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議之摸著錢似乎不止他墊付的醫藥費數目，但也沒拒絕，對于知恩圖報的人，收了比不收強。

    而且他以后還要送楚潔一份生肌湯，不會讓楚潔一家吃虧的，聽裴宴淵說裴氏推出生肌藥液后要賣三四萬一瓶，一瓶就是一個療程，一般面積的燒傷或硫酸腐蝕一個療程就可以治好，非常大片的或太嚴重的可能要多幾療程，但也比往常醫學手段里的植皮手術便宜了很多倍，還不會讓患者受罪。

    洛議之離開醫院就又回了店鋪，邵天漢趴在柜臺上耷拉著腦袋，一見他回來了連忙二哈一樣地竄了起來。

    “大哥！”

    “嗯?！甭遄h之像是主人安撫狗頭一樣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今天上午賣出去了幾瓶？”

    “我......這個......”邵天漢伸出一根手指頭，“零，零瓶?！?/br>
    “零瓶你伸一根手指頭干嘛？！”洛議之無語了，沒有他在果然不行！

    雖然他在的時候一上午也就能賣出三四瓶。

    “大哥，中午你在店里吃還是回裴三爺那兒吃？”邵天漢刷著外賣平臺，咽了口口水：“要是你在店里吃，咱們現在就可以點了?！?/br>
    “我當然回去吃，外賣又不好吃又不健康?！甭遄h之之前在店里吃的那一回可把他委屈壞了，油味不對，菜味不對，調料味還是不對，看邵天漢吃得那么開心，他都想哭。

    “哦對了，你到底給沒給你爺爺喝我給你的百用去病湯？”洛議之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皺眉看向邵天漢，“怎么沒聽你反應？”

    “那個......還沒有?！?/br>
    邵天漢興奮的情緒陡然涼了下來，任憑手機上的外賣頁面倏地變黑，“但我過兩天應該就能去給我爺爺喂藥，這段時間我爸和我那個小三后媽太不對勁，把邵家里里外外都把持得很緊，療養院也不讓小輩常去，說得倒是好聽，說什么怕我們打擾我爺爺的休息和治療?！?/br>
    邵天漢眼底露出一分冷笑，“我看他是想趁機搞鬼，想軟禁我爺爺讓我爺爺把財產都轉給他，我呸，他也不看看他有沒有掌控公司和邵家的德性?！?/br>
    “你大伯二姑不是挺厲害么，就這么放任你爸這樣干？”洛議之有些狐疑。

    “我大伯二姑是厲害，但他們也是利益至上的主?！鄙厶鞚h哼笑一聲，“說不定聯合起來做了什么合作吧，就算真有什么成了不公開的公認秘密，我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可都防著我這個棄子?！?/br>
    見邵天漢眼底隱隱閃過的一絲嘲諷難過，洛議之嘆了口氣，也不再打擊他這個二貨小弟，只說：“你也不要天天沉迷于廢物紈绔的人設，在我這兒還是可以崩一下的?！?/br>
    畢竟他有時候也受不了小弟太沙雕。

    邵天漢突然更難過了，用袖子摸了把臉：“我可以不廢物，也會盡量變成精英，但是想改變性格太難了，我覺得我現在這個性格其實，，其實也挺好的，大哥你不喜歡嗎？”

    “......”洛議之：“我......”

    “小弟你開心就好?！?/br>
    邵天漢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就又恢復了往常的二哈模樣，不過眼底多了份認真，應該是真的準備把廢物偽裝掀掉了。

    等到十一點半，洛議之便準備回山海莊園，但是剛準備出門，店里的邵天漢突然就暴吼一聲，“艸?。?！”嚇了洛議之一跳。

    洛議之一個趔趄差點崴腳，氣得扭身瞪著邵天漢，“你又怎么了？??！“

    “不，不......不是，大哥，你快看，快看這個！”邵天漢滿眼怒火，噌地拿著手機跑過來，把屏幕塞到洛議之鼻子底下，“我靠，氣死我了！”

    洛議之低頭一看，發現是華夏網的網頁界面，上面有一溜視頻，看著那封面，似乎是......是楚潔的病房？！

    點開其中一個視頻，果然是對楚潔的采訪，但下面的評論......洛議之只瞄了一眼，眼底瞬間燃起怒火。

    “哇，這個女孩可真慘，男的人渣吧！”

    “男的好賤好毒！建議死刑！”

    “等等，大家先別罵男的人渣，我是知情人士，認識這兩人。說實話，男的行為的確垃圾，但女的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當初這女的還沒分手的時候就腳踏兩只船了，還每個月向那男的要錢，那男的可往她身上花了不少?！?/br>
    “天，毀容得好厲害?！?/br>
    “評論里那個知情人士你說的真假？要是真的話這女的也太賤了，讓男人養還給男的戴綠帽，不怪男的生氣，就是方式太激進了?！?/br>
    “表子活該！”

    “你們腦殘啊，他說是真的就是真的了？你們調查了嗎就開始罵受害者？??！有病吧一群垃圾?！?/br>
    “樓上你是不是也是這種吃別人喝別人，到頭來還喜歡出軌的爛貨啊，不然你激動什么，就是活該！”

    “我覺得都挺慘，女生毀容了，男的要進監獄，哎，自立自強別出軌，這女的要是人品好就啥事兒沒有?！?/br>
    “樓上，我覺得你嘴里不噴糞也啥事兒沒有：）”

    “......”

    第25章

    “水軍, 肯定是人渣家里給請的水軍！”邵天漢氣得頭頂冒煙, 簡直要暴跳, “這些到處作孽吃人血饅頭的水軍，也不怕拿了錢沒命花！”

    洛議之磨著牙退出視頻評論，下滑刷新, 發現很多楚潔的視頻一下子就沒有了，只剩下最前面兩個評論非常多的視頻還存在, 但下面的評論簡直吵得不堪入目。

    “這肯定不止是水軍的原因！”洛議之氣得啪地往門上一拍, 厚實的玻璃門微微震顫, 最上方出現了幾條裂紋。

    邵天漢火氣一滯，驚嚇得傻?。骸埃。。?！”

    “而且好多視頻被刪了, 現在就剩下兩個了，估計過一會兒也剩不下?！甭遄h之指節咯咯直響，正常人在看了這種受害女生的視頻后，第一反應說女生可憐罵兇手人渣的肯定占大多數, 就算被水軍擠占，也不會把輿論弄成這種糟心狀況。

    肯定有人刪評！

    又刪評又刪視頻，光水軍和營銷號可做不到！

    洛議之磨牙，頓時氣鼓鼓地掏出手機, 打通了裴宴淵的電話。

    “喂？裴宴淵, 華夏交流網是裴氏旗下網絡互聯公司下的一個平臺，對吧？”

    那邊裴宴淵正準備前往會議室開會, 結果一聽洛議之這氣憤不已還隱隱帶著點兒告狀意味兒的聲音，不由得一頓, 示意趙助理先帶著文件過去。

    趙誠立刻應下，默默轉身離開，心里卻不禁嘀咕，外面傳的小白臉謠言雖然是假的，但他怎么覺得他們裴董有把這謠言變假成真的趨勢？？

    是他想多了吧！

    “華夏交流網的確在裴氏旗下，怎么了？”裴宴淵走到窗邊，似乎能感到眼前陽光正如電話那邊的少年一般勃勃蒸騰。

    “你們公司內部有老鼠屎！”洛議之聲音明亮，怒氣沖沖，但怒氣絕不是對著裴宴淵。

    “你還記得昨天我和你說的那件潑硫酸的事兒吧？今天那個受害者找了人采訪，想把事兒鬧大，但是視頻下面出現了很多顛倒黑白的水軍，而且視頻也在不斷被刪！”

    裴宴淵立刻就明白了，應該是那兇手家里找人花錢壓新聞和熱度了，這在各大網絡社交平臺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隔壁幾家大平臺只要給錢，除了涉.政的，什么都可以壓也可以炒。

    但裴氏網絡媒體公司中的華夏交流網卻不同。

    他很早就定了規矩，除了娛樂圈等圈子的黑黑紅紅各種營銷，以及無傷大雅的小新聞可以接單，涉及人命、各種案件、過于惡劣或影響過大的事件等則不可以隨意接單去壓或炒。

    至于言辭鑿鑿顛倒黑白的水軍，可能是那兇犯的家人請的，想趁著刪干凈視頻之前先混亂視線，順便抹黑一波，等網上輿論不再一邊倒支持受害者，就壓下這件事，趕緊把事情解決。

    反正網上沒有長久新聞，除了傳播特別廣的，等過段時間誰還記得誰。

    “行，這事兒我知道了，你不必擔心，我會派人處理?！迸嵫鐪Y語調沒有起伏地安撫了一下洛議之，安撫完又覺得他剛剛的聲音表現實在太差了。

    裴宴淵對自己感到既不悅又不滿意。

    兩秒后他又找話問：“那個受害者的家庭情況是不是沒有兇手家庭情況好？”

    “??？”洛議之一愣，回想了下楚潔之前透露出的信息，點點頭，“對，受害者就一普通家庭，爸媽加起來一個月收入都不到八千，那個男的家里好像有點錢，是個三線城市的富二代?！?/br>
    “既然這樣，我估計接下來他們很可能要去威逼利誘受害者，讓她選擇和解?！?/br>
    “啥？??！那他們也太不要臉太自大太無恥太......太毒了吧?。?！”洛議之胳膊猛地一揚，又要拍門，邵天漢眼疾手快，連忙把門拉開，洛議之拍了個空。

    “不然怎么會做出之前一系列事情？不要低估這種人的無恥程度和囂張程度，何況作惡的兇犯和受害者達成和解，也并不罕見?！迸嵫鐪Y聲音不緊不慢，“很多剛開始態度堅決剛硬、誓要拼盡一切嚴懲兇犯的受害者最后會迫于現實，無奈妥協，收下錢財選擇和解，這都是沒辦法的事，不過這件事我們既然可以幫忙，你就不妨先給受害者透露個底兒?！?/br>
    “好，我知道了！”洛議之鄭重認真地握了下拳，聲音清亮地突然道：“裴宴淵，我發現你人真的很好，以為我對你誤解太深了，還好我沒有立刻走，不然就帶著誤解失去一個朋友了?！?/br>
    曾經他以為裴宴淵是個冷漠嚴苛面癱小氣的變態，現在卻覺得裴宴淵其實挺熱心，也很大方溫暖，雖然還是很面癱。

    反正和變態距離十萬八千里！

    裴宴淵唇角微微翹起一個極小的弧度，仿佛被纏繞上了幾絲春風。

    “我覺得你也很好?！?/br>
    外面的清冽陽光輕柔地照進來，微醺的氣息讓裴宴淵感覺心都有些溫軟，如果畫面可以剪切，這簡直就是一副美好的告白畫面。

    ——朝氣蓬勃的俊美少年和沉穩英俊的成熟上位者在陽光下剖開心扉，相視一笑。

    可惜以上都是假的。

    “哈哈，我也覺得我很好?！甭遄h之毫無曖昧的明朗笑聲從話筒中傳來，仿佛又翹起了尾巴：“那我就先給楚潔打電話說一下，一會兒我會回去吃飯！我掛啦！”

    “嘟——嘟——嘟......”

    裴宴淵被強行從難得沉浸的一片溫軟情緒中拽出來，深邃灰藍的眼底驀地變了，整個臉色也瞬間繃緊，氣息下降了好幾個度。

    看起來更冷漠嚴苛又變態了。

    洛議之這邊雖然憤怒，但是不慌，尤其在利用裴氏的名義給楚潔稍稍透了個底后，楚潔一家雖然哭得更厲害了，甚至在電話里就要給洛議之磕頭，卻是一種放下大石的暢快，哭他們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而楚潔那個前男友張雨威一家，卻是漸漸慌了起來。

    本來他們一直盯著網上的動靜，還花了不少錢拜托在裴氏旗下網絡媒體公司上班的張雨威大舅幫忙從內部壓下那些視頻。一開始也的確順利，在那楚潔一方把視頻放出來后，他們就立刻開始了行動，不斷下壓熱度，并依次刪掉視頻和評論。

    中間只出了一點小意外，那就是張雨威的媽沒和家里其他人打招呼就又在網上買了幾波水軍，拼命抹黑她心里的那個賤表子，誰讓那個賤人不答應她兒子求婚還要分手，害得她兒子買硫酸走上了極端?。?！

    所以她一定要在把這些視頻刪掉前，先把“事實”擺出來，控制住輿論，可不能讓那些人都罵她兒子，而是要好好罵死那毀容的賤貨！

    畢竟她兒子做錯了什么？她兒子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不但是感情上的受害者，還要因為那賤人要被害得進監獄，憑什么?。?！就算他們已經開始找人找律師，又時刻準備拿出大筆錢來疏通法院，但她兒子至少也要被判個三年，那可是要留下案底！

    張雨威的爸爸姑姑發現那些水軍時已經是視頻發布的二十分鐘后，連忙讓張雨威大舅把視頻都刪了，雖然這樣能模糊事實，不讓輿論一邊倒，但要是不及時控制，可就會吸引來更多的注意和罵戰。

    不過他們時機掌控得好，在那最上面一條視頻的評論要破八千前，就全都刪了個干凈。

    然后他們就立刻聯系了楚潔，由最會演戲又會說話的張雨威他爸出面，先是一番痛哭流涕地道歉，然后掏出滴滴泣血的父母心賣可憐，同時又提出要給楚潔一家三百萬的補償，并負責全部醫藥費以及恢復容貌的手術費，最后還隱晦地威脅敲打了一番。

    說實話，他們挺有信心。

    畢竟對于那些沒什么錢的窮人，就算因為一時的憤怒不甘而要打要殺恨不得嚴懲他們兒子，但是以后呢......日子還是要過的嘛。

    只要慢慢拖，拖得他們平靜下來，然后給予充分的好處就是了，要知道毀容后想恢復一半——也就是不再坑坑洼洼，那做一次手術可不行，六七十萬的手術費都不止，那楚潔家要怎么辦，存款估計有二十萬就不錯了，還有一個十八線地區的小破房，能賣個三四十萬嗎？

    他們卻是可以幫忙付所有醫藥費，并給予額外三百萬的補償，他們不信楚潔一家會寧愿不做手術，頂著爛臉，賣掉破房傾家蕩產請律師和他們打官司。

    而提出補償條件后的當晚也的確沒讓他們失望，楚潔一家真的聲音屈辱地松了口，在張雨威他媽看來，那表子一家果然都是要錢的貨。

    被拘留的張雨威收到他媽傳進來的消息時，也是大松了一口氣，然后破口大罵了好幾句，看來他之前沒追上還是錢給的不夠多。

    殊不料就在張家一家全都松下口氣時，深夜兩點，高清的視頻再次被傳上了華夏交流網，甚至被直接頂到了熱門！

    而那視頻緊接著的下一條，就是張雨威的爸打來的電話錄音，威逼利誘不用其極，背景音放到極大，還能隱隱聽到一個中年婦女用方言罵“臭表子、賤貨、死要錢”的聲音！

    很快，全網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