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節
事后,郭宰滿足地舔了舔她臉上的汗液,喟嘆:“不戴套,舒服到要死……多謝老婆?!?/br> 程心闔著眼皮昏昏沉沉喘氣,手和腿軟得無法挪一寸地,心想,以前戴套的時候他也享受得像生蝦活魚……笨蛋…… 第二日,他倆坐車去過關,經羅湖入香港,前往私家醫院探望舅媽。 同一個病房里,三張病床全是內地新mama,孩子又都差不多時間出生,是以話題許多,有講有笑很熱鬧。 “我本來想順產的,但怕香港政府突然搞限制,所以趕緊改開刀了,早生早安心啊?!?/br> “聽講今年就會落實,以后不準我們過來生了,唉,好在我生得早?!?/br> “講真,我不是貪香港什么福利,我是覺得香港醫術好才來。在內地開刀,至少躺七日才能下床,在這里三天就能龍精虎猛了,后遺癥少,對身體傷害也少,同樣都是醫生,為什么水平能差這么多……” “人比人都能比死人,更何況醫生和醫院……” 程心一來,外婆就將小孫子塞她懷里:“你多抱抱啊,抱著抱著就會有的了?!?/br> 程心七手八腳地將新生兒接過去,軟綿綿像沒有骨頭的一小rou團,她不懂用什么力氣抱才能將他抱穩又不弄痛。 外婆幫她調整姿勢,笑道:“現在提前學就對了,你抱穩點,抱穩抱穩……” 程心索性坐到旁邊的小沙發,那再不穩,懷里的小東西也不怕摔地上。 外婆笑呵呵的,又叫郭宰抱一抱。 程心這么慌,他更慌,兩步工夫躲到程心的沙發背后,扯著笑容說:“等一下等一下,等她再抱一會?!?/br> 程心斜眼他,偏偏騰不出手去掐他。 幸虧不多時,小舅和阿媽阿姨吃完午飯回來了。新爸爸見自己兒子被外甥女僵硬地夾著,嫌棄地將兒子接回懷里,嘴里說著:“你是女人嗎?抱個孩子都不會,把孩子弄痛了小舅不放過你!哎喲小豬豬不痛不痛,爸爸抱爸爸抱……” 程心不爽,可見小舅抱孩子的姿態像祖傳一樣專業,她無語了。 小舅抱著孩子不放,一個中年大男人拿鼻尖輕輕蹭小嬰兒的鼻頭,眼里的寵溺濃得要溢出來。 郭宰看得有些出神。 小舅坐到床邊對舅媽輕聲說:“老婆老婆,你想吃什么?粥粉面飯我都給你打包回來了?!?/br> 舅媽一直閉目養神,聽見小舅的聲音才睜眼看他,呢喃:“粥?!?/br> “收到!” “哎等下,還是吃粉吧,淡點的?!?/br> “無問題!” “有湯嗎?” “有!你要喝點?” “嗯?!?/br> 小舅將兒子穩穩妥妥地交給阿媽抱,自己去給舅媽張羅吃的。 這對婚禮辦得極其馬虎應付的男女,仿佛因為一個孩子的出生,關系升級了。 程心看在心里,百般滋味。 眾人在病房里熙熙攘攘一會后,阿姨帶外婆出去買嬰兒日用品,阿媽與小舅隨護士去辦什么手續之類,剩下程心郭宰與舅媽。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半路郭宰出去陽臺接電話,舅媽趁機小聲問程心:“小外甥女,上次介紹的老中醫,你的朋友去看了嗎?” 程心笑笑,搖頭。 舅媽:“怎么不去呢?你叫她快去吧,他年紀很大,隨時隨地會……他真的很靈,你看我就知道了?!?/br> 程心說:“她最近挺忙的?!?/br> “怎的,你朋友不信中醫?”舅媽試探著問,“唉,都這種地步了還講究什么。死馬當活馬治,什么方法都試一試嘛,固執有什么好處?” “什么事?”郭宰講完電話進來,聽了舅媽最后兩句話,好奇問。 “呃……你問她?!本藡屩钢赋绦?,不說了。 郭宰看向程心,見她朝自己扯了個干笑,便沒再問。 離開醫院,郭宰牽著程心在附近閑逛,倆人都無話。行至一檔小食店,郭宰問她餓不餓。程心不餓,但想找點事做換個氣氛,她點點頭。 郭宰去買了份魚蛋牛雜,端著回來用竹簽叉著喂程心。 倆人在路邊邊吃邊小聲說話,程心拿手掖了掖耳邊被風吹落的碎發,眼神不經意流轉間,看到什么,愣了愣。 郭宰順著望過去,也愣了下。 站在他們不遠處的郭父雙手提著四大袋看上去很沉的東西,目光隱隱激動地落在他倆身上,一動不動。 郭宰轉過頭,拿紙巾擦了擦嘴角。 郭父因他這個動作而露出觸動的情緒,程心看見了,低聲問郭宰:“不打招呼?” 郭宰回視她,沒回話。 那邊的郭父清咳了兩聲,邁步緩緩走過來,站定在倆人跟前,又清咳了兩聲,張嘴問程心:“過來香港玩?” “……嗯?!背绦狞c點頭。 “過來幾天?”郭父又問。 “明天走?!背绦恼f。 “這么快……”郭父垂下眼皮,數秒沉默后眼皮抬起,目光落到郭宰身上,說:“今晚得閑回來吃飯?!?/br> 郭宰望著與郭父相反的方向,不回一個字,也不回一個眼色。 這樣僵持很尷尬,程心替他回答:“今晚可能不行,已經約了人?!?/br> 郭父臉上的失落顯而易見,眼鏡背后那雙混濁的眼睛閃著什么。程心有一絲不忍,想改口說行,可郭宰拉了拉她,說:“走吧?!?/br> 程心:“……” 郭宰牽著她手,越過郭父往前走。 他頭也不回,步伐很大,程心不得不小跑著跟。 “你跟他吵架了嗎?什么時候?”她小聲追問。 郭宰不答,程心往后看,說:“他在看我們,他應該在等你?!?/br> 郭宰聽了反而走得越快,快到程心抱怨:“哎哎,你索性背著我跑吧,我不追了!” 郭宰這才慢下來,回頭跟程心道歉,視野內卻出現了郭父孑然一身往另一個方向遠去的背影。 他低著頭,含著肩膀,一對手上的四袋重物累得他步履維艱,一點一點淹沒在來往的人群中。 郭宰心里一陣酸楚,想到在醫院里小舅抱兒子的溫馨畫面,也記起許多年前,郭母翻著舊相冊一張張跟他講:“這是你三歲生日時跟阿爸拍的……這是你兩歲時摔傷膝蓋哭了一晚上,阿爸不睡覺也抱著你哄……這是你剛出生時,看看,皺巴巴一團,一點都不像我,丑死了,就你阿爸抱著不放當寶貝……” 那套原本有如家傳之寶的相冊早被郭母燒掉,過去的回憶經已在烈火中化為灰燼,無法再拾起,無法再修補。 回憶不可能再造,怨恨也不可能徹底消退,這一切的罪魁禍手仍然活著,想起來的時候,怨也好恨也好懷念也好,仍能在這世上有跡可尋,而非銷聲匿跡。 關峰問過,假如郭父突然撒手人寰,那做兒子的郭宰會是高興還是難過? 郭宰從胸膛吐出一口郁氣,拍拍程心手臂,調頭朝郭父走去。 他兩步追上,一聲不哼接過郭父手中的四袋重物。 郭父反應不過來,反應過來后又驚又惱,以為誰明目張膽當街搶劫,想動手推打??煽辞鍖Ψ绞莾鹤恿?,他驚訝得收住了動作。 “去哪的?”郭宰隨便看著某處,沒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