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玉宇門也想過要求援,但沒有一個外人想要插手這件事,如今的玉宇門也已經失去了能請動別人的價值。就算蓬萊派,謝冬在時雖然關系不錯,但兩派之間早就有過了約定,三十年內蓬萊派絕不會輕易出手相幫。至于玉宇門原本的那些盟友們,不僅完全無法指望,甚至想要趁火打劫,還試圖勸說他們趁著沒被陰陽門完全吞并,先便宜便宜這群所謂的盟友。 如此,玉宇門僅靠著自己宗門上下,又勉強撐過了幾天。 鄭奕私底下又找過常永逸,在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五天的時候。他趾高氣昂,頤指氣使,提醒常永逸把握住最后的機會。 常永逸應了,然后又一次將自己一個人給關在了大殿里面。 就像之前所說的,重新偽造出一個能替換掉謝冬的神魂,常永逸只需要花費不到兩天的時間。他又一次將一團同樣的東西給握在了手心,起身面對著大殿內那一面寫滿了名字的墻壁,伸出手,就像這一個多月內已經反復發生過無數次的場景那樣,讓那團東西快要觸碰到謝冬的名字,卻始終差著一線。 他用眼角余光看到自己臉側,那里垂著一大縷白發,他的手發著抖。 大殿外面又開始嘈雜了,是鄭奕帶來的人又打了進來,正與玉宇門的眾弟子們糾纏不休。 “呸!”一個弟子怒罵道,“我們就算與玉宇門死在一處,也絕對不會依附于你這種小人!成為你的手下!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吧!” 眾弟子義憤填膺,都是一樣的態度,“掌門還在外面,我們容不得你們這些家伙在宗門里面撒野!” “掌門?”鄭奕冷笑道,“還記著你們那掌門呢?看著吧,距離你們徹底死心的時候已經不遠了?!?/br> 說罷,他也不與這些憤怒的弟子們打嘴巴官司,只笑盈盈地抬起頭,看著玉宇門中央大殿那緊閉著的大門。他知道常永逸正在大殿里面,正在做著最后的工作。鄭奕瞇起雙眼等待著,等待最終那個令自己滿意的結果。 在眾人混亂的交戰中,時間似乎過了許久,也似乎僅僅過了一會兒。 吱呀一聲,大殿的門打開了,常永逸慢慢從里面走了出來。 在這個瞬間,鄭奕咧開嘴大笑了一聲,并做了個手勢,讓自己帶來的人都停下了動作。玉宇門眾弟子本來戰斗得正酣,卻也在這個瞬間莫名感受到了異樣的氣氛,忍不住同樣停止了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常永逸一個人的身上,看著他從大殿里面走出來,慢慢地走下了臺階。臉色蠟黃,帶著某種凄惶的目光。 氣氛像是拉成了一根絲線,讓眾人有一種莫名的緊張。 然而常永逸只是抬起頭,看了這群突然靜止的人們一眼,然后默默站在了玉宇門眾弟子的同一側,什么也沒有說。 “臭小子,”鄭奕將一對拳頭握得咯咯響,狀似提醒地對他道,“你是不是應該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了?” 在鄭奕看來,這是件十拿九穩的事情。因為時間只剩下不到五天了,無論常永逸之前是真的做不好,還是故意拖延,在這最后的時間里,他都得想盡一切辦法保住自己的命。 常永逸卻搖了頭。 與此同時,鄭奕終于看清了大殿里面的景象。那面寫滿名字的墻就正對著大門,正巧能被鄭奕看得清清楚楚。在名冊的最上方,在玉宇門所有弟子名字的最前方,謝冬兩個字,竟然還好端端的亮著。鄭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現在沒有什么可宣布的?!背S酪莸?,“還不到時……” 一個“候”字還沒說完,鄭奕已經怒不可遏,竟視周圍的玉宇門弟子如無物,直接一腳給踢了過去,狠狠踢在常永逸的腹部,將他整個人都踢飛了出去。 常永逸的身體已經十分衰弱,跌在地上一陣猛烈地咳嗽,一時半會竟起不來身了。 “常長老!”眾弟子大驚,連忙跑過去將人扶起。 有人想要替他還手,但那個陰陽門的金丹宗師就守在鄭奕的身后,僅僅一推掌,反而將玉宇門的眾弟子給通通吹飛了出去。 “執迷不悟!簡直難以置信!”鄭奕怒不可遏,在原地不斷跳著腳,“為什么你們就是不懂?你們那個謝掌門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常永逸仍舊咳嗽不止,還趴在地上,卻抬起一雙眼睛,筆直地看著他。 眾弟子仿佛得到了某種默契,也都一言不發,只是這么看著他。 鄭奕被這些人看得發毛,忍不住往后面退了兩步,口中卻仍舊不間斷地怒罵,“你們會為你們的執迷不悟付出代價!謝冬不會回來了,他只會死在外面!” “何必說這么多廢話?!蹦顷庩栭T的金丹在鄭奕背后冷冷笑道,“既然他們敬酒不吃,偏偏要吃罰酒,我們還需要客氣什么?這些螻蟻一樣的貨色,既然不肯好好依附,殺了也談不上可惜的?!?/br> “沒錯?!编嵽壬钗艘豢跉?,“還是師尊說得對?!?/br> 眾玉宇門弟子們瞪著他,像是在唾棄他這么輕輕松松就又拜了個師尊。鄭奕卻混不在意,只學著那金丹的模樣冷笑道,“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顧昔年同門之誼了?!?/br> 陰陽門的金丹走到鄭奕身前,長袖無風自動,上下翻飛,舉手投足之間帶來一股攝人的壓迫感。 金丹宗師的力量仿佛在空氣膨脹到了極致,刺得人渾身的皮膚都在發疼。 眾玉宇門弟子被壓制得無法動彈,神色灰敗,幾乎已經看到了末路,目光之中卻仍舊刻著深深的憤怒。 正就在這個時候,天上傳來了一道聲音,“這是怎么了?” 眾人聞聲,抬頭看去,只見一只翼長數十尺的巨大飛鳥盤旋在了天上。他們尚未看清鳥背上坐著的人,便見一道凜然的劍氣直接從天上削下。 那陰陽門的金丹臉色大變,連退直退,幾乎是在狼狽逃竄,最后還損失了一枚救命的防守玉佩,才堪堪擋下這道破天而來的劍氣。 “是大師兄!”玉宇門弟子認了出來。哪怕人影未現,只看這道劍氣,便絕對不會是第二個人了。 常永逸也終于從地上爬起,好不容易站起身來,抬頭看去。 巨大鳥背上立著一人,正是謝冬。 謝冬皺著眉,冷著聲道,“是誰在我玉宇門撒野?” 話音未落,那陰陽門的金丹已經被劍氣給逼到了極致,身上在這片刻之間便多了許多的傷口,竟是須臾也不能敵。 何修遠剛從秘境里出來,修為比之從前已經又更精進了許多。 鄭奕臉色大變,沒想到兩個人會在這個時候回來,更沒想到同為金丹宗師竟然也會有這樣大的差距,竟直接轉身,倉皇而逃。 謝冬在鳥背上頭看得真真切切,自然不會讓他給逃了。 只見謝冬抬手,招來一陣風,而后幾道法訣一出,這一縷縷徐風頓時化作一道道堅韌的繩索,將鄭奕給綁了個結結實實。 “鄭奕?!敝x冬從鳥背上躍下,落在地面,“想不到是你……我當初將你驅逐出宗門,卻未曾斷你的后路,這竟然是個如此錯誤的決定?!?/br> 在這說話之間,謝冬五指漸漸握緊,那些風做的繩索就像是被人牽拉一般,狠狠錮緊了鄭奕的脖子。鄭奕方才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里,曾經做過的事情他也猜得出來,這個人已經徹徹底底觸到了謝冬的底線。此時謝冬不打算再留任何余地,恨不得直接將人給活活勒死。 但常永逸的情況很不對。 謝冬一早便注意到了常永逸的異樣。頭發如老者一樣花白,身體也十分衰敗。這是毒物的影響,很快謝冬便猜出究竟發生了什么。 “解藥在哪里?”謝冬問。 鄭奕被他給留了最后一口氣。那邊的陰陽門金丹已經快被何修遠給活活打死,同樣留了最后一口氣。 “解藥、解藥在……”鄭奕痛苦地用雙手扣在脖頸上,因窒息而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解藥在、在我這里、我、我藏了起來……” 謝冬讓那些風做的繩索稍微松開一些,“藏在哪里?” “藏……藏在,”鄭奕緩過了一口氣來,竟破口大笑,“告訴你們,然后你就可以殺了我嗎?我不會聽你的,你現在根本不敢殺我!放了我,現在馬上就放了我,等我安全之后再給你們解藥,不然就讓這個姓常的臭小子給我陪葬吧!” 謝冬沉默,眼前的情況有些棘手。 常永逸聞言走上前來,冷眼看著鄭奕片刻,然后取出自己的劍,狠狠捅進鄭奕的胸腔里面,親手送這個小人上了西天。 第91章 鄭奕躺倒在地上, 血液不斷從胸腔的空洞中流出,整個人早已經斷氣, 兩只眼睛卻還睜開著、圓瞪著,真正的死不瞑目。他到最后都無法相信, 自己怎么就這么被殺了呢?直接一劍穿心, 下手的還是常永逸。 這怎么能下得了手?難道不想要解藥了嗎, 難道不想活下去了嗎?別說鄭奕想不通, 就連謝冬都大吃一驚。 “氣死我了!”常永逸仍不解氣, 血紅的劍在手中揮舞著, 腳底還狠狠往鄭奕的尸體上踩著, 邊踩邊破口大罵, “我忍了他這么久, 他居然還要拿我做威脅?氣死了, 真的氣死我了!” 看他如此激動,眨眼間就和方才判若兩人, 謝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反倒是常永逸自己踩得太激烈了, 現在身體又不行, 片刻之后一個踉蹌幾乎摔個狗啃泥,連忙把劍戳在地上才勉強穩住。 謝冬想要過去扶一扶, 卻發現這小子怒視著自己。 下一刻, 常永逸把劍從地上抽了出來,朝著謝冬便戳了過去。 眾人都被這個場面給嚇了個夠嗆。何修遠在那邊早已經將那陰陽門金丹給制住,見狀也連忙想要過去救援。但腳尖剛剛一動,何修遠又看了看, 最后還是停在了原地。 常永逸用劍間指著謝冬的鼻子,“怎么現在才回來?” “……遇到一些意外?!?/br> 然后常永逸就十分激動地把劍給摔在了地上,“你知道這些年都發生了些什么嗎!真是氣死我了!” 說罷,這個臭小子惡狠狠地一轉身,也不管這遍地混亂,氣呼呼地便往自己房里走。 “你等等,”謝冬叫住他,按住發疼的腦門,“解藥怎么辦?” “現在還要我來管什么解藥?”常永逸憤怒道,“這些年我管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我什么都不想管!” 然后這小子就走沒了影。 謝冬只得伸出手又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感覺腦門越發疼了。他不禁感慨,世事真是無常。前一刻他還覺得常永逸成熟得簡直變了個人,眨眼間怎么就又成了那個作天作地的小師弟。 其余諸人面面相覷,也沒有誰去觸常永逸的霉頭,紛紛圍在謝冬身旁。 “掌門?!?/br> “掌門你可算回來了!這些年我們想死你了!” “現在該怎么辦啊掌門?” “我們可以打回去,搞死陰陽門嗎!” 聽這一聲聲的,眼前的情形是多么熟悉啊,簡直就和謝冬離開之前一樣。 謝冬算是明白了,常永逸之所以能這么干脆,直接弄死鄭奕又直接走掉,解藥的事情管都不管,都是因為他回來了。不管這臭小子搞出什么破事都有他兜著,那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沖動第一,沖動萬歲。 他擺了擺手,懷著復雜的心情,先穩住周圍的弟子們,然后點了幾個人,把鄭奕的尸體給甩了出去,省得留在這里礙眼。 至于鄭奕帶來的其余人,能逃的剛才都已經全部落荒而逃了,沒來得及逃的都被憤怒的玉宇門弟子們給宰了,尸體鋪了一片,同樣被謝冬叫人給扔了出去。唯有那個陰陽門的金丹宗師,一路被何修遠打得哎喲哎喲直叫喚,根本逃不掉,又始終被留著一口氣。 “你的乖徒弟死了?!敝x冬走過去道,“你又怎么樣?愿意和我們談一談解藥的事情嗎?” 此人停滯在金丹初期已經多年,平常時候從來不會將凝元期的小輩給放在眼里。但此時此刻,他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只能在何修遠的劍光之下瑟瑟發抖,“那毒物是鄭奕自己搞出來的東西,解、解藥什么的,我不清楚……” 謝冬冷笑,“你覺得我們會相信嗎?” 鄭奕也就是個脫離宗門不過十余年的凝元修士,就算這些年抱了陰陽門的大腿,又能夠有多少積累?鄭奕能弄出來的毒物,眼前這個陰陽門金丹卻不知情,這種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 這陰陽門金丹陷入也很明白這個道理,整個人不禁抖得越發厲害,卻還是始終不愿意說實話,“我真的不清楚。不如我把鄭奕的東西都給你,你找找,說不定能夠找到一些線索?!?/br> 謝冬給何修遠使了個眼色。 何修遠的劍光頓時越發森寒。 “何必弄這種蹩腳的威脅?我知道你們想殺了我,也知道我技不如人?!睂Ψ侥四~頭的冷汗,十分忌憚地看著何修遠,“沒想到這次會提到鐵板,遇到高手了,我認栽。但事情我是要說清楚,我沒有騙你們,我說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你們不愿意信,真的殺了我,我也沒有辦法。不過陰陽門可不只有我一個金丹。鄭奕死了就死了吧,我和他的價值完全不同。你們如果真想殺我,還是得考慮清楚……” “難道我們會怕陰陽門嗎?”謝冬道,“如果無冤無仇也就算了,確實不想招惹,但你們陰陽門已經先招惹了我們。剛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們這邊的弟子們甚至已經想要直接打上陰陽門?!?/br> 對方的臉色變白了一些,但仍舊不肯松口,只道要殺要剮隨他們便。 謝冬覺得有些微妙,思考著或許這家伙已經給自己布置了什么保命的秘法。比如在哪個安全的地方設置了接收魂魄的陣法,死后也能差使可信之人尋找rou身什么的,對金丹宗師而言并不十分罕見。 “你不肯說出解藥的位置,殺了也是無益?!敝x冬道,“我們只能試試搜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