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但他如今已是堂堂右相,還需要顧慮旁人的意見不成,只是不知道長輩那邊會不會同意。 自己的爹娘都是“離經叛道”不愛受那些規矩的人,宋景行雖然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贊同這門親事,但是他心里有信心爹娘是不會阻止的。 倒是祖父祖母那邊…… 不過想到祖父曾經說過希望自己娶個身份低一些的女子進府,宋景行多少有那么點信心開口。 于是宋景行也不再做他想,便往主院走去。 等到了主院進了前廳,就看見宋斳和夫人陳氏正坐在一起說話。 陳氏看見孫子過來了,連忙放下剛剛在手中摩挲了半天的青白釉菊瓣盞,發出了一聲大不大小的脆響。 她走到孫子面前,仰起頭,伸出雙手捧住宋景行的臉左看右看。在看到他右臉上的紅痕后,老太太摸額下的一雙吊眼微瞇著細細打量了一會,然后捧著他右臉的手更是用指腹又拍了一下。 陳氏皺著鼻子抿著嘴,做回了帽椅上。拿起剛剛放下的青白釉茶盞湊到眼前,確定剛剛那一放沒有碰出裂紋,才又拿起一旁的盞蓋刮了刮茶葉,喝了一口說道:“該!我還當你和那姜家老二真打起來了,擔心你半天。你倒好,弄了半天是叫人姑娘給打了。說說吧,怎么惹人家姑娘不痛快了?!?/br> 宋景行努了努嘴,想了一下,對著祖父祖母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就把和小姑娘的事情言簡意干的說了一通。 宋景行邊說邊注意兩個老人的表情,在說到通房的時候,宋景行特意停頓了一下,果然看見兩個老人的眉頭都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不過兩個人也都沒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等到宋景行說完整個事情,陳氏反而沒有話說了。宋斳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見她只顧自己低頭喝著茶,明顯準備把這爛攤子丟給自己的樣子,倒也認命的拿正眼瞧著自己的孫子問他:“所以你特地跑來我們院里告訴我們這件事,是到底想要跟我們說什么?” “我還是想娶他?!彼尉靶姓f道。 聽到那個娶字,正端著茶杯的陳氏抬頭看了他一眼,慢慢放下茶杯,有些渾濁的雙眼帶著一點精光。 陳氏問自己的孫子:“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彼尉靶写?。 “若以后遇到更喜歡的怎么辦?”鐘氏又問。 “沒有這種假設,我不喜歡思考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彼尉靶姓f。 “如果我今天偏要你假設呢?你若不肯假設,那這件事情就沒得談?!标愂舷騺矸湃螌O子的作為,她知道孫子聰慧,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孫子從小與人來往不多,而且對男女之事淡薄,所以她必須幫孫子把著這道關。她怕孫子還不理解男女之情,錯把新鮮感當回事兒。 宋景行像是有些不滿陳氏這難得的強勢,但是他畢竟是如今文官之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全然不顧。 哪怕他自己不在乎,他也不想以后小姑娘嫁入府中難做。所以他必須要在把她娶進門之前,盡可能的掃清一切的阻礙。 “假若,以后真的遇到更喜歡的,我也不會棄她。人這一輩子要遇到的太多不同的事情和人了,沒到明天,我就不敢保證是不是會遇到那個最滿意的??墒侨绻魈煳矣龅揭粋€更喜歡的,就丟了現在的,那后天我要是遇到另一個更喜歡,難道再換一次嗎。那樣太浪費感情太浪費精力了?!彼尉靶须y得的一次性說了那么多的話。 他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很明白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珍惜當下。所以哪怕是在知道小姑娘是姜修遠的通房之后,他也依舊想要娶她過門。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陳氏聽完孫子所言,欣慰的朝宋斳點了點頭。 “我與你祖父以前就說過,你的婚事我們不會干預,只要你自己滿意就好。還有,就是要找個家世清白也懂事的姑娘。別娶進來天天來找我這個老婆子不痛快?!标愂舷肓艘幌?,決定還是再和孫子提上一提,“這嫁娶是兩個人的事情,雖然我們這邊是不會攔著你,但你也得問問那頭長輩的愿意?!?/br> “孫兒曉得?!彼尉靶袘?。 “我知道你這孩子主意多,認死理,但是有些東西也是真真強求不來的。雖然是你出言冒犯在先,讓人姑娘動了手,但你還是要問問清楚人家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你。你若是得了人家同意,也得了人家長輩的首肯,你再回來與我們說,到時候也把你爹娘給叫回來?!?/br> 陳氏絮絮叨叨的說起許多,也沒管孫子到底聽沒聽進去,她向來就是個不愛管事兒的人,樂得自己清閑自在。哪怕是當初兒子要去山里隱居,她也只是在小夫妻倆臨走前吩咐他們多帶點東西。 但祖母的話倒是多多少少的給宋景行指了條明路,眼下的情況,怕是小丫頭也不會愿意見他,不如先想法子找到她的父母。 可隨即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這件事情,怕是在將軍府已經擺上了臺面,縱使他得了她父母的同意又怎樣,一家人的賣身契還是捏在姜家主子的手里,昨日和姜修遠弄得這般難堪,看起來還是要先帶上東西去那建威將軍府走上一遭。 宋景行又與宋斳和陳氏商量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兩個老人也贊同讓宋景行先去將軍府。 陳氏幫著孫子吩咐人下去準備禮品,并叫他先在臉上涂上些藥膏,不要心急,等印子下去了再上門去。 不然人家看見宋景行臉上的印子,不就等于又提醒人家一次在悅萊酒樓發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心平氣和的談呢。 在得到了祖父和祖母的同意后,宋景行走路的腳步都不自覺的輕快了不少。 等到了書房,看見一名暗衛正在等他。 “什么事?”宋景行問。 “主子,宮里頭的那位……”暗衛似乎是沒想好該怎么稱呼這個人,猶豫了一下。 宋景行大約知道暗衛說的是誰,指節扣著太陽xue輕輕打圈:“直接說事?!?/br> “是,她找到了我們埋在宮里頭的探子,要我們傳話給您說,讓您注意,皇上有意從這次科舉中提拔人上來,分散您手底下的權力?!?/br> “知道了。以后不許任何人再接收她那里任何消息?!彼尉靶新犕臧敌l的話,語氣也依舊是淡淡的,看起來并不怎么在意的樣子。 ** 皇宮里的合歡殿內,周煜正靠在鋪著云錦軟墊的美人榻上閉目養神,聽見細細的腳步聲靠近,才慢悠悠的睜開眼。 “尤尤去哪兒了,叫朕等的都快睡著了?!敝莒系穆曇舻统翜厝?,同早晨上朝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面前盈盈走來一個身著黛藍宮裝的美人。美人身姿纖細窈窕,宮裝上繡著五彩翟鳥紋,衣衫環佩輕聲作響,一頭黑發挽成雙刀髻,頭上堪堪簪了一支金步搖,步搖上的寶石珠飾顫顫墜下,襯的美人搖曳生姿。 “皇后娘娘留我多坐了一會兒,所以回來晚了?!泵廊说穆曇舨焕洳粺?,也聽不出個情緒來。 周煜見她走近,稍稍支起身子,一把將她拉入懷里,湊在她耳邊問:“皇后可有為難你?” 懷里的美人輕輕的搖了搖頭,晃的步搖上的珠飾打在周煜的額邊。 “宋景行被人打了一掌,你可有聽說?”周煜緊緊的抱著她,又在她耳邊問了一句。 懷中美人聽見他的話,也沒什么反應,只是甜甜的聲音帶著些笑意和疑問:“臣妾日日在這宮中,也甚少踏出自己的合歡殿,上哪兒去聽說?!?/br> 察覺到懷里的人沒有什么反應,周煜在她臉上重重的嘬了一口。 就聽見美人嬌嗔著說:“皇上弄疼我了?!?/br> 周煜早上的不愉快現下早已消失無影。他伸手輕輕捏著美人的下巴微微把她的臉掰過來,看了看她的臉。就見剛剛那一扣還真的在她白如凝脂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紅印。 “是尤尤的臉太嫩了?!敝莒蠎z惜的看著她,“那朕給你個補償好不好?” “皇上要怎么補償臣妾?”美人雙眼一彎,笑意卻不達眼底。 “朕封你做貴妃當補償好不好?”周煜把下巴扣在美人的肩膀上,抱著她身子不住的左右晃了起來。 美人想掙開這個令她感到窒息的懷抱,試了一下卻紋絲不動,便松了力氣,任由他抱著。 沉默了許久,美人櫻唇一動:“皇上,臣妾的身份怕是擔不起貴妃這高位的?!?/br> 像是早就知道她會拒絕一般,周煜松開了她,雙手握著她小小的肩頭,讓她轉過身來同自己面對著面。 “尤尤,我是皇帝,已經是這世上最尊貴的身份,我不再需要任何女人的母族來為我錦上添花?!敝莒险f著,看著她,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美人卻笑了,眼底帶著些淚花,捧著周煜的臉,用自己的額頭輕輕貼了上去。美人閉上了黝黑的眸子,兩人雙唇相貼。 “我知道陛下待我好,這就夠了。只要能待在陛下的身邊,什么身份淑尤都不在意?!?/br> 淑妃的聲音就像那海上人魚歌姬一般的魅惑動人,讓周煜終于忍不住狠狠的含住那雙微涼的雙唇,深深的吻著,用力地在那兩瓣紅唇上輾轉碾壓,唇齒交纏…… ** 在悅萊酒樓的那晚,宋景行因為傷心,根本沒在乎臉上的傷,沒做處理,所以第二天紅印才沒怎么消退。 可經過陳氏的勸說,宋景行回屋后就叫人去取來了藥膏,抹在傷處。原本就已經淡了些的紅印,再經祛瘀清涼的藥膏一抹,沒半天就徹底褪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正是皇帝給宋景行三日修養期限的最后一日。而宋景行前一晚早派人打聽清楚了這天正好是姜正則休沐的日子,便趕早就帶著禮品去了建威將軍府遞了拜帖。 姜正則拿到帖子的時候姜家一家子正在用早膳。自從出了上次的事情后,這兩天每天姜思之都起得很早,來前院陪母親一起用膳。 府里的下人都被關照過不許在府里提宋右相的事情,但凡被發現就要打了板子發賣出去。所以下人拿帖子進來時,直接交予了姜正則,并沒有說是誰要來拜訪。 姜正則翻開了拜帖,不動神色的看完后又合了起來??醋郎系某允骋惨呀浻玫牟畈欢嗔?,就對鐘氏說:“有客人來訪,我與他有些要事要談,你先帶裊裊下去吧,別沖撞了?!?/br> 鐘氏只一眼就看明白了姜正則眼中的意思,立馬就猜到了是誰要來。她有些擔憂的看了姜正則一眼,見他沖自己微微頷首,就拉著女兒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鐘氏不放心姜思之身邊的兩個丫頭,索性對姜思之說:“娘這兩日手上沒勁,可下月要送去護國寺的經文還沒抄完,裊裊就到娘那里幫娘抄經文吧?!?/br> 看見女兒乖巧的點了點頭,也沒問什么,鐘氏安心的笑了一。把女兒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她知道宋景行來了。 姜正則是在正廳里接待的宋景行。也沒讓姜修能姜修遠兄弟倆在場,只叫他倆在偏廳里等著,有事再叫他們。 宋景行帶著何安走進將軍府的正廳時,姜正則站了起來,表情還是和往日上朝時一般嚴肅。 姜正則雙手抱掌,對著宋景行拱手行禮,卻見面前的宋景行彎下身子竟是對自己行了個極為正式的晚輩禮。 姜正則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想表現出些驚訝,可眉頭又控制不住的往上跳。 宋景行這一來就放低了自己的態度,還真是讓姜正則感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右相這是何意?我們同朝為官,品階一般,何須行如此大禮,叫老夫惶恐?!苯齽t雖是這樣說著,可語氣平淡,臉上更是看不出半分惶恐之意。 宋景行也是個人精,怎么會看不出姜正則敷衍的態度??烧l讓他今日有求于人呢。 “景行如今雖然與大將軍同朝為官為皇上辦事,但算起來,將軍與我父親同輩,我與修能又從小相識,行這晚輩禮是應當的?!彼尉靶羞@說起場面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聽聽!聽聽!修能?自己兒子的確是從小就認識宋景行,但這十幾年來,怕是也沒聽過宋景行這樣親近的喚自己一聲修能吧。 “右相太客氣了,說起來,右相與我將軍府平時往來也不多,不知道今日來我將軍府是又何要事?”姜正則說完,往后退了一步,坐回了座位上,心想,想套近乎?太天真了。 宋景行不是沒注意到姜正則的稱呼,也發現他沒招呼自己坐下,心里罵著姜正則小心眼,但臉上帶著一點難為情的樣子。 “今日確有一事想拜托將軍?!彼尉靶幸膊辉谝庹局f話,反正他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要被刁難的準備。 “右相客氣了,有事就請直說吧?!苯齽t看著宋景行假模假樣的表情就覺得礙眼,只想早點打發他走人。 “我曾無意中見過府里二公子身邊的一個丫鬟,覺得頗和眼緣,想跟將軍要了她,可否?”宋景行并沒有提通房兩個字。 “哦?修遠身邊的丫頭,雖然不知道右相說的是哪個。但左不過是個丫鬟,右相既然開了這個口,那我定要成人之美?!苯齽t笑的一臉褶子,叫宋景行看的渾身發毛。 宋景行沒想到姜修遠竟然也沒多問什么,就這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他覺得有些不踏實,于是多嘴又問了一句:“只是……這個丫鬟的身份許是有些特別,將軍是否需要先問過二公子?” “右相說的特別是什么意思呢?”姜正則反問他。 姜正則雖然笑的眼珠都快看不見了,但眼縫里漏著精光。讓宋景行覺得面前的姜正則不是老狐貍,倒像是一只黃鼠狼。 “這丫鬟,好像是二公子的通房?!彼尉靶姓f。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正則大笑出聲,笑的隔壁的兄弟二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姜修遠更是在心里默默為宋景行祈福。 “右相怕是弄錯了。說來也是難以啟齒,修能修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但是房里頭可都干凈的很?!苯齽t笑完后意味聲長的看著宋景行,等著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