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若云往前走了一點，整個舞臺就在眼前，往下看去，一覽無余。音樂緩柔就像在耳旁，底下些微的噪音完全聽不見了。難怪，以前的達官貴人都喜歡在高樓里看戲。

    “那我開個燈?！?/br>
    周輔陽正要往旁邊走，她趕忙拉著了他，說道：“不用了，這樣正好?！?/br>
    整個二層就他們兩個人。

    燈要一開，真是要多拉風有多拉風了。

    此時，戈秦文他們的節目結束了，正鞠躬退場。

    兩個人坐在第一排。

    季若云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第一個節目，他們拿毛筆的寫的是什么？”

    沒有看到最后，稍微有點在意。

    她想不到什么雅量高致又貼合主題的字詞。但心里猜大概是什么鵬程萬里、吉祥如意之類的話。畢竟快要到學期末，準備迎接新年了。

    周輔陽想了一下，說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br>
    她被逗笑，“說真的，你知不知道？”

    “就是這個。書法社的人商量的，他們覺得很大氣正派，而且積極向上?！?/br>
    “舞蹈社的人居然也同意？”

    那么仙氣騰騰的古典舞，配上了我黨精神，好吧……其實也不算特別的不搭。

    “跳完舞是不會回頭看紙上寫了什么的?！?/br>
    周輔陽揚唇笑了下，說道：“她們以為寫的是，一期一會，新年伊始?！?/br>
    季若云忍了又忍，還是翹了翹唇，笑出聲來。

    “你們怎么在這里？”

    他們兩人轉頭，看見了正走來的左志遠。他同時也看見了周輔陽身邊的季若云，愣了一下，說了句：“打擾……打擾了?！?/br>
    “你怎么不在下邊看著？”

    “我來找個東西?！?/br>
    他從后排座位上拿了什么，又跟周輔陽說：“對了，今天打掃的人會晚點到。你跟你們社負責化妝室的人說一下，他可能也要晚點才能走?！?/br>
    季若云心道，看化妝間的人不就是她。

    剛想問大概會留到幾點，周輔陽就問她道：“你鑰匙帶了嗎？”

    她點點頭，“帶了?！?/br>
    “給我吧?！?/br>
    “我的社員不會留到很晚，”周輔陽從她手里接過鑰匙，起身，走到左志遠身邊，說道：“你還是自己去找個人關門吧?！?/br>
    季若云就這樣丟了工作……

    她愣了一下，有點厚顏無恥地想，不用關門是不是就能早點回宿舍了。

    還有很多卷子沒寫呢。

    “……”

    左志遠無語地接過了鑰匙。又看了眼第一排坐著的季若云，忍不住低聲道：“你到底怎么著。真的喜歡上這個小學妹了，還是拿她當個靶子，擋擋吳雪情而已？”

    周輔陽看了他一眼，什么話都沒說。

    左志遠接收到了他眼里的“關你什么事”，晃了晃手里的鑰匙，他咧嘴一笑，往后退道：“好嘞，您忙。我撤了?！?/br>
    打發走了他，周輔陽站在最后一排。他自己也在思索。

    季若云背靠著座位，手疊放在自己腿上，她的坐姿很乖。烏黑的發扎成一個普通清爽的馬尾，放下應該能長到腰間了。安安靜靜，很認真地在看臺上的表演。

    她人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肩越發薄。比同齡人顯得更小。

    再聰明自強，也還只是個小朋友。

    初見時，她搶了弟弟的彈弓打人栽贓，一氣呵成。他覺得這小女孩很狡黠。表弟的病房再遇，就變成了替弟弟伸冤的好jiejie，十足的聰敏。在學校遇到，她又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很難不在意。

    下一場是小提琴的獨奏。臺上西裝革履的少年，就算面容普通了點，認真拉著小提琴的樣子，還是很有氣質的。季若云家里很窮，兩世都和藝術搭邊的東西無緣。

    心里難免有點羨慕會樂器的人。

    周輔陽走到她身邊時，她隨口問道：

    “小提琴很難學的吧?！?/br>
    “沒有多難，只是前三個月怎么拉都像在鋸木頭，多練習練習也就好了?！?/br>
    她聞言，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你學過小提琴？”

    周輔陽嗯了一聲，笑著道：“小時候學過一點。當個興趣的入門不難，成為專業程度的就不簡單了?！?/br>
    大神果然什么都會。

    季若云心里默默嘆服了下。

    曲到尾章，突然變得激昂起來。

    她輕輕地問：“那你跟他誰拉的更好？”

    在兩人水平差別不大的情況下，誰拉得更好就很主觀上了。依周輔陽的性格，本來是要謙虛的。

    但看著她目不轉睛地，眼里倒影著光的樣子。

    話到唇邊，就變成了，“比他要好一點?！?/br>
    “真的？”

    她轉頭看他，眼里有一點狐疑，然后眼尾彎彎，輕輕笑了一下：“你怎么這么厲害的?！?/br>
    “……”

    周輔陽頓了頓，沒有說話。

    “我來了我來了！”

    戈秦文腳步聲很輕，一下來到他們這一排。輕啊了一聲，她怪笑道：“打斷你們對視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彼稚媳е鴥纱闶?，想了下，坐到了第二排。

    “……”

    “坐在后面干什么？”

    季若云算是服了她了，嘆氣道：“快坐過來?！?/br>
    戈秦文猶豫了下，也就坐到了她旁邊。

    悄悄看了周輔陽一眼，心道周男神真沉得住氣，約云云還要叫上她。

    她自我定位是電燈泡。

    “我聽說，本來夜亮樂隊的社長，是不讓新生第一學期就上臺表演的?？磥硎悄慵麖椀锰?，讓她破例了?！敝茌o陽沒有刻意夸她的意思。語調緩緩，只是在隨意閑談。

    但話里的意思，讓戈秦文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過獎過獎，學校里那么多牛人，我這個水平就是墊底湊個數的?！?/br>
    周輔陽真的很會聊天。

    三言兩語，就能把稍稍詭異的氣氛弄得不錯。

    只是幾個人沒聊幾句，左志遠又“蹬蹬”跑了上來。

    “動漫社的背景音不知道刪了什么，格式不對了。我要去辦公室找他們拷給我的備用資料！你快去救個急，幫忙調下后面節目順序?！?/br>
    真的很急，他邊說，邊扯著周輔陽就走了。

    “……”

    戈秦文這個電燈泡暗了。

    她想想還是想出校門玩，就拉著季若云的衣角，撒嬌道：“云云，去吃燒烤吧？我請我請！”

    “不行?！?/br>
    季若云有點想留下來看完節目，但想想宿舍里還堆著的試卷。

    心里癢癢。她站起了身，說道：“我先回宿舍了?！?/br>
    “??？這么早回去干嗎？”

    “寫卷子?！?/br>
    戈秦文表情復雜，想說你別開玩笑了，又想說再玩玩不成么。最后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默默地把手上的零食塞到了季若云懷里?！昂煤醚a補吧，別讓學習摧殘了?！?/br>
    她目送著季若云一點點走遠。揮了揮手，心道這就是學霸的素養啊。

    望塵莫及了。

    她一個人在二層沒什么意思。

    呆了一小會兒，就下樓了。

    在樓梯口，聽見了自家社長和副社長在說：“那個活動室要歸舞蹈社了?！?/br>
    “真的是學生會的人定的？”

    “他們說是老師的意見，但我肯定就是學生會的人定的。他們那會長跟舞蹈社的關系，不比跟我們社的關系要好？”

    以前有個體育老師是國家一級健美cao運動員，她帶的健美cao社團特別厲害，分配到一個很好的活動室。就在演藝廳一樓，地方寬敞，音響設備都很好，甚至還有臺鋼琴。

    這個老師辭職之后，社團就自動解散了?？粘鰜淼幕顒邮?，由各個想要的社團去申請，分配權在學生會老師的手里。但老師多半不會在意一個活動室。

    戈秦文冒了出來，說道：“學姐，這個申請到活動室的社團，最后名單公布了嗎？”

    “還沒公開，”社長和副社長對看了一眼，有點奇怪地道：“怎么了？”

    還沒公開就好。

    她笑嘻嘻地道：“我去試試，說不定，有可能把活動室要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