見的朝臣都沒有,更顯得太平宮一片安靜。 時間一長,兩宮都不由生出了幾分擔憂,召了越羅去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越羅心中隱隱有所感,但這種事要如何對兩宮啟齒?于是只能竭力替李定宸找了借口,安了兩位娘娘的心?;亻L安宮時,站在宮門口遠遠看著對面的太平宮,她心下才生出幾分難言的滋味來。 雖然她自己也有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定宸的無措,但就這樣被冷落在一旁,卻更令人難受。 不過越羅并沒有將這些情緒露在臉上,他讓人叫來了張德,一一過問了李定宸近日的飲食,然后又按照自己對他的了解進行增刪,安排妥當,又讓尚食局這邊準備了不少點心,往太平宮送去,自己卻是一步都沒有往那邊走過。 相較而言,李定宸就沒有越羅這樣沉得住氣了。 一開始閉門不出,他其實只是不好意思。 就算他很清楚那個夢是怎么回事,也不妨礙他一想到越羅就覺得臉紅,有種自己的弱點盡在對方掌握的感覺。雖然以前似乎也是這樣,但這一次卻是格外的不同。 李定宸有種很糟糕的預感,一旦此刻主動去接近越羅,以后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但是不能見面,他心里卻又是一片煩躁,說是讀書,其實整日都在折騰,一頁都沒真正看進去。幾天下來,心頭的焦慮已經積累到極限了。 聽說越羅送了東西過來,他才松了一口氣,然后又命張德去庫房挑東西,回送給長安宮。 如此你來我往的送東西,兩人卻始終不曾見面,讓人摸不著頭腦。時間一長,宮中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種隱隱對峙的氛圍,整個皇宮的氣氛,也都跟著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第39章 不勝惶恐 雖然這場馬球賽發生了很多事,并直接導致了李定宸和越羅的關系變成現下這般,但他并沒有因此就忘記當日自己和越羅討論過的事。 因此在回宮之后不久,他就召了那幾位負責馬球賽的神武衛侍衛,讓他們將這件事處理好,不要跟內庫扯上關系,最好跟他們幾人也不要有直接的關系。 按照大秦律例,官員不許經商,勛貴之家自然也包括在其中。雖然到如今這條律例幾乎形同虛設,但若真有人計較起來,也是個麻煩。 李定宸這段時間靜下心來讀書,幾本太祖太宗年間頒行的大典都熟記于心。既然已經被越羅提醒,自是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其實李定宸本身也沒有“與民爭利”的意思。 只是這球賽要安穩的辦下去,自給自足是最基礎的。至于球賽賭局,這東西有些敏感,李定宸也聽許文說過民間賭坊的亂象,與其讓百姓們私下開賭,倒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定好規矩,就能省去許多事。 李定宸之前盲目樂觀,甚至還想過將這生意交給下頭的衙門去做,所得收歸國庫。如今被越羅一提,只怕再多的錢,也堵不住某些朝臣的嘴。他們若真要找麻煩,總能挑出毛病的。 越想李定宸就越念著皇后的好處,但越是念著,心里就越是生出一種“近鄉情怯”之感。 拖的時間越長,他反而越不敢去見越羅了。 一開始或許只是純粹的不好意思,到后來不免漸生惶恐,擔心對方會因為這段時間的冷落而生氣,更不敢輕易去接觸。仿佛這樣就能騙自己一切如常。 這一日是經筵日。 如今李定宸聽經筵,態度已經與從前大不同了。 以前他只是個學生,充其量身份特殊了些,每次都有好幾位先生盯著看,自然對學習提不起勁兒來。但如今他卻漸漸找到了作為皇帝的節奏,于是原本心存畏懼的先生們,也就成了輔佐的角色。最近李定宸正嘗試著自己去掌控經筵的節奏,效果斐然。 聽完了一日的課程,他客氣的請先生們吃茶飯,而后自己才邁著沉穩的步伐離開。 兩位學士對視一眼,心里都覺得陛下如今頗有帝王威儀,頓時老懷大慰。不過他們并沒有討論,也沒有將此事告知別人的意思。如今朝中境況如此,陛下的路不好走。他們身為詞臣,手中無半點權柄,幫不上忙也就罷了,至少不會給皇帝添麻煩。 雖然經筵官之中,頗有一些是王霄提拔上來的。但王霄的性子,提拔的也是真正有才學能做事的人,他們雖然感念他,但卻未必見得一定要將自己劃分到“王黨”中去。 身為經筵官,他們跟皇帝的關系要比王霄親密得多。何況小皇帝年紀漸長,且已經漸漸彰顯明君之資,重新掌控朝政的時間只怕也不遠了。屆時他們這些給皇帝講過課的,統統都能掛上個“帝師”的名頭,水漲船高,也完全不需要依附王霄。 李定宸并不知道朝中已經有一批人漸漸倒向他這一邊,雖然如今人數還不多,實力也不豐,但卻是個十分明顯的信號。 回太平宮的路上,李定宸忽然繞了個彎兒。如今負責跟著他出門的李元見狀半點都不驚訝,揮手招呼后頭的人跟上。一行十幾人跟在后頭,卻沒弄出什么動靜。 走了一會兒,李定宸腳步一頓,李元連忙擺手,讓后面跟著的人停下,自己則一直貼身跟在李定宸身后,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眼前便出現了一座亭子。 李定宸在這亭子里坐了片刻,就聽得一片鶯聲燕語漸行漸近,是皇后才從萬年宮回來。 這亭子的位置極好,偏僻隱蔽,完全不引人注意。而隔著一片花木,就是從后宮回長安宮的必經之路。宮人們步行,身形完全被花木遮擋,但皇后乘坐肩輿,要高出好大一截,正好能從亭子里看見她的身影。 自從發現這個地方之后,李定宸幾乎每天都要過來一趟。 若看到皇后身上用了自己送的東西,他一整日的心情都會跟著好起來。若沒見到,便不免會陷入低落的情緒之中。 李元雖然不明白陛下為什么會這么做,卻也不敢問,只能老實跟著。好幾次他見皇上眼巴巴的盯著皇后,都險些開口勸說了,不過對上李定宸的視線,那些勸說的話又咽回去了。 再怎么苦惱,時間長了,李定宸也就習慣了。 就像他每日到這里來偷窺皇后之事,一開始還擔心會驚動了她,如今卻幾乎是抱著自暴自棄的念頭,心里想著若是真被看到了,便正好借著這個樓梯下臺。 結果皇后每次坐著肩輿從這一段路經過,都是目不斜視,竟始終沒有發現他。 簡直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落。 回到太平宮,越羅那邊已經命人送了飯過來。李元見李定宸盯著食盒發呆,便道,“還是皇后娘娘知道陛下口味,殿中省這邊的人學來學去,到底做出來的還是兩個味道?!?/br> 雖然真相其實是他暗地里囑咐了,叫下頭的人不要學得那么盡心——陛下想吃的就是長安宮送來的東西,若都學會了,又該找什么理由讓那頭日日往這里送吃食? 李定宸聞言果然高興了些,讓他將飯菜擺出來,自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