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這是撲倒在地的淑尤捂著小腹發出來的呻.吟,她雙眉緊蹙,顯然十分痛苦的樣子。 水榭邊一下子徹底的亂了套,湖里的姜思之還沒救上來,可這岸上的一群宮人也都不是會水的,個個都只能急的滿地打轉。 而不遠處的宮衛也都推諉著不敢下去救人,他們可都看的清楚,這湖里的人是右相才過門的妻子,母家又是建威將軍府,若是把人救了上來,為著姜思之的身份,救人的男子定也是活不了的。 楊氏看著在水里掙扎的兒媳,急的滿頭大汗,見遲遲沒人下去,便打算親自下去救人。 可她才剛有動作,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話又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有血!有血!娘娘見血了!” 楊氏轉頭一看,果然見到坐在地上疼的已經站不起來的淑尤身下一道深紅的血漬蜿蜒而下,紅的觸目驚心。 她一下子懵了,淑尤這明顯是小產的預兆,而這水榭邊怕是只有自己稍通醫理,若是不及時給淑尤診看,等太醫過來時,這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兇多吉少了。 這左右兩個人都是等著自己救命的,楊氏卻當真不知該如何去選擇。 “尤尤!” “裊裊!” 就是這樣萬般危及的時刻,兩個驚慌的男聲同時呼喊而出,再緊接著是“撲通”又是一記落水的聲音。 宋景行會水,卻是好幾年都不曾下過水了,這個湖不大,他卻感覺自己游了那么久,那么慢,仿佛耗去了自己一輩子的時間才游到小妻子的身邊。 他用手摟住姜思之的腰身,腳下奮力蹬著就把人往岸邊帶。 等把人帶上岸,一旁候著的內侍把手里的披風蓋在兩個人的身上。 而淑尤那邊,周煜正抱著下.身都是血的人卻是一動不敢動。 原本只是聽說今日她身子爽利,與宋景行等一干大臣用了飯食后,想同他過來瞧瞧各自的女人,卻沒想到遠遠的就看到這邊鬧哄哄的場面。 “裊裊!裊裊!你怎么樣!”宋景行心里害怕極了,懷里的人面色慘白,雙眼緊閉,看上去毫無生氣。 “你別嚇我,裊裊,醒醒!”他拔高了音量,用手拍著她的臉,哪怕她能吃痛發出一個音節也好。 楊氏早也蹲在二人身邊,看到兒媳這樣,忙指揮兒子把人翻過來用了拍她,又使勁掐著她的人中。 這樣一番折騰后,姜思之果然開始弓起身子咳著水,雙眼盈盈的睜開一條細縫,似是在努力看清面前的人。 她羸弱的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半個字。 “你說什么?裊裊你慢慢說?!彼尉靶须p眼血紅,發梢還不停的滴著水,他把一側的耳朵貼到她的唇邊。 良久,才終于聽清了她說的話,一顆心卻似被狠狠剜上一刀般痛的不能自已。 “你、怎么才來……” ☆、第 69 章 后來, 宋景行帶著姜思之去了長公主的瓊珊殿里先換了一身衣服就帶著她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府去。 楊氏自請留下來先幫著照看淑貴妃, 直到深夜才離開皇宮回府。 姜思之在水里泡的久,十月的天里的湖水到底還是涼的很,她除了嗆水還受了涼, 剛回到府里就發起了燒, 燒到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嘴里還呢喃不停各種胡話。 宋景行趕緊叫了府里的陸大夫和父親過來,替她看了看又去熬了藥,等喝了藥后, 總算是安靜的睡了過去,只是一直不見燒退他便一直守在她床邊。 楊氏至子時過半才回到府里,回府后便先去了倚竹園里找兒子說了淑尤的事情。 好在楊氏當時處理的及時, 后來又有各位太醫全力救治,淑尤肚子里的孩子總算是安然保了下來,只是動了胎氣,胎像不穩, 需要淑尤坐床靜養至少兩個月才行。 雖然沒人看清淑尤到底是怎么會撲倒姜思之的身上, 到底姜思之也因此落了水受了罪,淑尤的孩子也保住了, 是以皇帝最終也沒追究宋景行帶著人不聲不響就離宮這樣大不敬的罪名。 可宋景行想聽的不是這些,他對淑尤和她肚子里的那塊rou是死是活沒有半點興趣。 他只知道自己的小姑娘現在還躺在床上燒的渾身發燙,面色慘白,好不可憐。 雖然已經問過暗六,但是暗六竟然沒有安排到足夠的人手在水榭附近, 所以也沒能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給說的清楚。 楊氏輕嘆了一口氣,在兒子的一張黑臉下盡可能的把自己所記得的事情給描述清楚。 宋景行聽完后沉思了一會兒,只問了一個問題:“皇后呢?她們出事后皇后去哪兒了?!?/br> 他這一問倒是將楊氏給問倒了,當時現場亂成一片,用雞飛狗跳來形容都不為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淑尤和姜思之的身上,即使皇后身份尊貴,但她好像也真的沒有注意到。 說起沒有注意到的原因的話…… 那恐怕就是自兩人出事后,皇后幾乎沒有任何表示,她沒有著急,也沒有幸災樂禍,甚至……她沒有說一句話 ,就像一個看戲的人一樣冷眼旁觀,所以才絲毫沒有叫人注意到。 仿佛是后來皇上和宋景行過來了之后,皇后才開口提議道叫人趕緊去看看太醫們都走到哪兒去了,怎的這么久還不到。 之后自己在淑尤的合歡殿里與太醫們一起診治的時候,皇后便又是安靜的待在一側…… 在這樣的夜里,又是今日出了這樣子的事兒,楊氏突然間感覺到一股涼意從她的腳底往上竄,一直沿著她的脊背,寒的她整個腦袋都感覺發麻。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覺得自己的猜測簡直荒謬至極。卻跌入兒子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看不清他的心思。 宋景行這夜最終都沒有與母親再說過第二句話,便回到了房里繼續守著姜思之。 快接近天亮的時候,姜思之總算是醒了過來,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空洞一片,她吃力的動了動脖子,看清了守在自己床邊的人,又把頭轉了過去,雙眼只直直的盯著頂上的床幔。 她微微動了動干澀起皮、毫無血色的嘴唇,宋景行趕忙遞了一碗水來,喂了她兩勺。 他叫人去把陸大夫給拉了過來給她診看了一番,確定了燒退了不少后,讓人端來一直溫著的藥,輕手輕腳的把人扶坐起來,給她喂了藥。 姜思之十分順從,乖巧的讓宋景行心里抽的直疼。 她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他不知道她是嗓子難受說不出,還是她不想同他說話。 他也不敢問,不敢強求,都是他的錯,他怎么忍心去責備她呢,只要她能好起來就夠了,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姜思之喝完藥,對著陳mama她們熬好的薄粥搖了搖頭,拒絕了進食,不過陸大夫之前囑咐過,剛醒來后許是沒有胃口,不吃東西也無妨。 是故她復又躺了下去,宋景行趕忙替她捂好被子,又拿帕子親手替她擦拭了一下臉上的虛汗。 他想開口問問她可還有哪里不舒服的嘛,可一個字未說,便看見小姑娘將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翻了個身,面朝床榻里面,又闔上了雙眼。 宋景行吃癟,卻又無可奈何,委實沒有半點主意。而且他自己功夫也學得的確不到家,也只夠堪堪保命的本事,實在是沒辦法像那些高手一般僅憑耳力辨氣息就可知這身旁人是真睡還是裝睡。 他在旁守了一會兒,就隱隱聽見外面有吵鬧聲,可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又安靜了下來。 隨后房門被輕輕的叩響,是何安在門外小聲的說著話。 “主子,您、你出來一下吧。這大將軍來了,找、找您呢?!?/br> 何安這話說的戰戰兢兢,也說的不真實,姜正則是來了不錯,可不光是他,還有駙馬爺,姜家二公子是一道過來的。 這爺仨哪個不是怒氣沖天,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這分明是要打架的架勢??! 可何安知道主子最不喜人慌慌張張的樣子,而且主母好不容易轉醒又歇了下去。他是好說歹說才暫時安撫住了這三個煞神,便趕緊來跟主子請示。 昨日宮里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原本皇上就留了大臣們是要用過午膳,午歇過后是要繼續商討的,可最后那些大臣卻只等來了幾個哭喪著臉的內侍來說皇上今日怕是不會再來了。 這些大臣也不是傻的,稍一威逼利誘就問出了些端倪,只是當時大家都不知道這淑貴妃的肚子可否還保得住,是以人人都把嘴閉的嚴實的很,趕緊都溜回了府,一點消息也不敢往宮外透,生怕這淑貴妃的孩子保不住,自己還觸了圣上的霉頭。 這些大臣頭腦清楚,并不代表那些在水榭附近當值的宮人們心思明白。到了晚上,這些人就將自己窺探到的消息紛紛遞了出去。 宋景行是帶人在瓊珊殿里收拾的,所以姜家人里最早得到消息的便是姜修能。知道meimei無辜落水,他忙不迭的就趕回了將軍府去想跟父母親說明此事。 只是出來見他的是母親,母親知道事情后便叫他和周栩令先回他們在將軍府里的院子先歇下,等宮里把淑尤的消息遞出來后再告訴姜正則。 姜修能知道母親行事穩妥,便帶著妻子先留了下來,鐘氏在丈夫面前先瞞下了此事,等黎明時分,姜正則早起準備上朝時,才把昨夜大兒子趕來說的消息,和個把時辰前宮里傳來的淑貴妃母子平安的消息一道告訴了他。 姜正則聽見女兒落水,哪兒還管得了其他,連已經穿在身上的朝服都沒來得及換,沖進書房取了掛在墻上的寶劍,就要沖到那右相府去。 鐘氏只怕他性子莽撞要起事,趕緊叫兩個兒子跟上去看著。 姜府與宋府是姻親,姜正則是宋景行官職一般的重臣,爺仨又都是身帶大殺四方的氣場,氣勢洶洶而來,門房根本無人趕攔,只派小廝趕緊去各院通報說建威將軍府來人了。 姜正則帶著兒子在宋府里橫沖直撞,找了一會兒才總算是找到了倚竹園,看見宋景行身邊的何安,當即以劍指人,叫他去叫宋景行過來。 宋景行一聽便能猜到外頭是什么情況,昨日之事當然怪他思慮不周,安排不妥,他也是萬分懊惱與自責。 他打開門,又輕掩上,確定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吵醒屋中人,才快步走到倚竹園門口去。 ☆、第 70 章 “宋景行, 裊裊怎么樣了?” 姜正則見宋景行走了出來, 火氣上頭,卻也顧忌著剛才何安所言,不敢大聲說話, 雖然兇神惡煞、面目猙獰, 可卻是用著氣聲兒說話,這樣子看起來其實多少都有些滑稽。 “裊裊的燒已經退了,大夫說她受了點驚,還著了涼, 需要靜養幾天?!彼尉靶幸矇旱土苏f話的聲音,先把姜思之的情況給說一遍,免得妻子的娘家人太過擔心。 可姜正則根本不滿意這個結果, 他怒目圓睜,嚴聲質問他道:“你是怎么照顧她的?我將裊裊嫁與你,就是讓她受到這種危險的嘛?” 宋景行自知理虧,也不欲為自己多辯解什么, 畢竟的確是他把此次進宮的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安排好,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岳父要怎么罰我, 怎么打我,小婿絕不會有半句怨言?!?/br> 他一方面是真心認錯,另一方便則是想起剛剛小妻子那冷漠的樣子,不知道怎么打消兩人之間的隔閡。 但他清楚她向來心軟,如果他被姜正則給收拾一頓, 那她知道了會不會心軟?大概多少都會問上自己一句的吧。 只要她能開口,到時候自己臉皮再厚一點裝裝可憐一切就都沒有問題了吧。 可姜正則早已摸清了宋景行的套路,哪兒能不清楚他的那點小心思,他睥睨的看著他說道:“哼!收拾你一頓好叫你去我乖女兒面前賣慘嗎?宋景行,是不是在你眼里,除了你以外的人都是傻的?” 宋景行被他的話一堵,頓時語塞,他抿嘴一想,又答了一句:“也不是,裊裊在我心里不傻?!?/br> 言外之意是,除了他和妻子,其他都是傻的。 這樣明晃晃諷刺人的話,姜正則怎么可能忍得了,但是他身邊的姜修能卻先他一步急眼跳了出來,指著宋景行就喊道:“你什么意思?!你說我們都是傻的!你以為我不敢揍你是嗎?” 能把話捋通,看起來還不算傻的無可救藥。 這是宋景行對姜修能的評價,但是現在場面已經夠亂的了,于是他只把話放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姜修能見宋景行沉默著不說話,卻只當他是默認了,他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喜歡有事說事,最是討厭這些動不動就裝深沉裝高明的悶蛋。 以前小時候就看宋景行極為不順眼了,可當時多少也顧忌著身份的不同也不會去與他計較。 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己成了駙馬,而宋景行成了自己的妹夫。 meimei受了委屈,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替meimei打抱不平收拾妹婿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管不了他。 姜修能將雙手抱拳,活動了一下手腕,又不停的將手指弄的咯吱作響,看起來甚是唬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