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
很多年后沈延北回想第一次跟沈忘的相遇,仍是沒有什么印象。 他半生輕世肆志,很少記得什么人,很少記得什么事,但他記得那天譚佳兮半夜夢游似的爬上屋頂坐了好一會兒,他迷迷糊糊醒來找不到她,出門才看到她坐在高處搖搖欲墜。 他從未真正怕過什么,但那時他背對著還未蘇醒的世界,滿眼只有她一個人。 有一個俗氣的詞叫Fall in love,可“Fall”的感覺其實并不那么常見,尤其是對于沈延北這樣對女人漫不經心的人而言。 他身邊的女人都太刻意了,用力動人、用力嫵媚的姿態就像商店里盡情搖尾巴的寵物,同時你又能感到她們眼底遺漏出的勝負欲,那股子“我不動心卻要靠皮rou交易使男人做裙下之臣”的傻勁兒讓他感到格外庸俗、愚蠢而低賤——他常常感到那些女人就好像沒有味覺的大胃王,貪婪,想吃進去很多,但沒有人享受味覺,甚至會認為沉迷味覺會失去理智和判斷力,她們只要麻木地吃下很多就能感到自己是勝利者,仿佛被馴化過一樣。 譚佳兮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她不雕琢也不掩飾,她是真心喜歡他的,她是真心感到快樂的,他篤定地想。 那天他把她抱下來,突然就幼稚地感到自己像電影里的超級英雄。 她看上去柔軟又脆弱,令他忍不住又想進入她甜美的xiaoxue里逞威風,給她歡愉,看她高潮失控。 漫漫時光好像突然就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地過去。 …… …… 冬天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譚佳兮正在奮戰期末考試。她對成績有一定的強迫癥,不能無限趨近于滿分就會渾身不舒服,但是在E大,考到上游對她而言還是頗有難度的。 沈延北一推開門就看到她斯斯文文地戴著細框眼鏡,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感覺特新鮮,閑閑地過去摟她,笑意浮浪:“差不多得了,實在不行我給你們院長打個招呼給你過?!?/br> 譚佳兮被他以強硬的姿態打斷了思路,再一聽這話,就更不高興了,板著臉盯著復習資料不說話。 “嘖,慣壞了,都敢給我甩臉子了?!鄙蜓颖狈髁艘话阉囍哪橆a,指間的煙草味兒令她不適地輕咳了兩聲。 “你什么時候放假?”沈延北把她抱進懷里,感到她脊背猛然一僵,疑惑地挑眉,“怎么了?” 譚佳兮眉心微微擰出一包小丘,良久才開口說:“沒事?!?/br> “說?!鄙蜓颖钡穆曇艉艹?,份量壓得人喘不過氣。 “你……身上有香味兒?!弊T佳兮垂著眼,小聲說。 沈延北反倒嘴角抿出些笑意:“就這?我以為多大事兒呢?!?/br> 譚佳兮噌地推開他的手就要起身,他揚了揚眉,自身后虛虛抱住她的腰,笑著道:“真是慣壞了,瞧這脾氣大的。我說什么了你就生氣?” “沈延北?!弊T佳兮氣急,卻也只能喊著他的名字干瞪他。 “嗯?”沈延北呵笑,極為耐心。 “你去洗澡?!弊T佳兮半天憋出四個字。 “不去?!鄙蜓颖弊藨B散漫地坐在椅子上,一張精致邪氣的臉笑得禍國殃民。 “你……”譚佳兮拿他沒辦法,只好偏過頭去,重新把桌上的復習資料整理好塞進文件夾里。 “就你鼻子靈?!鄙蜓颖鄙焓职盐募A拿走,低頭在她耳邊說,“今兒晚上你不在我身邊,就有女的非得往我這兒湊,躲都躲不開?!?/br> “你跟我說干嘛,我又管不著?!弊T佳兮依舊沒看他。 “怎么管不著了?名正言順的女朋友么不是?”沈延北邊說邊把身上淺咖色的毛衣脫了。 這話聽著刺耳,他說得煞有介事,可譚佳兮就感覺他在諷刺自己。 其實她也不是刻意表演吃醋,她是一想到他剛抱過其他女人又來找她,心里就犯惡心。 “把這件衣服扔了吧,我估計就這上面有香味兒?!鄙蜓颖眱筛种噶嘀逻f給她,“洗了澡就證明不了我清白了?!?/br> “別,浪費?!弊T佳兮本能地脫口而出,瞬間耳根又開始發燙,她專門了解過,知道他這件毛衣也要幾萬的價格,可他怎么會在意這些。 沈延北又嗤聲一笑,點頭給她臺階下:“好,節約是傳統美德?!?/br> “你真的……沒有跟別的女人……有什么?”譚佳兮趴在他胸口問,隔著他的胸腔聽他均勻的呼吸。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還能有精力搞其他女人?我不全都交在你這兒了?”他寬大溫熱的手掌隔著睡裙在她翹起的嬌軟臀部極為色情意味地拍了拍。 譚佳兮靠在他胸口不說話,安安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 沈延北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把她抱進臥室。 “我有點兒餓,復習累了?!弊T佳兮蔫蔫地說。 “帶你去吃宵夜?” “嗯?!弊T佳兮點頭,終于打起精神。 沈延北嗯了一聲,開車帶她去吃火鍋。 他挑的地兒也是真的開眼,譚佳兮心想自己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么久,都不知道還有這么個吃火鍋的地方。 古韻的老式八仙桌上,最原始的紅銅鍋下炭火噼啪作響,底料翻滾出帶著濃香的熱霧,身著精美旗袍的服務員將涮材醬料一一擺在桌上,幸福感很容易就盈滿胸腔。 沈延北顯然對食物沒什么興趣,便充當起服務人員,幫她涮好夾進盤里。 譚佳兮廢寢忘食地復習了幾天功課,早就饑腸轆轆,而此時美食誘人,她也顧不上燙不燙,只管狼吞虎咽。 “慢點吃,”沈延北頗有閑情逸致地替她調配碗底兒,“這家店的陳師傅手藝高超,每片rou切出來都薄如蟬翼又均勻如晶,入口爽滑有彈勁兒,這rou也是上好的羊上腦,鮮嫩細膩,不腥不膻。你吃這么快可不就光填飽肚子了?” 譚佳兮一撇嘴,從他手中奪過料碗:“我吃飯還不就是想填飽肚子,這種手工切出來的rou跟機器切出來的還能有什么本質區別不成?就你們這些錢多沒處花的人喜歡搞這些沒用的?!?/br> 沈延北瞇眼看她,剛想開口就被一個沾著麻醬的吻糊了一嘴,他嫌棄地拿了餐巾紙擦,忽而覺得譚佳兮也像個寵物,還是那種投喂點兒食就能開開心心在你懷里撒嬌那種小寵物,不僅不惹他生厭,反而徒增了一種本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可愛。 譚佳兮吃得差不多,喝了口茶,狀作無意地問:“我放假后你能陪我去滑雪么?” 沈延北坐在她旁邊,歪斜地倚著鏤雕椅背,慵懶地“嗯”了一聲。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么好說話嗎?”譚佳兮忍不住好奇,沈延北幾乎對她有求必應,一切比她自己預計的還要順利得多。 “你不一樣?!鄙蜓颖毙π?,其實很多女人都容易認為自己是特別的那個,偏偏譚佳兮總以為自己不過是庸常的“之一”。 譚佳兮又下了一盤蛋餃進鍋里,漫不經心地問:“哪里不一樣?” 沈延北望著湯料中逐漸沸騰的碳水化合物,淡淡笑著打趣她:“你是唯一一個不天天減肥的?!?/br> 譚佳兮剛想反駁,手機跳進來一條微信,是韓思琪——“佳兮,我復習不完了,但我明天有一個重要的試鏡必須去,你能不能陪我去,順便給我串一串考試內容?回頭我請你吃飯。 譚佳兮煩躁地皺了皺眉,她也不是老好人,偏偏韓思琪這種大小姐麻煩起別人來絲毫不客氣。 “怎么了?”沈延北留意到她的不愉快。 “同學,小姑娘三天兩頭不來上課,作業考試全部靠我,也不知道怎么考上E大的?!弊T佳兮忍不住抱怨了兩句。 “不要理了?!?/br> “那樣我就沒有朋友了。沈延北,我長這么大,一個朋友都沒有?!弊T佳兮說得格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