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有幾個人摁亮手機,阮思澄點頭哈腰,帶著恭維的笑,一個一個地掃過去。偶爾有人不拿手機,她就執拗地不肯動。還有人說“等下xx發個名片給我就好”,阮思澄也賠笑,“直接加嘛,方便一些?!?/br> 最后終于加了一圈。 邵君理倒沒有被催,很主動地讓她掃了,而后手指一劃,找到對方id,設置備注,寫:【路人丁卯?!?/br> 再設置標簽:【路人?!?/br> 作為公司副總他少不了應酬,于是微信里面牛鬼蛇神都有,亂七八糟,對于用不上的邵君理則統稱“路人”。 一開始是“路人甲乙丙丁”,后來發現路人太多,甲乙丙丁12個天干不夠用,便與地支配合著來,從“甲子”“甲丑”開始排,一共可以列144個,而阮思澄就是路人丁卯。 然而幾秒鐘后,鬼使神差一般,邵君理想起阮思澄那句“這是表明我在ai這條康莊大道上如履平地”,又再次打開“設置備注及標簽”,沒動“路人丁卯”和路人分組,卻在最下面的“描述:添加更加備注信息”一欄當中寫了四個字:【講相聲的?!?/br> 她渴望、向往、天真、憨莽,求知心切喜歡表達,邵君理想:未來也許能有1%的可能性從路人組里出來,摘掉路人丁卯的頭銜。 為這1%的可能性加個提醒。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越寫越多,先截這些發上來吧,還是沒有到想寫的…… 也不知道是否開文壓力蠻大,前兩三天徹夜失眠,晚上回來得先睡覺,要不累,昨天沒有準時發上來……qaq 這章也是都有紅包,明天跟上章一起發給大家。 另外:路人丁卯個p?。?! 第4章 ai(二) 晚上,阮思澄回家后仔細整理名片,給幾個要到名片的業界大佬統統發了郵件。 到邵君理,阮思澄有一點猶豫。跟邵君理……在對方演講時互懟了一波,在主會場大門口又互懟了一波,最后雖然在一群人里面聊天,但彼此之間沒有交流。 算了,發吧。 阮思澄寫:【邵總,您好。非常高興在ai峰會與您結識,也很喜歡《人工智能2.0》的演講。這是我的個人郵箱,希望可以保持聯系。澎湃科技,阮思澄?!?/br> 那邊,邵君理見了,隨手要刪。 鼠標移到“刪除”時卻又頓了頓,撤回,移動到了“以防萬一”這個分類。 ………… 回到澎湃科技三個星期以后,阮思澄的老板王思任叫開會。 與會人員有阮思澄、初顏、朱天球、邢笑佳。 初顏已經跟組四周。不出意料,她根本就不是很懂這一塊兒,事還巨多,這個方案也不同意那個方案也不同意,自己又沒主意。阮思澄也學得乖了,先拋幾個破爛主意,被初顏逼逼一通,再拿出來原定計劃,讓對方最終認可、顯顯本事。初顏整整一個來月才寫了1個ge list,而阮思澄則寫了50個,朱天球10個,邢笑佳20個。不過,初顏最愛與各老板一對一開會,不僅約王思任,甚至還有王思任的老板、王思任的老板的老板,將項目的全部功勞歸于自己。阮思澄真想把“初顏一個來月寫了1個ge list”的事群發出去。 在會議室“東三環”里,王思任說:“今天這會……主要想讓大家明確各自責任。我思考了很久,也糾結了很久,難受了很久,最后決定,以后‘3d圖像識別’這個部分就由初顏負責匯報?!?/br> 阮思澄的表情甚至沒有變化。 她早知。 可這他媽才一個月。 初顏長相顯小,十分可愛,圓臉,有rou,白皮膚黑頭發,齊劉海,喜歡穿體恤衫牛仔褲,而阮思澄頭天上班就很職業。初顏說:“謝謝老板,我一定跟思澄、天球、笑佳好好完成任務?!?/br> 朱天球邢笑佳二人非常懵逼。 阮思澄再能混社會這時候也懶得假笑,耷著眼皮,不發一言,雙手擺弄杯子,百無聊賴似的。 幸好,合作組的6級7級都承諾過“全力支持”,即使沒有這leader也能最后一搏。 王思任又講了幾句,宣布散會,讓初顏跟相關方都發個郵件,又道:“阮思澄,你留一下?!?/br> “……” 老板安慰阮思澄了十來分鐘,對她解釋:“思澄,目前來說,初顏的leadership要好一點,與上級的交流溝通非常順暢,出于這個原因,她做匯報對于項目有利一些……” “……” “我也知道你想升6,所以需要這個leader??墒亲鳛槔习?,我不能因你要升職而給項目增加阻礙,必須理性判斷?!?/br> 一下站在制高點上。 “我明白?!比钏汲畏浟?,畢竟鬧掰并沒好處,不如打碎牙齒和著血吞,借這機會討討好處,她說,“leader的事我沒情緒,服從安排。但是,我還是想明年3月嘗試升職。您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支持一下?最后能升就升,不能升就不升?!彼恼Z氣懇切,表情真誠。 她也不是非要當leader。經過面談,xxx組6級貝恒、7級的錢納說他們會‘全力支持’,她還有獎,也差不多。 要王思任做的事情只有兩件,都不影響眼疾診斷這個項目。 一個是在評分時別打太低。在澎湃科技,每半年的“老板評分”對于升職也很重要。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兩次評分最少需要一個4分一個5分,最好兩個都是5分。阮思澄心里清楚,依她做的各種貢獻兩個5分絕不勉強。 另一個是走流程時勾選“支持”。hr會問老板“對阮思澄申請升職支不支持”,后面五個選項:強烈支持,支持,一般,不支持,強烈不支持。選強烈支持和支持未必有用——hr不太參考申請者自己boss的意見,但是,如果申請者本人boss選不支持和強烈不支持,那升職是百分百地沒戲唱的。 阮思澄想:這個應該沒問題吧,好簡單的。她不知道王思任是在打什么算盤,想來想去,覺得對方可能是想培養初顏當左膀右臂,于是全力助其成長,畢竟初顏聽話而自己不聽話。 王思任微一個愣神,抿抿唇,張口道:“我不認為明年3月你就可以準備好了?!?/br> 阮思澄睜大眼睛,難以相信她聽到的。 她的老板王思任,剛才明確表示——她不支持?。?! 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什么,舉手之勞而已,可她不支持?。?! 她不支持,錢納貝恒再力挺也沒有用了!申請者本人boss勾“強烈不支持”,哪個缺心眼的hr會通過申請??? 為什么??? 阮思澄的眼淚幾乎涌出眼眶,四處亂滾,她全力地壓制卻沒有能忍住,終于掉下一滴。 哭了。 在工作場合哭了,在老板面前哭了,這太不職業了。 “對不起?!比钏汲螁≈ぷ?,站起身,還不忘了把皮椅子推進桌子,低頭快步走出明亮的會議室。 我要走,我不干了,她哭著想:去他媽的眼疾診斷,去他媽的人工智能,去他媽的造福人類,去他媽的改變世界。 為什么有這種事情。 她沒辦法向再上級投訴控告,因為對方絕對不會干涉王思任的用人,頂多大家都不好過。 阮思澄沒回隔板間,而是失魂落魄走下樓梯,推開大門走進院子。只要回想起來那句“我不認為明年3月你就可以準備好了”她就一陣惡心反胃,仿佛嗅到粗糙舌頭在口腔里悶久了的酸腐氣味。 3月上午還有點涼。太陽掛在光禿禿的枝丫之上,給眾樓群涂上一層稀薄白光。 阮思澄在樓群當中慢慢走路、平復情緒。公司很大,幾十棟樓,無數員工進進出出。小路兩旁綠化很好,有花有草,還有公司重點產品的模型。 仔細體會,風中也有些許暖意。阮思澄吹了會兒,覺得好了點兒,摸摸臉上,是干的,走回屬于醫療事業部的那幢大樓。 朱天球邢笑佳二人十分擔心,明顯想問又不敢問。阮思澄知道朱天球邢笑佳在看,王思任和初顏也在看,故作淡定投入工作。 當天下午五六點鐘,王思任再次叫阮思澄單獨聊。 “思澄,”王思任的語氣溫柔,“你好像挺不好受的,我希望再解釋一下。明年3月的確太急。你的技術沒有問題,但leadership還得提高。當上6就等于當上經理老板,帶幾十人的大團隊,可能和你想的情況不太一樣。我會幫忙,傾盡全力,后年3月咱們申請?!?/br> “……”阮思澄問,“后年3月?” “對,再準備一年?!蓖跛既涡判氖?,“下個項目我會宣布你來負責核心部分?!?/br> “可是下個項目——”可就沒有眼疾診斷這樣好了。 “對你的升職我有規劃?!蓖跛既握f,“就是把技術部分和領導力部分拆開。這個‘眼疾診斷’的‘3d圖像識別’可以證明技術,下個項目——先不管是什么,可以證明領導力,這樣也能升職,99%沒有問題。而初顏的技術普通,就需要強leadership來補,這個項目比較合適。我是站在老板角度整體研究大家的事?!?/br> “……” “思澄,只是再多一年而已,很短?!?/br> “……”阮思澄說,“謝謝老板,我會努力?!?/br> 她一瞬間有些迷茫。 莫非真的,自己leadership還不足夠?自己過于積極、激進?后年3月才是更合適的時機? 她還能夠繼續信任她的boss嗎? 她不知道。 好像有希望,又好像沒希望。 ………… 談話以后,阮思澄又渾渾噩噩干了兩周。 走還是不走? 如果換組,也不可能明年3月得到升職,后年3月都不好說。她在目前的組已經工作三年,4升5用了兩年,5升6……本來打算兩年,如今看來3年。 不過,5升6本來就比4升5困難不少,如果后年3月真的可以通過,也還好。 只是,還是那個問題——能夠繼續信任她的boss嗎? 想到頭禿。 她想要用年輕人般guntang的心熨平那些形跡可疑的褶皺卻無法做到。 這天,阮思澄與合作組的6級員工貝恒吃飯。 貝恒在沙拉盒當中挑挑揀揀,活的像個了不起的精致男孩,無意中道:“對了,你老板跟我老板也在這吃飯?!?/br> 阮思澄:“哦?” “你老板想明年3月申請升7?!?/br> “……”一個小西紅柿從筷子間掉落,阮思澄撿了,問,“我老板想明年3月申請升職?” “對,想讓錢納給寫評語?!?/br> “哦……” 十分莫名,阮思澄便想起,在王思任批自己的眼光格局不行那時,自己不服,說“眼疾診斷’這個項目最早是我提出來的呀”,而王思任回答的是“怎么是你提出來的呢?明明是我想到它的啊?!?/br> 阮思澄手開始發抖。 像有黃蜂爬進耳朵,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許多翅膀上下扇動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眼疾診斷,她提出的項目,她設計的框架,她規劃的時間表,她寫的核心代碼,王思任要拿去升7。 既然想用眼疾診斷升7,那自然要最大限度吹噓自己的貢獻了。想也知道,申請材料不會寫著“下屬阮思澄把應該老板干的事情全都干了,我閑著?!?/br> 王思任在6級上面已經整整待了6年,原因無他,能力不行,平時根本就搶不到任何項目,如今這個“眼疾診斷”是阮思澄提出來的,王思任去申請的,才終于是有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