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他接旨的時候很平靜,只是斂起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姿態,但我分明記得,就在方才,平西王從喜箋上念出他的名號時,他眉宇間難以掩飾的錯愕與怫怒。 縱然性情不盡相同,沈羽有一點與我大皇兄和于閑止很像,在事態無法挽回的時候,迅速冷靜下來,縱是遭逢天大的變故,也能按兵不動,以窺良機。 我不知道這樣的隱忍是不是爭天下的人與生俱來的神通。 大皇兄甚至沒多看我一眼,一臉鎮定地宣讀完旨意,我與沈羽正要磕頭領旨,這時,人群一側忽有一名女子高聲道:“等等——” 我側目看去,正是平西王那位寵妃,顧璃。 她進京已一月,臉上的濕疹仍沒好,還是以紗覆面。打斷了我與沈羽接旨,她提裙步到龍臺下,跪地道:“陛下當真要把昌平公主嫁給征西大將軍?” 大皇兄冷聲道:“怎么?” 顧璃道:“征西大將軍乃遼東王府的三公子,當今遼東王的三弟,手握數萬大軍,威名赫赫,賤妾以為,倘將昌平公主嫁給沈三少,根本不配!” 此言出,無疑于駁斥大隨天家顏面,下頭頃刻便有臣子憤然道:“不過一名婦孺,今上的圣意,豈容你揣測?昌平公主乃我大隨嫡長公主,今上的親meimei,身份乃天下至尊,你說她配不上沈三少,無疑于詆毀今上!依臣看,莫不是平西王老糊涂了,收了這么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入王府,平日里治內不嚴倒罷了,到了九乾城還不知收斂,怕不要牽連得平西上上下下受她所累!” 顧璃聽了這話,卻不惱不怒,她平靜地向大皇兄磕了個頭:“稟皇上,賤妾說昌平公主配不上沈三少是有理由的?!敝逼鹕?,稍稍一頓,忽然抬臂指向我,高聲道:“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 “大膽顧璃!”蘭嘉怫然怒道,“長公主的身份,豈容你一個區區府妾就可以隨意詆毀的?今夜是除夕佳夜,是陛下與本宮的婚宴,你不分場合胡亂行事,是不將陛下與本宮放在眼里?” 她說到這里,朝我皇兄略一福身:“陛下,臣妾今既為皇后,執掌鳳印,無論臣眷,府妾,宗親,都分屬后宮管轄。平西王府側妃顧氏大膽妄為,辱沒天顏,臣妾這便請肅清后宮!” 言罷,待我大皇兄微一頷首,她頃刻轉身,凜聲道:“來人——” “皇后娘娘要治賤妾的罪,賤妾無話可說,但如你們所說,昌平公主倘真是皇女嫡長天下至尊,事關她的清白,難道天家就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連查都不愿一查?”顧璃搶在侍衛制住她前,從袖囊里取出一封信呈上,“若非手握實證,賤妾怎敢輕易詆毀昌平公主?此乃昔淮王的一封親筆信,信上親稱‘朱碧吾女’,淮王生前好文墨,一手好字風骨極佳,旁人難以模仿,要查此事其實很簡單,只需找淮王身前的筆墨比對一番即可?!?/br> 她說到這里,忽地笑了一聲:“其實賤妾手上的信還不止這一封,陛下若當真要查,賤妾還有旁的證據,甚至朝廷還可著人親去淮王陵墓,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昔故皇后楊氏的陪葬品中,有什么蹊蹺!” 此言出,下頭一干臣子全跪了。 兩名侍衛挾住顧璃,卻不敢將她拖下去——事出突然,殺顧璃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倘這時候再將她處死,反而顯得天家心中有鬼,在所有人心中蒙上一層疑色。 我抬目望去,大皇兄面色沉得能擰出水來,二哥看他一眼,頃刻會意,目光中閃過一絲冷色,手扶上腰間刀柄,邁步而來——竟是要親自動手。 我知道,其實憑當今圣上與煥王爺的本事,這九乾城里,又有什么事壓不下去? 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從小在兩位兄長的庇護下長大,如何能令他們自始至終為我所累?今日的事態鬧成這個樣子,二哥若親自斬了楚離,滿朝文武今后會怎么看我兩位兄長,怎么看天子朱家? 立國之道總是以臣民為本的。 我喚了聲:“二哥?!睂⑺麛r下,回身對挾住顧璃的兩名侍衛道:“把她松開?!?/br> 兩名侍衛遲疑了一下,看了眼大皇兄的臉色,應諾退下。 我看著顧璃,道:“你既敢在當今圣上的婚宴上狀告本公主,想來是不要命了,既然連命都不要了,臉上這層面紗,怎么還不揭下來?” 顧璃的聲音透過那層紗低低傳來:“賤妾狀告昌平公主,證據俱在,昌平公主顧左右而言他,反而要計較賤妾因病覆面的紗,是不敢與賤妾對峙,不愿承認自己的罪孽么?” 我道:“本公主為何要與一個不明身份的人對峙?”從一旁的內侍手里接過風燈,舉到顧璃近前,在明暉不定的燈色中,透過紗,看向她的眼,“或者說,本公主為何要理會一個已死之人的構陷,你說是嗎,楚合?”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事兒還沒完,但是接下來就差不多能串起來揭秘了,本來想繼續寫一段,趕著去整理購物車,所以,大家明天見! 第72章 他山之石 09 此言出,四下響起一片嘩然之聲。 楚合是楚離的親meimei,五年前楚離撞死在九龍柱上,便是她摟著楚離的尸身,拂著淚,悉數我七大罪狀。那些空xue來風的話語我至今想來猶自心驚,縝密得找不出一絲漏洞,仿佛我本就是那樣一個蛇蝎心腸的人。 后來我被幽禁蘭萃宮,楚合得償所愿嫁給了慕央?;赐踹^世,朝廷、平西、遠南,對淮安寶地相爭不下,慕央帶兵守住了淮安,父皇念他有功,欲令他襲淮王爵位,慕央不受,這天大的皇恩于是便落到了他的結發妻,楚合身上。楚合被封郡主,又賜誥命,成為京城臣眷中,淮王妃之下的第一人。 不過那時候,她已得了不治之癥,壽數無幾了。 這些瑣事都是我住在蘭萃宮時,從那些偶來為我看診的醫官口中支離破碎聽來的。彼時人世的繁麗已與我無關,旁人的造化與緣法亦不縈于懷,唯獨楚合這一樁入了心。 我尚記得兒時第一次與楚合相見,她跪在含元殿中唯唯諾諾的樣子。她的眼神很奇怪,一分臣服,三分歆羨,余下的盡是說不清道不明。與她說話,她無時無刻不在賠著小心,宮人或多或少都會討好奉承,但楚合不一樣,她的每一字每一語都是怯懦的,躊躇再三的,總要引得人去猜這是否出自她本心。我少時驕縱,凡事隨心而為,喜歡坦坦蕩蕩的人,和她相處只覺十分疲憊,便漸漸疏遠了。 楚合與慕央同養在淮王膝下,后來有一回,宮中擺宴,她跟著慕央來含元殿看我,之后二哥宮中有人來請,我與慕央已走到天華宮門口了,回過頭,她仍立在院中那株垂絲海棠下,絞著手帕道:“過一會兒阿姐就要進宮了,若此時去二殿下宮里,再去九乾門相迎,來不來得及?!?/br> 彼時楚離尚不是后宮之主,她進宮,何須臣眷貴女擺道相迎。 其實我知道楚合在猶豫什么,她怕以她的身份,配不上入我二哥的無衣殿,她怕慕央被我二哥拖住,宿在宮中,到時過了宵禁,我二哥又要將她塞來我的天華宮,她不喜歡留宿在天華宮。 她是淮王義女,身份貴重,我縱是公主,也不會拿她怎么樣。隨宮這么大,多的是去處,她不喜歡天華宮盡可以與我說,但她從來不說,只會端出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與我道,天華宮比淮王府還好。 我走到楚合面前,與她同立在那株垂絲海棠下,道:“其實你生得很美,大可不必這么自卑?!?/br> 誰知她聽了我的話,忽然抬目看我,眸中閃過一絲怨毒之色,又慌亂著去看我身后的慕央。 我愣了許久,才意識到我的話雖是出自好意,但“自卑”二字卻將她心中的狼狽不加掩飾地袒露在慕央眼前。 也是自那時起,我才發現楚合對慕央的情,從來不是兄妹之誼。 我只是沒想到,當年楚合眼中的一絲怨毒會在年復一年的歲月里釀成滔天徹骨的恨,最后成了我與她之間再也不可能度化的仇劫。 楚合跪在龍臺下,臉上的面紗無風自動,她低低笑了兩聲:“昌平公主這是要惡人先告狀?” 我道:“你究竟是顧璃還是楚合,揭開面紗看一眼不就知道了?!?/br> 說著,立在一旁的侍衛再次制住楚合,伸手就要掀她的面紗,正這時,解劍之聲忽然自另一側傳來,李栟的貼身護衛不知何時來到了楚合身旁,拿劍柄抵住了侍衛的手,說了句:“公主開恩?!?/br> 與此同時,四名跟著平西王一同赴宴的府兵也將手放在了腰間刀柄上。 李栟跪地,慘然道:“皇上,拙荊言辭固然有辱昌平公主,但她甘冒性命上表,也是為了天家清白,可謂一片赤誠報國之心。且楚合郡主乃慕將軍亡妻,孝昭皇后之妹,是早已仙逝的人,臣雖未有幸與之晤面,卻久仰其名,若拙荊就是楚合,臣又怎敢納她入王府呢?還望皇上明鑒,也請昌平公主明鑒?!?/br> 這個老狐貍,一番話非但將自己撇了個干凈,還潑我一身臟水。 我沒理他,盯著楚合臉上的面紗,吩咐:“揭!” “蹭”的一聲,一道寒光自我眼前閃過,李栟的貼身護衛將劍柄往上一撬,露出半截劍身,瞬間割傷了兩名侍衛的手。 二哥爆喝一聲:“李栟!你手下的人竟敢當著皇上的面動兵,可是反了不成?!” 與此同時,衛旻幾步上前,將我護住。但他也僅僅只能護住我,若非萬不得已,絕不能與李栟的護衛動手,因為他是天子朱家的人,眼下于閑止在,沈羽與李栟也在,他們中,誰不是野心勃勃,任何一點天家與平西的沖突,都會被有心之人做文章,動輒成為燎原江山的火種。 好在我二嫂像是堪破困局,同時出刀,自下往上抵住李栟護衛的劍身。 她雖歸順朝廷,聶家軍仍記在沈羽的西里軍之下,兩藩之間交手,便是另一回事了。 二嫂與李栟護衛正僵持,衛旻借此時機,將我往身后一帶,輕道一聲:“顧娘娘,得罪了?!币话严崎_楚合的面紗。 意料之中的一張臉,雙目里有一如往昔的怨毒,但整個人仍是嬌美的,像一株常開不敗的水仙,弱質芊芊,楚楚動人。 她忽地輕笑一聲,高聲道:“這下陛下不奇怪賤妾為何知道昌平公主的身世之謎,為何手握這些證據了吧?賤妾自小在淮王膝下長大,自比旁人多幾分堪破秘辛的機緣?!?/br> 她竟是要與我魚死網破。 到了此時,來集芳苑赴宴的臣子們已鴉雀無聲,楚合淮王義女的身份太有說服力,他們終于對本公主起了疑。 可那又怎么樣呢?他們的疑心不是空xue來風,我自出生起,就是欺君。 我早已想好了,我可以輸,可以敗,甚至可以死,但不是輸在今日,不是敗在這里,絕不是死在楚合手上。 我道:“本公主記得郡主當年得了不治血癥,早已下了墓,今日出現在此卻成了平西王府的妃妾,難道不該給陛下與慕將軍一個解釋?還是說郡主今日就打算以這樣不明不白的身份參奏本公主,只怕你說的話,他人也不能信吧?!?/br> 楚合道:“我當年患上血癥,幸得燕地三皇子良方,取百獸之血根治,豈不知那百獸之血兇險,又詭異多端,到了最后,人竟呈假死之狀。我自墓中醒來,因渾身之血被百獸之血清洗過,不記前事,身體極弱,走出墓地后,幸得一家京郊農戶收留,后來那家農戶北遷,我亦隨他們到了平西,機緣巧合下,入了平西王府為妾。但自今年伊始,賤妾漸漸想起舊事,遲疑再三,覺得若幫公主隱瞞身份,實屬欺君,賤妾是大隨子民,自小受大隨天家恩養,豈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忘恩負義之事?這才隨王爺回京,將賤妾所知如實稟明圣上?!?/br> 她說到這里,又道:“賤妾之言,句句屬實,當年收留賤妾的農戶,在京郊為賤妾看過病的大夫,北去路上見過賤妾的商戶,都隨賤妾來了京師,可為賤妾作證。賤妾離開平西前,燕國的三皇子也來了一封親筆信,證明賤妾當年所服百獸之血確有假死之狀,絕非怪力亂神之說,皇上若不信,可傳問證人與證物?!?/br> “不必了?!蔽业?,“當初收留你的那戶人家,是不是姓曲?五年前為你看診燕國巫醫,是不是為后宮的顏貴人也診過脈?你隨農戶北去遇到的那位商戶,可是做油布生意的?你想起往事后,燕國三皇子為何要給你去信,是不是你承諾了他什么?” 楚合聽著我的話,眸色未動,卻仍是從容應道:“昌平公主既已派人查了,便不該再對賤妾身份有疑?!?/br> 我道:“本公主是派人查了,但本公主查到的還不止這些!”我說著,看入楚合的眼,將聲音一緩,一字一句道:“當年孝昭皇后撞九龍柱身死,你跪在金鑾殿摟著她的尸身悉數本公主七大罪狀,本公主那時被人陷害,措手不及,無從可辨,且覺得孝昭皇后是因為被本公主揭發,為求清白而死,心中的確有愧。后來卻發現這一出縝密的戲碼中,有一點怎么都解釋不通。本公主揭發孝昭皇后,到孝昭皇后撞九龍柱而死,其間有整整三日。而那名被誤以為與孝昭皇后有茍且的侍衛,他的太監身份,早該在第一日就被查到。孝昭皇后雖堅烈,但她與本公主本無仇怨,既知道自己清白仍在,為何還會以死鳴冤。但后來,本公主忽然想明白了?!?/br> “楚合,你不打算給你jiejie的死一個交代嗎?” 楚合臉色終于變了,脫口便道:“昌平公主這話是何意?彼時阿姐冤死,賤妾傷心欲絕,幾欲隨阿姐而去,公主的意思,難不成阿姐是賤妾害死的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沒寫完睡著了,現在更上,晚上要帶貓狗出門一趟,今天就不補更新了,不出意外明天還是上午更,雖然沒補更新,但是這一章字數比較多,相當于其他時候的兩更啦~ 第73章 他山之石 10 我道:“當年本公主告發孝昭皇后,父皇將我與她分別幽禁在天華宮與仁明殿,等閑不允人探視,整整三日,出入過仁明殿的只有你一人。三日后,本公主與孝昭皇后入金鑾殿聽審,她到的時候已精神恍惚,父皇尚未來得及問話,她便泣不成聲,一頭撞在了九龍柱上?!?/br> 我盯著楚合:“孝昭皇后臨終前,說過這么一句話,‘阿離死后,想常伴皇上身邊’,帝后情深,這話甫一聽來再尋常不過,但如今想想,卻蹊蹺至極。她當時是貴妃,除非犯下不赦之罪,薨逝后,自當葬入皇陵,何來不能相伴我父皇身邊之說?再思及她彼時恍惚,傷心欲絕,只有一個解釋,孝昭皇后直到薨殞,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br> “本公主尋人問過,早在金鑾殿大審的一日前,父皇便解了仁明殿的禁,還派人前去安撫孝昭皇后,但你卻告訴宮人,說你jiejie傷心欲絕,無顏見人,將所有人謝絕殿外,到連她是否清白都不肯相告?!?/br> “楚合,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連從小與你相依為命的親jiejie都要算計!” 楚離楚合姐妹情深,楚離冤死后,又有誰會去懷疑楚合?到頭來,所有的嫌疑便落在了我一人身上。 楚合凄然一笑,目光中卻閃過一絲狠色:“阿姐雖是被冤枉的,但她被人發現與那假侍衛糾纏是事實,阿姐貞烈,縱然知道自己清白,被人誣陷至斯,如何還有顏面面對世人?昌平公主說得頭頭是道,但這一切不過是你的臆測,空口無憑!” “本公主空口無憑?”我只覺得她的辯解十分可笑,“楚合,你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找來這么多證人,把自己為何還活著的理由編排得天衣無縫,卻忘了自己究竟是患什么病癥‘死’的?” 我將聲音一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血癥乃不治之癥,憑我大隨醫術之精,尚束手無策,那燕國巫醫不過會些招搖撞騙的除祟之術,連顏貴人腿上的濕痛之癥都無法根治,怎么可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楚合,你仔細回想回想,當年我狀告孝昭皇后之后,憑你jiejie的貴妃之尊,想要將我父皇解禁的旨意瞞她一日,令她困守在仁明殿談何容易?你忘了當初是誰與你合盟,你的同黨又是誰了嗎?” 引我瞧見離妃與侍衛通jian的人是鳳姑,而鳳姑則是受淮王妃指使。我一直以為那個設局害我的人就是淮王妃,直到今年入冬時節,淮王妃對我說,朱碧,我這么恨你母后,必有人如我一般恨你。 她雖與我不睦,但此生愛篤淮王,臨到心灰意冷時,不會平白無故與我說這么一句話。 也正因為此,我才想到楚合這個已“死”之人身上。 隨后平西王進京,接風宴上,李嫣兒以李賢作餌,誘我入桃花閣,設局破壞我與于閑止的婚約,我將計就計,非但從顏貴人那里審出了那害我之人為的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還從李嫣兒口中套出了她要毀我婚約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已得知我非父皇所出。 我的身世乃天家秘辛,鮮有人知道,而當年楚離之死更不光彩,這些年極少有人提及,能拿著這兩樁事做文章,除了淮王妃與楚合,我想不出第三個人。 有些事之所以迷霧叢叢,是因為找不到那個破局的點,一旦方向對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二哥把衛旻送來天華宮,命他暫為我所用,我便令他竭一切所能追查楚合的“死因”。 原來楚合當初根本沒患血癥,所謂的血癥,不過是她的金蟬脫殼之計。 “其實你最開始,只是染了點輕微的風寒,但令你沒想到的是,即便本公主被幽禁蘭萃宮,本公主的二皇兄依然不依不饒地追查孝昭皇后的死因,儼然就要查到你身上。你怕到時候水落石出,死無葬身之地,只好一不做二不休,謊稱思念孝昭皇后,以至身染血癥,借用假死,金蟬脫殼?!?/br> 至于我二哥當年為何沒查明真相,原因其實很簡單,與我一樣,算到了淮王妃,算漏了一個“已死”的楚合,更重要的是,他查到了我非父皇親生,而我的身世,才是這一切最根本的因果。 我道:“我不知道你許了燕國的三皇子什么,竟肯請動他出手幫你,帶你從墓地出來,送你前往平西,但百年來燕隨兩國戰亂不斷,異邦狼子野心,燕地的皇子,所圖還能是什么?!” “可惜啊,燕三皇子縱有通天本事,能讓一個人生而死,死而生,但他到底非我隨宮中人,如何顧全得了細枝末節?楚合,當初你初染風寒,是誰為你請的太醫,誰派自己的貼身侍婢去你府上照顧你,你都忘了嗎?” 楚合的瞳孔漸漸變大,嘴角一顫,囁嚅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