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不過讓陳四和孟彤怎么都沒想到的是,胡清云當天晚上就找來了,只不過他走的不是正門而已。 吃過了晚飯,春二娘就興致勃勃的拿著繡莊今天剛送來的新衣裳,拉著孟彤硬是要她試穿。 孟彤這次趁著讓繡莊給全府的人做衣裳的檔兒,給春二娘做了十身當季的各色身裙,給自己也做了八身女裝。 下午繡莊將衣裳送過來后,青黛和春二娘就一直躲在房里試衣服,直到要吃晚飯了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等到在飯桌上看到了孟彤,春二娘就將注意力轉到了孟彤身上。 因為一直在外行走的關系,孟彤一直做男孩打扮,這次特意讓繡莊做了女裝送來,春二娘又怎么會放過把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機會呢。 聽青黛說管家的娘子阿喜有一手梳頭的好手藝,春二娘忙讓青黛去把人給叫過來,給孟彤梳頭。 孟彤眼見春二娘興致高昂,也不想掃了她的興致,便也乖乖的聽話就范了。 女人的愛美之心是天生的,孟彤自然也不例外,雖然這時代的女子裝束累贅拖沓,但不可否認的是,廣袖長裙、衣袂飄飄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很美的。 孟彤索性去房里把當初周元休和齊子驍,以及魏將軍送的那些金銀手飾都取了出來,在梳妝臺上一溜擺開,讓春二娘玩個盡興。 換上一身襟口繡嫩綠纏枝花紋的粉色對襟衣衫,外罩一件同色系袖口繡纏枝花的輕紗薄衫,下穿白色軟煙羅的拖地長裙,再套上白綾襪穿上一雙軟底粉色繡彩蝶的繡花鞋。 孟彤將梳成道士髻的長發放下,整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阿喜進來時,簡直都不敢相信坐在梳妝臺前的粉嫩女孩,就是白日那個冷靜沉穩的“少爺”。 “阿喜你來得正好,聽青黛說你有一手梳頭的好手藝,你趕緊給彤彤把頭發梳起來,她也是時候該好好打扮打扮了?!?/br> 春二娘看著換上女裝的女兒,興奮的臉頰飛紅,笑了嘴都快合不攏了。 “少……”阿喜緊張的吞了口口水,連忙改口道,“小姐年紀還小,未及笄的女孩子一般梳的都是雙丫髻,只不過梳雙丫髻要給小姐剪些額發下來,不知小姐……” 孟彤不待她說完,便頷首道,“那就剪吧,以后總歸也少有機會再做男裝打扮了?!?/br> “是!”阿喜緊張的將汗濕的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過青黛遞來的梳子。孟彤扮少爺時的氣壓太過強大,縱使現在換了一身裝束,可她那雙平靜無波的眼,還是給了阿喜莫大的壓力。 小心翼翼的給孟彤挑好額發,又用水打濕壓平了,阿喜這才拿起剪子,分了三次才將孟彤的額發修剪好。 分發,再輕柔的梳順,阿喜將孟彤大部分的頭發全都梳上頭頂,分編成辮子,在腦袋兩側盤成了兩個形狀漂亮的發髻,僅在腦后兩側留下兩股長發,纏上墜了小花的發繩編成辮子垂掛在胸前。 春二娘和青黛并排站在兩人身后做雙手捧心狀,兩眼緊盯著孟彤頭上慢慢成型的新發型,直看得兩眼冒光。 阿喜在梳妝臺上挑了幾只以細珍珠做花心的粉色小絹花,別在孟彤的發髻上,然后便躬身退開,好讓春二娘和青黛上前觀看。 “好看,我閨女真好看?!贝憾锟粗贤y得嬌美的模樣高興的直拍手,可拍著拍著,她又忍不住悲從中來,哽咽道:“要是你爹還在,看到你這個樣子,都不知道該有多高興?!?/br> 孟彤一看要糟,連忙起身上前摟住她哄道:“娘,你看你,要是我換了女裝就要害你掉眼淚,那我以后可不敢再穿女裝了?!?/br> 春二娘抹著淚拍了她一記,“說什么傻話呢?!?/br> “這哪里是傻話呀,你要是想讓女兒天天都這么打扮,那您以后就不能動不動就掉淚珠子?!泵贤蚯圜旌桶⑾彩沽藗€眼色,兩人就無聲的退了出去。 孟彤摟著春二娘搖了搖,繼續柔聲哄道:“再說爹爹也沒離開我們,不是嗎?我們現在去給爹上柱香,讓他也知道知道,他女兒我認真打扮起來有多水靈,好不好?” 春二娘忍不住破涕為笑,一邊抹眼淚一邊一指頭戳在孟彤的腦門上,嗔笑道:“哪有人像你這樣自夸的,也不害臊?!?/br> 孟彤笑道:“我有什么可害臊的,我這么打扮是真好看嘛,爹爹一準會夸我的,不信咱們現在就去給爹上香,晚上爹他肯定會托夢跟您說:他女兒是全天下最貼心最標致的好閨女的?!?/br> 春二娘才涌起的那一點兒傷感,被孟彤不要臉的自夸給徹底破壞殆盡。她哭笑不得的被孟彤拖著去給孟大上了柱香,看著孟彤在孟大的靈位前,提著裙擺轉圈,向孟大的靈位絮絮叨叨的得意自夸著,仿佛孟大從未離開過她們一般。 看著這樣自然笑語的女兒,春二娘看著靈位后擺著的骨灰壇,不知怎么的,就覺得壓在心頭的悲傷,似乎也跟著淡了很多。 女兒向來懂得多,她要給孟大火化,她要帶著孟大的骨灰跟她們一起南行,春二娘都聽了遵從了,因為她也舍不得讓孟大一個人孤零零的葬在遠方。 現在女兒說上了香,他爹就能聽到她們說的話,春二娘只愿女兒說的都是真的,只要女兒好好的,孟大在地下也好好的,她還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350連死的也要搶? 見春二娘哭過了一場,神情就有些蔫蔫的,孟彤不由就在心里嘆了口氣,“娘,您今兒累了一天了,要不就早些歇了吧?!?/br> 春二娘看向還擺在床上的幾套衣裳,猶有些不舍,“你還有好幾身衣裳沒換呢?!?/br> “繡莊的繡娘手藝好著呢,只穿這一件就知道其它的衣裳肯定也是合身的?!泵贤畵е憾锏募绨蛐χ鍎?,“我現在穿著這一身衣裙,心里正美著呢,可不想換掉?!?/br> 春二娘聽著又想發笑,無奈的點點孟彤的額頭,便揚聲叫了青黛進來收拾。 青黛和阿喜娘子一起走了進來,孟彤便讓青黛把攤在春二娘床上的衣裙,統統收拾到她房間的衣柜里去,一邊讓阿喜娘子服侍春二娘洗漱更衣。 孟彤拿了個香爐,點了一根寧神香,擺在春二娘的桌頭。香煙透過香爐上鏤空的花紋,裊裊的在室內散開,清淡的香味讓人聞之只覺心曠神怡。 春二娘洗漱好了出來,見女兒正彎著腰親手在給自己鋪床,不由急道:“哎呀,這些事不用你,娘又不是不會鋪床,你都忙了一整天了,好好坐著歇著就好了?!?/br> 孟彤不覺失笑,“女兒給娘親鋪床不是正應當的嘛?不過是抖條被子又不是做什么重活兒,您還怕這能累著我???” 相比于以前在村子里要干的那些活計,鋪個床還真算不得什么事兒,春二娘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 孟彤上前扶著她上床躺下,一邊不忘笑著調侃道:“娘啊,你要不要女兒哼個小曲兒啥的哄您睡???” 春二娘抬手輕拍了她一下,笑罵道:“你死丫頭,連娘都敢笑話,皮癢了是不是?去去去,趕緊回你自己的房里去?!?/br> 孟彤笑著起身,順手給春二娘捻了捻被角,“那娘你先睡,我再去書房看會兒書,一會兒就睡了?!?/br> 春二娘叮囑道,“別看太晚了,那些醫書不會長腳跑了的,明天看也不遲?!?/br> “我知道的,娘?!泵贤崧晳?,起身吹熄了擺在床頭的燭火,又去將拔步床外掛著的琉璃燈的燈心調到最暗,只留一點昏暗的燈光,以防春二娘晚上起夜。 “娘,女兒先出去了,您睡吧?!?/br> “你也早點睡?!贝憾锊环判牡亩?。 “知道了?!泵贤顺鰞仁襾淼酵忾g,阿喜娘子正與青黛坐在小榻上小聲說著話。 見孟彤出來,兩人連忙起身行禮?!靶〗??!?/br> 孟彤看著青黛,壓低了聲音道:“夫人今天情緒有些不穩,我點了安神香,你晚上睡覺警醒些,若是夫人有異動,記得一定要叫醒我?!?/br> 青黛連忙點頭應下。 見孟彤轉身出去,阿喜娘子跟青黛揮了下手,也連忙跟了出去。 兩人走到院子里,孟彤轉身看著她,淡聲問道:“新買的人手調教的如何了?差不多應該可以上工了吧?” 阿喜連忙低頭恭聲道:“是的,小姐,明兒就可以讓他們上工了?!?/br> 孟彤點點頭,“那自明天起,你就跟在我娘身邊,給她做個管事嬤嬤吧?!?/br> “是,奴婢多謝小姐抬舉?!睆目撮T人的妻子,到夫人身邊得力的管事嬤嬤,這可是一步登天的天大恩寵,阿喜娘子說著就想跪下磕頭謝恩。 孟彤連忙伸手扶住她,道:“我這里不實興跪來跪去的?!?/br> 等阿喜娘子站起身,孟彤才接著道:“我娘性子軟,人也單純,最易遭人哄騙不過,我看你是個心里有數的,才讓你在我娘跟前服侍,你應該知道以后要怎么做吧?” 因為身高的原因,阿喜自知若是抬頭,孟彤看她免不了就要昂頭了。她索性垂著頭躬身道,“小姐請放心,奴婢知道該怎么做了,以后定當護好夫人,斷不會讓夫人遭小人哄騙,上了別人的當的?!?/br> 孟彤滿意的點點頭,揮手讓阿喜退下,自己轉身進了東廂。 東廂的四間屋子只在最南首的書房開了一扇門,往北的三間屋子分別是藥材房,煉藥房以及成藥室。最北邊的成藥室里除了兩排靠墻擺著的藥柜之外,還擺著一張供桌,桌上供的正是祝香伶的靈位和骨灰壇。 孟彤點燃香燭,捻香虔誠的拜了拜,將三柱清香插進香爐里后,又蹲下身從供桌下拖出個鐵盆和蒲團,然后跪在祝香伶的靈前,從供桌下的麻袋里抓出一把紙錢,一邊燒紙,一邊開始小聲的碎碎念起來。 這是自祝香伶去世之后,孟彤才養成的習慣,初時對著祝香伶的靈牌絮叨,是一時難以接受祝香伶的逝世,太過悲傷了所致。 可日子一久,傾述就成了一種習慣,每當孟彤心里有事,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或難以決擇時,都會跪在祝香伶的靈前燒紙述說。 不過一路南行,孟彤也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對著祝香伶的牌位說話了,今天之所以又忍不住想要傾述,也是剛剛在春二娘那里受了影響所致。 “師傅,這應該是您老人家第一次見徒兒穿女裝吧?徒兒是不是長得跟您想的一樣標致?” “師傅,您要是在地下見到我爹,就跟他說,我會照顧好我娘的,讓他放心?!?/br> “我也會照顧好我自己的,師傅,您也別擔心?!?/br> “師傅,我今天給大師兄送信去了,我跟您說,您最好保佑大師兄能看到我的那封信,要是那封信被人給扔了或是瞞下了,我可就把您給扣下,不給大師兄了……” “好你個小丫頭,活的師傅你搶搶也就算了,連死的你也要搶?”一抹帶笑的男聲突兀的響起,驚的孟彤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 “誰?”孟彤飛快的環顧室內,發現這間屋子里壓根兒就藏不了人,正打算轉身往外邊的屋子去看看,眼角就瞄到屋外的檐下垂掛下一抹暗影。 窗戶上的木栓“啪嗒”一聲突然就掉了下來,兩扇格子窗無風自開,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高大身影緊接著就翻窗躍了進來。 孟彤一個箭步退到供桌前,手飛快的在供桌下面一抹,順手就摸出個小藥包來。 ☆、351下手太快了 孟彤一邊警惕的看著來人,一邊借著身體的遮掩,將藥包扔進了火盆里,神色冷俊的看著黑衣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深夜闖進我家究竟有何目的?” “不是你送信讓我來的?”胡清云抬手拉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張帶著書卷氣的儒雅俊臉來。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孟彤道:“在下姓胡名清云,要是沒弄錯的話,你那桌上擺的正是在下的祖母兼師傅?!?/br> 孟彤瞬間就石頭化了,心里只有兩個字循環滾動著呼嘯而過:糟了!糟了!糟了! 大水沖了龍王廟,她下手太快了要怎么補救? 孟彤垂死掙扎的強撐著干笑,道,“胡大人,借問一句,您可有百毒不侵的體質?” 胡清云好笑的搖搖頭,“為兄還沒有那個福氣生就百毒不侵的體質,所以……” 所以碰上我的加強版的迷藥,你也得乖乖倒下啊。 孟彤眼看著胡清云一句話沒說完,就兩眼一閉倒在了地上,不由沉痛又懊惱的捂住臉,對地上的人簡直不忍直視。 “完蛋了啦!”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的。 把手里沒燒完的紙錢塞回桌下的麻袋里,孟彤雙手合十沖著祝香伶的靈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詞道,“師傅,大師兄太不濟了,我得把火盆給滅了,您要是在底下收不到紙錢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大師兄吧?!?/br> 說完,孟彤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了盆水進來,把還燃著小火星的紙錢都給澆熄了,然后飛快的從藥柜上抓了個小瓷瓶,拔開塞子,放到胡清云的鼻子底下。 “阿嚏……”胡清云被一個噴嚏給打醒了過來。 孟彤飛快的收起藥瓶躲到墻角,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安全第一,在自己的戰斗力成渣的情況下,她還是先離這位半夜跑來的大師兄遠點兒,以測安全吧。 “怎么回事?”胡清云摸了摸因之前倒地而摔疼的手臂,眼中的茫然迅速散去,扭頭瞪向縮在墻角的孟彤,怒道:“你給我下了藥?” 孟彤哭喪著臉,無限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好好的大門不走,偏要深更半夜穿一身黑,還跳窗進來嚇人,我一害怕就先下手為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