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朕寵你疼你三十余載,為了你能勝任儲君之位,頗費心力,最后竟是這樣的結局,讓朕悲痛欲絕?!?/br> 太子垂著頭,看不清神色,半晌才有嘶啞的嗓音傳出,在瓢潑大雨中,略有些聽不清楚。 “孤不認,孤沒有?!?/br> 康熙離得近,聽到他的話,頓時怒極,撿起手邊的刀,就要往胤礽身上砍。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胤禛邁步上前,以手抗刀,澀聲道:“皇阿瑪三思……” 今天是一個流血的日子,胤禛手部受傷,細細的血流順著刀刃留下。 康熙神色大有觸動,扭身看向胤礽,眼睛紅紅:“知道什么叫兄弟手足之情嗎?” 底下眾大臣不顧地上水流臟污,跪地請求:“皇上保重龍體,萬勿動怒??!” 天徹底的黑了,眾人又冷又餓,有七旬老臣不堪忍受,轟然倒地。 康熙見此,哀嘆一聲,擺了擺手:“都散了吧?!?/br> 事情已成定局,太子之位已然不保,康熙流著淚,令人將胤礽壓下去。 就聽一聲暴喝:“皇阿瑪若下不去手,兒臣愿代你……” 話音未落,胤禛就冷然開口:“大哥,這是二哥?!?/br> 康熙眼神森然,冷冷的望了一眼大阿哥胤褆。 他這個大兒子,已經急不可耐了。 隔著重重雨簾,康熙打量著眾兒子的神色,冷笑出聲,扭頭進了帳篷。 他的眼又紅又腫,正用雞蛋滾著,就見蘇培盛捧著托盤前來,輕聲道:“福晉親自熬的姜湯,驅寒暖胃再好不過?!?/br> 上面還體貼的放著眼貼,康熙用過幾次,去眼睛紅腫最好不過。 垂下眼眸,望著漆紅托盤,康熙疲憊不堪的嘆了一口氣。 老四夫妻倆,向來默默的做事,不曾跟他討要一分好處,反而給他好處無數,國庫的充盈,有一半功勞在四福晉。 這些他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蘇培盛躬身離去,回到阿哥區的帳篷。 大阿哥尚跪在外頭,暴雨傾瀉之下,讓他的面色發白,唇色泛青。 在心中搖了搖頭,蘇培盛沖他行禮過后,才緩緩離去。 衛有期望著胤禛的手,忍不住擰起眉尖,這人也實在,手掌上的rou被劈進去,差一點就傷著骨頭。 碎碎念的替他包扎著,衛有期拿眼剜他:“一切籌謀,也得以自身安全為主,這再用些力,你的手還保不保?!?/br> 胤禛抿唇,面色冰寒的望著自己的手掌。 這一下,是幸也是不幸。 以康熙的力度,顯然只打算讓太子受些皮外傷,而不是真心想要傷他。 “真真好父子?!?/br> 打小就是如此,皇阿瑪面上責罵,兇狠冷厲,最后卻會拉著太子的手,神色淡然的告訴他,到底應該怎么做。 而對他們,若有些小錯,皇阿瑪總是能無限優容。 慈父、嚴父之別,還是在意不在意的區別呢。 胤禛雙眸亮的像星辰,唇角勾起一抹笑,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當太子從神壇上拉下,他就再難有上去的機會。 只是猜著皇阿瑪的心思,太子還有翻身的機會。 衛有期也是這個意思,輕笑道:“說句難聽的,若太子是你寵愛三十年的孩子,在經過時光的沉淀以后,那些錯必將消失,剩下的都會是最美好的回憶?!?/br> 這是人性所在,無法抵擋。 “且緩著些,這些日子且有的磨?!秉c了點下巴,衛有期輕笑。 對儲位有意思的阿哥,不是一個兩個,誰會第一個跳出來,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胤禛抿了抿唇,神色柔和的望著福晉,輕聲道:“要委屈你一段時日了?!?/br> 衛有期垂眸,神色莫辨。 “阿瑪、額娘,用膳了?!焙霑熈⒃陂T口,輕輕的喚。 “來了?!毙l有期含笑點頭,和胤禛攜手去用膳。 四個孩子乖乖的立在膳桌旁,等著父母先行坐下,才依次坐了。 小豆丁坐不住,乖了一會兒,又開始撒嬌:“jiejie抱抱好不啦?” 信芳看著他萌萌的大眼睛。抵擋不住的將他抱在懷里,語氣不由自主的放柔:“豆豆要吃什么菜菜呢?” 衛有期:…… 信芳是按著弘暉、弘昭的規格養的,要說女孩子的柔美,那是沒有的。 可碰上小豆丁,那是一萬個寵,恨不得捧到天上去。 第87章 來的時候, 太子華衣錦服,坐著比帝王規格稍次一等的車輦,百官擁護, 風光無限。 而此次回京, 太子脫掉了身上象征著地位的杏黃太子服, 穿著普通的錦袍, 坐著青布小車, 一下子從天上的云,變成地上的泥。 眾人觀望著時態發展,一時之間氣氛壓抑凝重, 漫漫回京路,再不見歡聲笑語。 衛有期摩挲著手中的扳指, 語速適中的背誦著三字經。 “子不教,父之過……” 這句話在嘴里含混了過去,并沒有說出來。 小豆丁昂著小腦袋,不解的追問:“什么?” 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衛有期淺笑:“前面的背會了嗎?” 小豆丁自豪的昂首挺胸, 脆生生的背著:“人之初,性本善……茍不教, 性乃遷……” “真棒!”毫不吝嗇自己的夸贊, 衛有期笑吟吟的將他抱起來, 蹭了蹭臉頰,笑道:“我們家小豆丁棒棒噠?!?/br> “怎么又在夸?”胤禛擰著眉尖進來,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 小豆丁沖阿瑪吐了吐舌頭, 飛速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停留在一個富商家里,這是一個有情調的商人,家里的裝扮都是按著自己的心思來,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他們住的這個小院子,假山、流水、奇花、異草,都不稀奇,可那商人把這些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就顯得漂亮極了。 很是清幽舒適,衛有期一眼就喜歡上了。 “等我們老了,也建這樣的小院子,自己種些花草,閑來無事,養養貓狗澆澆花喂喂魚的,豈不是妙哉?!?/br> 衛有期語帶憧憬,悠然說道。 “莊子上不好嗎?”胤禛有些不解,在京城找這么小的地方,得多偏僻。 衛有期一噎,笑吟吟的橫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有時候大院子代表著空曠,小院子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太子處如何?”衛有期淡淡問道。 胤禛輕嘆,“能如何,過得比奴才還不如,皇阿瑪雖未明言苛待與他,可底下那些個奴才,一個比一個人jingzi,你但凡落魄一些,就落不到他們眼里去,多有怠慢?!?/br> 這也是難免的事情,一個被廢的太子,自古至今都沒有好下場,想要翻身那是不可能的。 而后面繼位的兄弟,面對一個正統,又怎么可能善待呢。 “送去的飯菜,太子可受用?” “嗯,吃的不錯,他饑一頓飽一頓的,也沒得什么可挑的?!?/br> 正說著呢,就見門口有小太監來喚,說是康熙召見。 兩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不大好,胤禛扣上帽子,緊緊的繃著唇線,面無表情的說道:“行了,走吧?!?/br> 小太監躬身,跟在他的身后,一道向正院而去。 剛剛進院子,就聽康熙的咆哮聲傳來:“那是你的弟弟,怎么就恨不得讓他死呢?” 接著是一道弘厚的聲音響起:“他忤逆不孝,談什么兄弟!” 這是大阿哥胤褆,他行軍打仗,跟著士兵cao練,雖然最為年長,身體卻好的很。 胤禛眼眸幽深,抿了抿唇,立在門口,等著小太監傳報。 “讓他進來!”康熙氣息不穩,怒聲喊到。 胤禛剛一進去,迎面就飛來一沓宣紙,如雪般在眼前紛飛。 沒什么攻擊力,卻也不容忽視。 “朕曾說過,不許任何人求情,竟敢違背朕的意愿,老四,你好大的膽子?!?/br> 康熙眼睛有些紅,神色也比較疲憊,看起來近些日子并不好過。 胤禛眼眸中浮現出一抹心疼,半晌才緩緩說道:“皇阿瑪……您的命令兒臣不敢違抗,可他還是我的二哥……兒臣于心不忍,也堅決相信,都是底下的奴才教唆,二哥本性仁善聰慧,不會做這樣的事情?!?/br> “不要說了,滾出去?!笨滴踔钢T口,神色冰冷。 “皇阿瑪息怒……”胤禛躬身告退,看著大哥壓抑著興奮的眼神,不由得輕嘆一聲。 皇阿瑪責他罵他,可不許關照太子的話,一句都沒有說。 可見在內心深處,還是不忍太子受苦。 太子二哥啊,二哥太子啊。 回到院子,衛有期有些擔憂的望著他,不待她問,他就主動將事情交代清楚。 “以后要走的路,就是誓死捍衛太子路,不知你意下如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