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她想起來,邵君理他確實不是一個在意別人的人。 他們兩個就牽著手,路過商場、酒店、餐廳、住宅、辦公區,一直逛到晚上十點,邵君理才把人送回清臣大廈的停車場。 停車場中空無一人,十分空曠,一根一根水泥柱子漆著碩大的區號,偶爾才有幾輛車在車位里邊靜靜蟄伏。 阮思澄到她的那輛本田前邊停下腳步,按開鎖,五根手指搭在銀灰色的車把上面,知道身后邵君理在靜靜等她上車離開。 可是…… 心念一轉,阮思澄手離開車把,“呼”地一下,把邵君理給扯到了本田旁邊的柱子后,避開攝像頭,將人懟在柱子上面,抱住對方,用腦袋瓜頂了一下對方下巴,讓邵君理抬起下頜,接著一踮腳,順勢在對方喉結上輕輕親了一下。 下巴她親過了,別處她夠不到。 邵君理:“……” “我想再交一點定金……”阮思澄道,“您這個人太受歡迎……那天交的恐怕不夠……” “……” “……” 見邵君理壓抑呼吸、仰頭看著上方層頂,喉結特別迷人性感,阮思澄一個腦抽,又湊上去,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明顯看到對方喉結上下一滾。 她覺得有趣,又舔一下。 又是一滾。 這回,邵君理沒任她宰割,而是垂眸,目光幽深,像能把人溺斃于此:“你確定非要作死?!?/br> “怎……怎么?” “你說怎么?!?/br> 話音剛落,邵君理的左手從女孩兒身后攥住她的頭發猛地向下一扯,阮思澄便被迫揚起纖細又白皙的頸子。 邵君理彎下腰,湊近了,在距離她頸子還有三四厘米的地方停下,等著,不出意外地感覺到右手握著的細腰在輕輕顫抖。 他向對方頸子輕輕吹了口氣,讓溫熱的氣息噴上細膩皮膚,阮思澄不自覺就想發出聲“啊”。 逗弄過后,邵君理并沒有離開,盯著頸子,聲音帶磁:“今天先放過你……過了周日再說?!?/br> 雖然偶遇,但他們倆并未更改“周日之約”。 阮思澄:“……”因為太近,他呼吸的熱氣極為明顯,像是已經刺破皮膚,進入胸肺,又被帶到四肢百骸。 似已熱得不能呼吸,一下一下都是熱浪。 “行了,上車,路上小心?!?/br> 阮思澄忙推開對方,鉆進本田,等到腿兒不再抖了,才換好鞋,打燈,開出清臣的停車場。 ………… 第二天第三天是周三和周四,阮思澄極關心陳一非的動向。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陳一非并沒有改變。 他還在干。 公司監控員工電腦,阮思澄也破天荒地看了一非cao作記錄。 事實證明,就在周三以及周四,還有記者給陳一非郵箱發了幾份初稿,而陳一非,非但沒有去掉那些夸大的話,反而加了,極力彰顯他的地位,對于《陳一非:思恒急診最大功臣》的題目也沒說什么。 “……” 一瞬間,阮思澄明白了。 陳一非,不愿意在思恒當個普普通通的技術人員。 他未必是在一開始便有這樣的想法在,可是,思恒急診突然爆紅,無數媒體追捧他的“神仙技術”,it業界萬眾敬仰,讓他有些無法自拔。 現在他出名了,有的是更大的空間,比如上千人公司的cto,即使自己與他“分手”,他也不怕,前方有著大片大片更加重視他的老板,而自己這曾見證他痛苦、無措的ceo,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好挽回的。 陳一非的種種做法倒也不能說多么錯。 甚至說,他都未必能意識到他在夸大他的作用。 人么,都是需要成就感的,會本能地在暗示中增大自己的用處,減小他人的用處。 也許,在陳一非內心深處,真的覺得自己就是思恒醫療成功的原因,于是也在各種場合如實說了他的想法。 自己叫他閉上嘴巴,乖乖繼續改進產品,他大概會感到特別沒有意思、缺乏再拼下去的動力。 對陳一非這種渴望尊重、崇拜的人來說,“紅”過以后不紅,和從來沒有紅過,是兩種心境。 阮思澄想,她好像,再次找了不合適的搭檔和cto。 第54章 分道(二) 意識到陳一非是顆地雷以后, 阮思澄沒拖泥帶水,開始為將來“拆伙”做準備。 周五早上,她與一非、幾個總監一起開會,掌握全部在進行的項目進展。 接著,阮思澄以“陳總”最近經常不在思恒為由, 將接下來幾個工作直接交給各個總監, 比如腎結石的識別以及診斷,她讓總監越過一非, 直接向ceo報告工作。 這已屬于剝奪實權。 在流程上, 那些總監與阮思澄中間隔著一個cto,不應越級報告工作。 她重用了幾個總監,尤其以前做小黃圖項目那個,叫顧延之。顧延之的技術出眾,阮思澄還挺信任的。 雖說這個顧延之吧……工作工作, 工著工著, 老把自己給搭進去。做政府的掃黃項目,嘔心瀝血,直男變gay, 后來,也是因為干活,認識現在的男朋友。據說當時, 因為存在海量小黃文小黃圖, 法院審判某個網站老板, 顧延之男朋友就是ceo的律師。他為掌握“掃黃軟件”技術原理, 與顧延之見面聊天,并且發現對方面對女性rou體無動于衷,舉例、講解面不改色,案子過后,一來二去,攪在一起。 她還暗示了陳一非:她已知道他還在干——聊過以后,他還在干。陳一非人聰明機警,應能猜到具體過程。 阮思澄的心里其實始終抱有一線希望,就是,陳一非對思恒醫療其實也有深厚感情,不想離開,面對“削權”這樣的事,會來和她好好談談,并告訴她,雖然前一陣子經常不在思恒,但是下周開始一定留守公司,沒必要把那些工作轉而交給幾個總監。 只要一非別再給他自己加戲,她也愿意揭過此頁,永遠不提。 可陳一非沒有反應。 沒有會議,沒有電話,沒有短信。 好像根本無事發生。 一切在向bad ending奔去。 大抵要以悲劇收場。 阮思澄想:其實還好。這個世界其他道理就那么多,無非是合得來、合不來,十分簡單,早該習慣,文人才會一茬一茬傷春悲秋唏噓感懷。 然而全身還是不大舒坦,細細密密地泛著疼。 一非“救”她于危難中,加盟公司,當cto,用rnn加看心電圖,用多套考察腹部,一起克服數據難關、技術難關、資金難關,一起經歷增資、a輪、b輪,一起見證產品“爆紅”,一起看到公司擴張。 “……”她強忍住,打起精神,點開一個叫作“大?!钡膃xcel表格,一行一行地看過去。這兩年來,每回見到好的項目、好的產品,她便隨手在領英網翻翻是誰負責執行,記下對方姓名、單位、聯系方式,以做備用。 這樣,以后思恒醫療招聘、挖人,做新產品,她一篩,就能找出幾個對口的人出來。 這個……不太合適。 這個……也不太合適。 這個呢…… 一邊難受,一邊工作,最后終于確定備選。 ………… 晚上十點,阮思澄手握著名單,走到揚清,想跟“爸爸”商量商量。 在后門的十字路口,一家三口圍著燒紙。雖然云京早已禁止市內燒紙,可老百姓經常不想去殯儀館。 阮思澄呆看了幾秒。本來火焰躥得極旺,慢慢慢慢暗了下去,最后變成一堆灰屑,風一過,呼啦啦地騰起來,再紛紛揚揚地落下去。 如同她和一非的“蜜月”和“分手”。 真的已經無可挽回? 到了揚清c座33樓,邵君理的秘書之一,“白雪公主”小jiejie把阮思澄給領進屋里,問:“阮小姐,要咖啡?茶水?” 邵君理說:“買個雪碧?!?/br> 白雪公主小jiejie:“哎?” 邵君理道:“別來苦的,來甜的?!?/br> “懂了,邵總?!?/br> 阮思澄的心里感動,在桌子前坐了下來:“邵總,一非……也許最后也留不住?!?/br> “嗯?!?/br> 阮思澄的眼神呆滯:“現在回頭復盤想想,他的性格是雙刃劍,怪我當時沒意識到。他之所以離開愛未,是因為愛未把他在負責的兩個項目降級。而他之所以加盟思恒,是因為大ceo追他追到中京,‘制造偶遇’‘當好朋友’。那么,既然因為我的重視來到思恒,就也可能因為別人的重視離開思恒?!?/br> “阮阮……” “沒事?!比钏汲涡?,“自己難受……并不重要。創業,需要背負員工的期待還有自己的承諾。一個好ceo,和普通人不能一樣。普通人,趨利避害,而好ceo,要克服掉普通人趨利避害的本能,向遠處看,擁有一個信仰,追逐一個愿景。如果一非并不合適,就該快刀斬掉亂麻,從大局出發。我還是很感謝一非,一輩子都感謝一非,但是,如同一段好的愛情未必需要好的結果,一段好的合作也未必需要好的結果?!?/br> 既然選擇當創業者,注定沒有正常生活。即使身邊再多同類,她也知道,躁動不安,一驚一乍,不是生活本來面目。 邵君理靜靜聽著,半晌,沒說“長大了”“成熟了”,而是停筆,看著阮思澄,目光深沉,表情認真,道:“對我重要?!?/br> “……嗯?” “難不難受,不是不重要?!?/br> 在阮思澄rou眼可見地脆弱時,他告訴對方,當創業者必須“冷硬”,而當阮思澄終于成長起來、強顏歡笑、自舐傷口,他告訴她,他會站在她的身邊。 “……”聽到這話,阮思澄的委屈、心酸頃刻出閘,說,“要抱抱……” “過來?!?/br> “嗯……” 兩個人在桌子側面面對彼此。邵君理手輕輕掐著阮思澄的兩側腰,一用力,把人放在桌上好好坐著,卡進對方雙膝中間,一手摟腰,一手把對方的腦袋按進自己胸膛。 阮思澄就覺得委屈,撲騰出來,把邵君理領帶解了,纏在手上,又把對方西裝扣子也解了,捉著對方兩邊肩膀,額頭貼著黑色襯衣,一會兒蹭兩下,一會兒再蹭兩下,兩條小腿還無意地偶爾蹭蹭對方西褲外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邵君理把阮思澄的小尖下巴給抬起來想,問:“接替一非……有人選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