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點了點頭，贊道：“張大人在河道治理上是研究，確實厲害，讓人推崇?！睆埦醋诘倪@一套理論，她的前世的歷史中也是有人提到過，確實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沈皎在衛賾的陪同下，一直向前走去，看到從梅渠北方有一條支流像旁邊流去，問道：“這個支流是通往哪里的？”

    “這個是通往旁邊的村莊的一條支流，原本主要是為了開引支脈?！毙l賾說道這眼中露出了明顯的欣慰和喜意，這令沈皎更加好奇。

    衛賾愉悅地說道：“現在附近不少的百姓正在試著利用這支梅渠的支流，改造農田，化害為利，將原本的麥田改為稻田?！?/br>
    沈皎聽到這個消息，眼中一亮，對著外面的暗彥道：“改道，去附近的村莊看看?！?/br>
    “是?！卑祻╇m然疑惑，也不贊成沈皎這樣尊貴的身份往農田里去，但是卻也知道這是正事，立時吩咐眾人改道。

    現在的時節，原本就是豐收的時候，等到他們進入附近的村莊時，附近的村民也正在地里忙碌。

    沈皎看著田地里的糧食，頗為驚訝道：“是稻？”卻是沒有想到在北方的任安郡居然還會有水稻的存在？

    這個時代，南北方的農作物十分分明，北方多以麥為主，南方以稻為主。卻是沒有想到在任安郡會有這么一大片稻田的存在。

    “不錯，正是稻?！毙l賾笑著解釋道，儼然是十分了解的樣子：“去年開始梳理河道，引出支流后，村民便開始筑塍開漏，引水入田，開墾稻田?！?/br>
    沈皎聽后點了點頭，種植水稻的一大要素就是水的存在，山東之前不是沒有稻田，只是很少而已。如今有了這支梅渠的支流，引水入田，所以才有了現在的良田。

    沈皎帶著人走到一旁的稻田旁邊，因著陣容龐大，很快原本正在農忙的百姓都看了過來，沈皎對著一旁的衛賾問道：“麻煩賾表哥請幾位村民過來，我想要問一下情況?！?/br>
    衛賾聽后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彼鰜頃r隨身也是帶了身穿官服的衙役出來的，所以行事自然比身著便服的禁軍要好行事的多。

    因著有了衙役的存在，行事十分方便，村民很配合，很快來到了他們面前。

    第183章 良田

    被帶上來的幾名村民雖然有些緊張, 但也并不是百姓見到衙役天然的恐慌, 特別是見到衛賾后居然能夠主動的稱呼著姓氏請安。

    “草民給衛大人請安?！?/br>
    “給衛大人請安?！?/br>
    “草民拜見衛大人?！?/br>
    “……”

    上來的五名村民連忙跪下請安后, 衛賾溫和地道：“幾位見過沈公子?！?/br>
    隨后, 五名村民又對著沈皎拜倒。沈皎聞聲叫了起, 待眾人站穩后, 笑著道：“請幾位過來，是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諸位，諸位不必緊張?！?/br>
    “沈公子盡管問就是, 我們一定將知道的全都告訴沈公子?！眱叭皇俏迦酥蓄I頭的一位中年人應道。

    “看你們剛才的樣子?！鄙蝠ㄊ紫刃χ鴨柕溃骸翱墒呛托l大人熟識？”

    “這可萬萬不敢?！蹦侨粟s緊搖頭道：“我們這樣的身份怎么能和衛大人熟識？”

    “是衛大人關心我們, 去年和今年在修梅渠的時候，衛大人經常親自過來, 我們原也是出工的, 因此見衛大人的次數多了些?！敝心耆松旅胺? 連忙解釋道：“后來，我們在引水入田的時候，試種稻谷的時候，衛大人也曾幾次前來關心我們的進程, 所以，不光我們村的人, 就是附近村的人都認識衛大人?！?/br>
    沈皎聽后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么，士族子弟的教導從來都不是徒有虛名。他們比一般的新興家族的子弟更明白怎樣做一個合格的士者。

    “那你們這是在忙碌什么？”沈皎也不繞彎子, 直奔自己心中的疑問，問道：“可是在收稻？”

    “正是在收稻, 現在正是秋收的時候?！?/br>
    “你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種改稻的？”沈皎問道。

    “是從今年修好這梅渠開始?！边€是原來的中年人老實地答道：“不然，就是我們再想要種稻，也沒有辦法辦到?！?/br>
    “為什么要選擇改麥為稻的？”沈皎點頭接著問道：“是因為這稻的產量比麥高嗎？”

    “正是如此?！敝心耆思泵忉尩溃骸斑@稻的產量可比這麥的產量高出不少?！?/br>
    對于這樣的說法沈皎很是認同，其實百姓是很好理解的人，他們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現在與他們來說，能活下去，吃飽穿暖才是最為緊要的，所以現在，能種產量高的糧食那為什么還要種產量低的糧食呢？

    “那現在這一畝地能產多少稻谷，你們可有計量？”沈皎問道。

    沈皎問出了自己心中最為關心的問題，不管這稻的原本能產多少，現在是否能適應任城郡的氣候土壤才是重點。

    “回沈公子的話，昨日剛剛有一畝地收好，我們粗略地算過，我們現在一畝地大概能產三石左右?！闭f道這，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了喜意，而其眼中除了喜悅，還帶著一絲隱隱的驕傲，顯然是在為這個產量而引以為豪。

    沈皎對此亦是笑著贊道：“這在北方，可算得上是少有的高產了，可謂是上好的良田了，只中一次就能得到這個產量，諸位當真是厲害啊?！?/br>
    “哪里是我們厲害，是衛大人從南方給我們找到了良種?！敝心耆撕┖竦膿狭藫项^，誠實地道：“我們這些人一輩子也就是只會種地，再也不會干第二件事了，能把地種好，能送得起娃娃去學堂讀書，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br>
    知識改變命運，無論是哪個時代，都是如此。特別是在這樣一個教育特別落后的時代，讓孩子進學堂讀書是一件極為耗費錢財的事情，非富者不能為。而凡是家中有些錢財的，都省吃減用得只為供孩子讀書，一旦考取功名，便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她十分理解和明白這些人心中的想法。

    “會的?！鄙蝠c了點頭，肯定道：“其實能種好地，也未必不能得到功名?！?/br>
    沈皎看著眼前的五人驚訝的樣子，嘴角勾起，笑著解釋道：“本朝太.祖皇帝為了鼓勵耕種，曾經下過圣喻，凡是能大幅度提高五谷產量的人，都會被獎勵功名，從秀才舉人到勛爵官位不一相等?！?/br>
    “所以，只要能種好地，未必就不能獲得功名?！彪m然因為這種原因，得到功名的不多，但也依舊是有的。她之所以告訴這些百姓，只是為了鼓勵他們的積極性。

    “諸位種了半輩子的地了?！鄙蝠粗镁貌呕剡^神來的五人，繼續道：“有沒有想過怎樣才能提高這些產量嗎？我記得，當年占城稻傳入后，南方的不少百姓便將其改良成多種品種，不僅增加了產量，還改變了口感，和產生多種成熟時間的占城稻?！?/br>
    “我希望諸位也能讓山東發展出更多的，更適宜這里的稻谷?！鄙蝠銊畹?。百姓的智慧是無窮的，從古至今，在沒有任何科技的支撐下，在百姓的辛勤勞動下，畝產都能從一石到現在的三石，這足以證明百姓的智慧。

    她不懂農業生產，所以除了去搜集更好的良種外，其余能做得的就只是鼓勵和引導百姓的積極性和專研之心。

    “當然，若是你們能改良或是創造出新型的農具，朝廷也是有嘉獎的?！备牧嫁r作物的產量短時間內成不了，可是這農具的改良卻是只要專研，就可以達成的，并且對農作物的產量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不知道你們現在用得灌水工具是什么？”沈皎問道。

    “因是第一年，草民們沒有種稻的經驗，所以并沒有什么工具，多是自己擔水灌溉的?！敝心耆藫u頭道：“因著離河邊近，所以還算不是太麻煩，再者草民們沒有出過門，更沒有什么見識，也不知道這種稻應該用什么工具?！?/br>
    “南方種稻時，有水車。多是分翻車和筒車兩類，其中這兩種細分又分為好幾類?！鄙蝠▽@個情況也是有所預料，和他們解釋道：“不過我建議你們可以集資建立筒車，筒車適宜建造在河邊，正符合你們現在的情況?！?/br>
    “這一點，賾表哥應該清楚?！鄙蝠ㄞD頭和衛賾道。

    “有一二了解?！毙l賾點頭道：“原本是想要在他們試驗完，看此地是否事宜種植水稻后再建造事宜的筒車。我之前也已經派人去南方請會修建筒車的木匠了，秋收完正是建造的好時候，只是又遇到了這水災，所以耽誤了?！?/br>
    “可是……”衛賾想到什么，皺眉道：“這沒有河流的地方卻是用什么工具，卻是讓我有些無計可施了?！毙l賾說道這嘆了一口氣，畢竟這有河流，能修建筒車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多數的地方的條件并不適合修建水車.

    “我之前好像在一本古籍上看過?！鄙蝠ㄏ氲角笆赖囊环N工具，神色自然地道：“有一種名為井灌的方式?！?/br>
    第184章 井灌

    “井灌？”衛賾對于這個從沒有聽到過的灌溉方式, 請教道：“還請重光解惑, 這是在哪一本古籍上出現的, 可還有具體的方法？”

    “至于是哪本古籍上的?！鄙蝠ㄇ敢獾貙πl賾道：“可能是因為看得書太多了, 不記得是哪一本了, 但其中記載的關于井灌的方式, 我還是全部都記得的?！碧熘?，這個時代有沒有井灌的出現，她只能盡快轉移話題。

    “其實書上的記載并不多?！鄙蝠ㄔ诒娙说哪抗庀吕^續道：“井灌其實本質上依舊是水車, 它是將南方的水車用于井的結果, 以輪撥，輪連數十水斗, 上下挹注, 一夜可灌數十畝?！?/br>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 井灌很早之前便存在，周書有云，黃帝穿井，后‘伯益作井, 湯旱，伊尹教民鑿井以灌田’之說, 但是終究在井灌上的發展并不好?！?/br>
    “沒有南方翻車和筒車發展的快速，所以，將南方水車改進用于井上, 在我看來是十分可行的?！鄙蝠ㄗ孕诺卣f著自己的看法，“但是這其中具體的做法和嘗試, 以及水車的修建，怎么修建，卻是要諸位共同摸索了?！?/br>
    “我在這里只是提出建議?！鄙蝠聪蛞慌韵萑胨伎嫉男l賾道：“具體的做法，還是要賾表哥自己斟酌才行?！?/br>
    “好了，我的建議便到這里?！鄙蝠ㄞD頭對面前的五位村民，轉移到另一個問題上：“這次山東的水災，聽說對你們的影響并不大？”

    “回您的話?！币蝗藢χ蝠ù鸬溃骸斑@次的水災確實沒有對我們造成什么影響，這全是梅渠修好的結果?！?/br>
    “若不然，我們這估計早就被淹得不成樣了?！边@人繼續道：“我們這因靠近梅渠，又因著村子里的人大都姓蘇，所以我們村便叫梅蘇村，我們村在梅渠的下游，地勢很低，若是上游決堤，第一個倒霉的便是我們?！边@人說得完后，一臉慶幸的樣子。

    “這梅渠從原本的樣子，修成現在的樣子，用了多長時間？”沈皎復又問道。

    “因著梅渠就在家門口，都是附近的村民自己出力，干活兒也快?！逼淙死^續道：“官服的大人們分好了任務，每個村都有自己具體負責的部分，所以，老少爺們一起出力，梅渠也不長，也就是一兩個月的時間就修完了?！?/br>
    沈皎聽后點了點頭，就像這位村民說得，梅渠并不長，耗時一兩個月的時間是正常的。這還是因為人手并不多的緣故，若是朝廷下令修整河道，征調百姓，絕不會花費這么長時間，正常的清理淤積，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就夠了。前朝時，便有過證明，讓一個海潮沮洳舄鹵之地，化為良田，調夫四萬八千，用糧三萬六千有奇，錢不與焉，結果是一月而畢。所以，可見若是真的想要修整河道，募民調夫，依照現在要完成的工程來說，用時并不會很長。

    隨后沈皎又問了一些關于具體修理河道的問題，直到很晚才離開。

    回到住所后，沈皎和衛賾坐在一起，嘴角勾起，心情愉悅。

    “阿皎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錯?！毙l賾含笑問道。他能感覺到，雖然阿皎看起來和平日里一樣，但是自昨天來到后，其內心似乎并不愉快，相反還有些輕愁。

    “確實?！鄙蝠c了點頭，自從進入章縣，見到百姓困苦潦倒的樣子，她對于山東的情況便一直處于有些憂愁之中，“今天的收獲頗豐，任安郡的情況比我預料中的好了太多，有任安郡的情況在前，山東的很多事情都可以更好地推進下去了?！?/br>
    衛賾聽后點了點頭，沒有往下接著問下去，就算他和阿皎的關系有些特殊，但是到底是所占的立場不同，代表的家族勢力不同，有些話題需要適可而止。

    “那阿皎接下來去哪個地方？”衛賾問道。

    “明日去看一下任安郡在此次水災中決堤的白山河?！鄙蝠ㄋ妓骱蟮溃骸奥犅勥@次白山河河口決堤，百姓生活十分困頓，其旁邊的曹縣，是任安郡在此次中受災最為嚴重的地方?！?/br>
    “不錯?！毙l賾說道這嘆了一口氣，“白山河位處曹縣，因其并不如梅渠如此重要，情況也沒有梅渠嚴重，再加上任安郡中也沒有這么多的銀錢來支撐，所以便打算將其放在后面再修整，卻沒有想到……”

    “之前我去過一次曹縣，曹縣中很多村莊的房屋都被沖垮，也有不少百姓死傷?！毙l賾說著曹縣的情況，眉頭輕皺，“我之前將任安郡中的存量一半都調到了曹縣，現在的情況想來應該好些?！?/br>
    “嗯?！鄙蝠c頭道：“那明天就去曹縣去吧?！?/br>
    說完后，沈皎對著衛賾笑著道：“今日麻煩賾表哥陪著我受累了?！?/br>
    “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哪里是什么受累?！毙l賾拜拜手，隨后眼帶笑意和柔情的看向沈皎，嘴角勾起：“再說，只要能陪著阿皎，都是我的榮幸，歡喜都來不及，哪里會受累？”

    衛賾說完后，看著女孩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嘴角的弧度更大。元嘉的養氣功夫好，能讓其出現不自然的臉色，足以讓他很開心了。若是會像平常女孩那般嬌嗔和害羞，就不會是他認識的阿皎了。

    “今日不僅是阿皎收獲頗豐?！毙l賾深知不由不急地道理，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來：“我和梅蘇村的百姓獲益更多，我馬上就安排人去研究井灌的方式，若是能成，定要好好感謝阿皎?！比羰悄艹?，便是這井灌的方式是阿皎提出，其應居首功，但他的政績亦會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他也會欠了阿皎一個好大的人情。

    “不必謝我，只希望賾表哥能夠盡快研究出，能在各處推廣，能真正有利于百姓，如此就夠了?！闭f這話，不是她清高，也不是什么客套話，而是她心中的真實所想。有時候人只有接受了那樣的教育，站在那樣的高度和角度，見過那樣慘烈的災情，真的就會有她現在這樣的感受和想法。

    衛賾卻沒有說什么，該是誰的功勞就是誰的，沒有恭維和推辭的意義。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時候也不早了，阿皎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我便不打擾了?！?/br>
    “賾表哥也是，好好休息?！鄙蝠c了點頭，柔聲道：“明早見?！?/br>
    “明早見?！?/br>
    第二日清晨，沈皎便和衛賾出發前往曹縣，卻是沒有想到，剛進入曹縣靠近白山河的村莊，就看到了令她震驚又憤怒的一幕。

    第185章 祭河

    沈皎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條河的旁邊擺著貢品, 幾個身著巫師袍服的人在前方跳著, 旁邊綁著一個身著紅色嫁衣的女子, 后面跟著一群拜祭的百姓, 仿佛在舉行什么拜祭活動。

    見到眼前的景象, 沈皎心中一沉，向著旁邊的衛賾問道：“前面是在祭祀？”

    “應該是在祭河?！毙l賾看到眼前的景象，亦是眼中充斥著慍怒, “曹縣的人十分信奉河神, 之前我聽說過，也下令禁止過, 卻沒有想到如此嚴重?！?/br>
    “祭河？”沈皎看著上面被綁著的身著嫁衣的女子, 心中充斥著怒火, 嗤笑道：“拿什么祭河？無辜的女人孩子嗎？”

    “看來我今日少不得要做一回西門豹了?！鄙蝠ㄕf完后，便帶人走了過去。

    衛賾和暗彥等人，趕緊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