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三葉依舊專注公文:“有些了?!碑吘故悄每ぶ魇雷幼龅恼T餌,要是這都還查不出線索來,他們長夜軍不如集體自殺了的好。 林歇:“可是與我有關?” 三葉合上公文:“當然與你無關?!?/br> 林歇笑了:“你是不是又要出門去忙了?” 三葉果然站起身:“不忙不行啊,我不在,他們行事也沒個章法,我去尋個借口糊弄了半夏就走?!?/br> 林歇聽著三葉出屋的動靜,放下了手中的玲瓏球,輕嘆一聲—— 三葉知不知道,每次她想要逃避什么話題的時候,便會找借口直接走開。 若真與林歇無關,她又有什么好逃避的呢? 所以,竟真是自己害了長公主。 林歇低頭輕咳了一陣,等咳嗽平息,就發起了呆來。 夏夙和君葳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幕。 林歇穿著雪白的里衣,青絲披肩,面無血色。她眼眸低垂像是在思量什么,雙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個木質的玲瓏球,忽而勾起唇角輕笑一下,竟讓人感到了一絲說不盡的蒼涼與無可奈何。 君葳年紀小,容易被情緒感染,頓時就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難受。 夏夙比林歇好點,但也不舒服,聯想管事剛剛來找了林歇,她便誤會林歇是因為不能見她們才這樣,就開口喚了聲:“林歇?!?/br> 林歇被嚇到了。 并又一次在心里感嘆:沒內力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林歇把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問道:“夏夙?你怎么來了?” 夏夙與君葳翻過窗戶輕輕落地,小聲道:“想來就來了,你放心,我們是翻墻進來的,沒人看到?!?/br> 原來夏夙終究還是顧忌了侯府,倒不是怕林淵落個苛待兄長遺孤的名聲,而是擔心林淵事后會因此為難林歇。 夏夙說完,就推了推君葳,讓她出聲。 君葳無法,只能干巴巴開口說了句:“還有我?!?/br> 林歇聽出了腳步聲是兩個人的,卻沒想到還有君葳。 頓時有些意外,說不出話來。 林歇不說話,君葳也尷尬,這個時候君葳才開始慶幸夏夙也來了。 只見夏夙直接坐到了林歇床邊,抬手撫上林歇的額頭,探了探:“嗯,果然是退燒了,還以為你是為了不讓我擔心瞎說的呢?!?/br> 林歇讓人給夏夙傳話,說自己生病出不了門,但為了不讓夏夙擔心,她也說明了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子還有點虛。 林歇笑著搖了搖頭,問她:“你們偷偷過來,沒關系嗎?” 夏夙:“沒關系,夏衍和世子知道我與郡主去了花園,花園這么大,一時間找不到也是有的?!?/br> 林歇意外:“他們也來了?” 君葳在一旁看著林歇,見她果然是一臉自然不見絲毫窘迫,心里越發不自在起來。 這種感覺來得奇怪,君葳想了想,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林歇與林安寧長得一模一樣的緣故。 安寧雖然不是她的未央jiejie,可畢竟在一塊處了兩年,感情深厚。 看著和林安寧長得一模一樣的林歇過得這般不好,她不自在也是理所當然的。 林歇與夏夙說著話,君葳在一旁找了張椅子坐著。 就在這時,半夏突然闖入。 三葉有事離開了,走前讓半夏好好照顧林歇,可半夏還沒把緞帶繡好,就有些猶豫要不要進來,猶豫了一會兒后,她才覺得自己怕不是個傻子,林歇又看不見,她就是當著林歇的面繡,林歇也不會發現緞帶上掛著玉葫蘆。 想通了這點,半夏這才拿著針線盒與緞帶姍姍來遲。 誰知道一進來就看到了這么多人。 半夏整個傻住。 夏夙看看半夏又看看林歇,沒有出聲,君葳也是尷尬,根本不想開口說話。 只有林歇一臉淡定,開口問了句:“半夏嗎?” 半夏呆呆地應了:“姑娘?!?/br> 林歇讓半夏去備茶。 半夏這才傻乎乎地去了,離開前還把針線盒與緞帶放到了桌上。 針線盒輕叩桌面,君葳循著聲音朝那看了一眼,然后就定住了視線。 “早知道會被你家丫鬟看見,我就不翻墻了,直接走院門多好,我的衣袖都被樹枝給勾破了……” 耳邊是夏夙埋怨的聲音,君葳懶得聽,并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條即將繡好,末端掛著玉葫蘆的緞帶。 玉葫蘆質地不錯,樣式也可愛,但這般的玉掛件,在京城隨便一家高檔些的首飾鋪都能看見。 君葳和君蕤幼時的零花不如現在,攢了幾個月也就只能買這么一對玉葫蘆,為了讓玉葫蘆顯得獨一無二更加特別一些,那時還小的他們在仆從的幫助下趴在柜臺上,一臉嚴肅地吩咐店家在玉葫蘆小小的葉片上,刻了極小的字。 一個“葳”,一個“蕤”。 因為這樣,才算是真的把他們二人帶在了身邊。 君葳記得很清楚。 因為要攢錢,她和弟弟在她院里一根柱子下劃了許多劃痕,以此來記錄每個月攢下的錢,劃痕旁邊還刻了兩個葫蘆,是他們最后買到了玉葫蘆才刻上去的。 每次看見劃痕,他們就會想起一遍,因此根本就忘不掉這件事。 君葳以為林歇只是湊巧也有這么一對玉葫蘆而已,并沒有多想什么,只是因為曾給未央jiejie送過同樣的禮物,她對玉葫蘆這樣的物件總是有些在意。 君葳轉動圓嘟嘟胖滾滾的玉葫蘆,思緒散漫。 直到視線隨意地落到了玉葫蘆的葉片上,心臟才猛地一抽。 不容認錯的小字映入眼簾,君葳的大腦瞬間空白,微微張開的雙唇輕輕顫抖著,眼淚奪眶而出。 君葳呆愣許久,又伸手去拿另一個玉葫蘆,因為手在抖,玉葫蘆好幾次都從指縫間滑走了,等好不容易拿起玉葫蘆,君葳擦了會讓視線模糊的眼淚,定睛去看另一個玉葫蘆的葉片。 擦干的眼睛又一次溢滿了淚水,她慢慢地,慢慢地用雙手握住這對玉葫蘆,抵住額頭,肩膀輕輕地顫抖著,眼淚不停往下掉,一顆接著一顆,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郡主?”夏夙聽到了細小的抽泣聲,一臉狐疑地回頭看向站在桌前背對著她們的君葳。 君葳像是被針刺了一般猛地驚醒,她放下手,沒有回頭。 夏夙:“你在干嘛呢?” 君葳張著嘴大口呼吸,努力平復此刻的心情。 她想要轉身,想要問林歇,想要確認林歇的身份,她不想再認錯人了。 可是她不敢。 想想自己和林安寧一塊說過多少林歇的壞話,又是怎么替林安寧出謀劃策,還去母親房里偷了吃下后就會生病的藥,還仗著自己是郡主,要挾機關社的某個學子聽她的命令,她簡直…… 君葳握著玉葫蘆的手猛地捶到了桌上,隨后五指因疼痛松開,玉葫蘆就這么落回到桌上。 夏夙覺著不對,起身朝君葳走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想讓她轉過身,并問她怎么了。 君葳一把甩開夏夙的手,跑了出去。 君葳跑進林子里,又一口氣跑到了花園,沖出林子的那一刻,君葳在沒什么人的花園里放聲大哭。 等有下人聽到哭聲,循著哭聲找到她,君葳又一次把人甩開,逃似地跑出了北寧侯府,并鉆進了自家的馬車。 “回府!”君葳大喊,竟是沒等弟弟,就要走了。 不能問林歇,那她就去問母親! 馬車領著府兵,一路回了長公主府。 君葳擦掉眼淚,腦子里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有關林歇的事情。 想想林歇的遭遇,想想林歇現在的境況,君葳的心就像是被針扎似的難受,眼淚越流越兇。 待馬車停下,她顧不上往日的講究,直接用袖子動作粗魯地擦了臉,把本就哭紅的小臉擦得更加紅了。 她跳下馬車就沖進了自己家,直奔主院。 主院里,君葳剛沖進長公主府的大門,就有下人將君葳哭著回來的事情告訴了屋外候著的嬤嬤,嬤嬤聽后進到屋里,將此事告訴了坐在床邊的男人。 男人身著銀灰色華服,面容俊美,氣質溫潤,怎么看都不像是三葉口中會把自己孩子扔出去做誘餌的人。 男人聽了嬤嬤的話,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長公主的手,體貼而又溫柔地替還在昏睡中的長公主蓋好被子,這才起身出了屋,把跑來的君葳攔下。 君葳見了男人就像是老鼠見了貓,先是被嚇得打了個哭嗝,然后才小聲道:“爹爹……” 靖國公應了一聲,丟下一句:“過來?!北戕D身去了書房。 君葳猶豫地看了看主屋的門,最后還是跟著自己父親走了。 . 北寧侯府的榕棲閣內,夏夙端著半夏奉上的茶,一臉的莫名其妙,完全不懂君葳是怎么了。 林歇也不懂,她看不到君葳哭得直顫抖的肩膀,只知道君葳突然跑走了。想想剛才她與夏夙聊得興起,不禁懷疑是因為她們自顧自說自己的,讓君葳覺得自己被冷落,便發了脾氣。 “算了我們不管她,跑了就跑了吧,跑了正好,杵在這里我看著也礙眼?!毕馁矸畔虏璞K倚著床柱,毫不掩飾自己對君葳的嫌棄。 半夏端上茶后就坐到一旁的小墩子上繡緞帶去了,淺綠色的緞帶上繡了墨綠色的葫蘆藤,與末端掛著的玉葫蘆交相呼應。 待繡好,她便把緞帶拿去給林歇試著戴戴,看有沒有那里不合適的。 夏夙搶過半夏手里的緞帶,說道:“我來,你再去給我倒杯茶去,渴死了?!?/br> 半夏應聲而去。 夏夙走到床頭給林歇系緞帶。 聽到半夏離開的聲音,林歇這才問了一句:“昨日那件事,你在將軍府可有聽到什么風聲?” 三葉不愿把事情告訴她,她也就只好自己打聽了。 夏夙將緞帶沒有繡花的那一面壓在林歇眼睛上:“具體的不曾聽說,倒是那個被夏衍折了手腳的……” 說到這里,夏夙想起昨天進林子找林歇看到的一幕,差點又要吐了,并在心里直罵夏衍有病,把人綁了不就好了,非得把人弄成那樣,幸好林歇看不見,不然也要被嚇到。 她緩了緩才道,“那人是叫衛齊海對吧?聽說送去尋醫閣救了回來,沒因鮮血流盡而死,可在押送到大理寺的路上,被人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