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在康橋的最后一天,王烜和霍泱去了趟茶嶺公園。 兩人坐在杏花樹下閑聊,這次主要是霍泱給王烜講一些她跟繼琛之間的軼事,王烜聽得很認真,還會時不時拿自己跟繼琛做比較。 “繼琛那個臭脾氣真的怎么都改不了了!” “可能你們相愛的時候都太年輕了,所以把內心深處那份純真與偏愛只留給了彼此,”王烜到底不同于繼琛,繼琛身上保留的少年氣太重了,而他早就世故圓滑,世事洞明,“這是好事?!?/br> “可我們總是吵架,”霍泱嘟囔著說,“你不是擁有繼琛的記憶嗎?那你一定知道,我們倆有時候哪怕很累了,還是在相互斗嘴,他擰巴慣了,我又不想服軟……” 霍泱深吸一口氣,“但是我們都習慣了,只要沒有吵得不可開交,只要沒有鬧到分手,一切都只能算情趣?!?/br> 王烜輕笑,“是?!?/br> 緘默片刻,霍泱突然說,“《mo Ghile Mear》?!?/br> 王烜:“這是什么?” “在愛爾蘭博物館外,我跟著老古董商學的古蓋爾語童謠,叫做《mo Ghile Mear》,中文意思是,我英勇的愛人?!被翥蟠诡^,神情有些抱歉,“那天,我不該沖著你發脾氣的,對不起?!?/br> 想起那日的荒唐,王烜搖搖頭,“沒關系的?!?/br> 他摸摸霍泱的發頂,像個鄰家大哥哥一般——他感覺霍泱都快要哭了。 唉,到底還是舍不得離開這里吧? 還是和并非她愛人的“王烜”一起歸家去。 王烜思忖片刻,還是決定揭開自己的傷疤,告訴霍泱那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小泱,”王烜挪動位置,坐到了與霍泱一臂距離的另一張長椅上,“那個時候,我就坐在這個地方,回首我人生最遺憾最后悔的事情?!?/br> “不是答應了同她離婚,也不是來晚一步沒見上她最后一面。而是后來的后來,我才知道她愛了我十年,而我根本不知道這一切?!蓖鯚@無奈地攤手,他將視線對焦在滿地的杏花瓣上,白茫茫的一片,無端就讓人心碎,“我連她為什么愛我,而我又憑什么被她義無反顧地愛了十年都不知道?!?/br> 憑你是王烜啊——霍泱默默在心里回答——命中注定的。 “所以我才說,我后悔了。我妄想來到有你還在的康橋,看看假如有我在的這十年,王烜和霍泱的故事會是怎樣的?!?/br> 霍泱不打斷王烜,聽他繼續剖白心跡。 “我幾乎擁有繼琛的所有記憶,那是因為我注入他體內前,憑著與他一脈相承的血盟,在婀娜幻境里看到了他已知的過去?!蓖鯚@搓揉他的右手指腹,像是在撫摸那道根本不存在的細疤,“我一直沒告訴你吧?信陵君用天魂力魄占據繼琛的rou身,而我的則是地魂精魄?!?/br> “精魄在生殖輪,那便是我的執念之氣……”王烜有些羞于啟齒,但都是成年人了,這個話題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坦白,“我跟妻子,直至離婚前,都只是邊緣性行為?!?/br> 言下之意,兩人并沒有真正做過愛。 霍泱驚得瞪圓雙眸,“這、怎么會這樣?” “我們重逢到結為連理的時間都太倉促短暫了,她還沒做好準備,所以我本想等到把國內的事情處理完告一段落,就飛來康橋重新追求她,如果她愿意,我多想好好跟她度過余生?!?/br> 這些在旁人看來不啻情話的告白,對于王烜來說,卻已是一生的遺憾。 與其說是遺憾沒能跟妻子交歡,倒不如說是悔恨沒嘗到靈rou合一的滋味。 他多想借著與妻子水rujiao融的時刻,將所有愛意偏執與欲念,迸濺潮涌,貪婪地呼吸、忘我地顫動、rou麻地說到愛。 可惜,他沒能夠。 “所以我如果真的要取繼琛而代之的方法,就是與小泱你交合?!蓖鯚@偏頭,眼底的促狹一目了然,“這么說來,那天我還真是錯失良機了?!?/br> 霍泱唰地羞紅了臉,一想到那天自己過分主動地投懷送抱,她就有點頭皮發麻。 “好啦,不逗你玩了?!?/br> 王烜抬腕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在這樣的春天與午后,哪怕是虛度光陰也是一種愜意。他看到遠處有孩童在放風箏,有情侶在奔跑追逐,有老人在談笑風生。 這些畫面,多像定格在霍泱收藏的水晶球中的場景。 如夢似幻。 王烜反問霍泱,“等你的繼琛恢復元神了,隨時都會回來,所以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康橋又起風了,花瓣簌簌離開枝椏,營造出旖旎的氛圍。 卻被霍泱的問話生生打破。 “前世,你喜歡的人,真的是霍泱嗎?” 王烜錯愕地愣住。 “我以為你會和信陵君一樣,喜歡的是小鳶?!被翥髧肃?,“雖然這么說有些牽強,但我總覺得你對你的前妻,懊悔比愛戀來得深?!?/br> 小鳶,前妻,懊悔。 字字珠璣。 霍泱還真是懂得殺人誅心。 王烜正欲辯駁,忽地就聽到霍泱說,“那這一世繼琛會選擇我,是不是因為他要彌補前兩世錯過‘霍泱’的遺憾?” “不是的!”王烜揚聲打斷霍泱的遐思,“你別瞎想,繼琛就是繼琛,他和我和信陵君都不一樣?!?/br> “我能感覺到,你是被繼琛堅定地選擇的,他根本不喜歡小鳶?!?/br> “那么你呢?”霍泱似乎找到了王烜的軟肋,她抽絲剝繭般,要王烜親口告訴她真相,“你在失去愛你的霍泱前,喜歡的人,是她嗎?” 王烜長嘆一息。 他不打算把霍鳶失蹤十年的事告訴霍泱了,也不能讓她知道,她因此與家人之間產生了齟齬,才離家十年。 他希望這一世的霍泱能無憂無慮地過屬于她自己的人生,不要再有丁點擔驚受怕、顛沛流離。 就連這種多余的煩惱、膈應人的過往碎片,都不要沾染一絲一毫。 “是她?!?/br> “我很喜歡霍泱,喜歡到她覺得用政治聯姻利用了我想跟我離婚時,我氣得發瘋。我不想跟她離婚,一點兒都不想??墒菫榱顺扇?,我愿意和她從頭來過?!?/br> “那時,我便喜歡她了?!?/br> “再后來,她去康橋了,臨走那天我偷偷去過機場,我親眼看著她過安檢、飛機起飛。那一刻我心里很平靜,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形容那種感覺,但那天,我心里有一道聲音在對自己說,王烜,你完了?!?/br> “在我快馬加鞭處理公事,想要立刻飛向她的那些日日夜夜里……”王烜停頓了一下,驀然想起一句很應景的詩句來,“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思君如滿月,夜夜減容輝’?!?/br> 霍泱聽著他低吟詠頌,不禁淺淺笑開。 多好呀。 所有關于愛的詩篇里,都承載了一整個宇宙的溫柔—— 紛至沓來。 沒寫到二世王烜下線,也沒能雙更……罪過罪過,周末一定雙更并且含rou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