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孟彤捧著碗笑的人畜無害,“黃嬸子既然說俺三叔是走著去她家借牛車的,興許也只是看著可怕,其實根本不要緊呢,回頭消了腫可能也就沒事了?!?/br> 會消腫才怪!孟彤在心里暗暗幸災樂禍。 那蜘蛛可是用山上毒蛇的毒液喂了半年的,蛛絲都帶著腐蝕性。 被咬一口,身上的腫不會消只會化濃,然后皮膚下的rou會慢慢潰爛,濃水流出之后,身上的爛rou沒了自然就會癟下去了。 “誰知道呢?”陳大娘沒好氣的道,“要真出事了那也是他們活該,好好的鎮上大夫不請,偏要跑去請赤腳大夫,再耽誤了醫治的時間,到時候出了事,他們能怨誰呢?”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陳大娘伸長了脖子往屋外看了看,可惜方才陳大叔進門時,順手把院門也給帶上了,她此時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俺出去看看?!标惔竽镯樖职牙C花針往布料上一別,順手將才做了兩針的荷包放回大妞的笸籮里,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許是孟七斤把那王大夫給請過來了,彤彤你先坐會兒,俺去瞅瞅就回來?!?/br> “您去,俺跟大妞聊會兒?!泵贤疽矝]有出去湊熱鬧的打算,她今天確實是來看自己的復仇成果的,只不過她的身份委實太過敏感,孟大柱和孟七斤又委實太渾,到時被遷怒就不妙了。 神不知鬼不覺的復仇,再默默的看仇人掙扎暗爽,才是她的做事風格。 明年的今天,她許就不在這里了,把自己推到人前,可不是什么明志之舉。 更何況,若是孟七斤請回的真是隔壁村的王大夫,孟彤也想看看以王大夫的醫術,能不能配出克制蛛毒的解藥,畢竟她可沒忘,孟大之所以能撐這么多年,可全靠了這位王大夫給開的土方子。 師傅曾經教過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山還有一山高。 雖然巫門的毒經堪稱天下第一,但是也不可以小看民間那游方大夫的醫術。 每一種劇毒都不會只有一種解法,這就跟解數學題一樣,加減乘除的不同組合,最后能得到答應卻是相同的。 若是王大夫可以解這毒,她就等于多學到了一種解毒手法。 于她而言,卻是件好事。 至于王大夫若是解了毒,孟大柱他們就等于逃過這一劫,孟彤卻不覺得有多遺憾。 反正她至少還得在這兒住一年呢,時間有的是,他們若是太容易玩完,她也要少掉很多樂趣不是? 孟彤若無其事的喝光糖水,然后將碗擱在桌上,轉身跟大妞討論起荷包的作法來。 春二娘不會繡花,陳大娘和大妞倒是會一點兒,但是那種繡繡小花小草的繡技,孟彤還真沒勇氣讓她們糟蹋她的高檔絲綢面料,因此也就寧愿讓荷包這么素著。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等著出去看熱鬧的陳大娘回來轉播事情的最新進展。 卻說此時的孟家老宅大門口,王大夫才從牛車上下來,腳才剛踩著地,牛車上的孟七斤就突然扭麻花兒似的扭著身體沖他叫道:“王大夫,您給俺上的是啥藥啊,咋就越來越癢了呢?” 孟七斤說著還跟猴子似的在身上東抓抓,西撓撓,就跟渾身上下都長了跳蚤一樣。 王大夫回頭一看,立即眼尖的發現孟七斤身上,但凡被他抓破皮的地方,滲出的不是紅色的血,而是如水般透明的液體。 “別再抓了,再抓rou就爛了?!蓖醮蠓蛏袂楫惓烂C的喝止住孟七斤。 孟七斤一聽rou會爛,立即就不敢再抓了,可抓是不抓了,他站在那里卻又被癢的忍不住扭來扭去,整個人就跟抽瘋了一樣。 王大夫不禁湊近去看他身上涂了用藍青、鹽、麝香等物調配的解毒膏的傷處,發現不只是一處傷口有滲水的跡像。 他輕輕按壓孟七斤手臂上的肌膚,發現皮rou腫脹的觸感異常的怪異。 王大夫摸著孟七斤的手臂,越摸越心驚,感覺自己不像是在摸活人,反而更像是在摸一具在水里泡發了好幾天的死人一樣。 王大夫從醫幾十年,何時見過這樣的癥狀,不由瞪著孟七公驚道,“孟七斤,你老實說你倒底是被什么東西給咬的?你這皮rou摸著感覺不對啊?!?/br> “咋,咋就不對了?”王大夫嚴肅的表情讓他感到害怕,孟七斤結結巴巴的反問,整顆心都高高的提了起來。 “你這皮摸著就跟泡發了的死人皮一樣,老夫給人看了幾十年的病,就沒見過有什么東西咬人一口,能讓人變成這樣的?!蓖醮蠓蛘f的異常嚴肅。 四周看熱鬧的一眾鄉親們卻被他的話給驚到了。 孟七斤更是嚇的差點兒沒哭出來,“真是蜘蛛,那死蜘蛛還在俺屋里躺著呢,不信俺拿給您看啊?!?/br> 王大夫見他只說不動,不由跺著腳怒道:“你真不想救自個的命了是不是?還傻愣著干啥,趕緊去拿呀?!?/br> 孟七斤被王大夫吼的整個人不禁一抖,當即也不說話了,跳下牛車就悶頭往院子里沖。 ☆、209太臟 迎面還差點兒撞上,被陳金枝從灶房里叫出來看情況的蔣氏。 王大夫和幾個好事的村民也當即跟了進去,一眾人沖進孟七斤的屋子,第一反應是捂鼻子。 “哎喲媽呀,這屋子多久沒打掃了,咋這么臭呢?” “這屋子挺大,東西也不多,應該是啥東西放臭了?!?/br> “聞著像是啥東西餿了?!?/br> 跟著跑進來看熱鬧的幾個村民捂著鼻子,湊在一起小聲的嘀咕著。 王大夫卻沒顧上這屋子里的臭味,跟著孟七斤沖到土炕前,在他伸手想去拿炕上的死蜘蛛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別動,這蜘蛛的毒不一般?!闭f完,他又不滿的瞪了孟七斤一眼,訓道:“你都被咬成這樣了,咋就還不上點心呢?” 孟七斤身上癢的利害,整個人扭麻花似的不停在扭,想抓又敢于去抓住。 他被王大夫方才的話給嚇的不輕,此時滿心都在為自己的小命擔心害怕,也就沒了平時的張揚跋扈。 被王大夫訓孫子似的訓,也只縮著脖子訥訥的道:“這,這就是個蜘蛛,不用手拿,那要咋拿呀?” 王大夫差點兒沒被他給蠢哭了,聞言皺著眉搖搖頭,轉頭在屋里找了找,看到地上有不少的掃帚杈子,便撿了一根過來,拿著去翻看炕上的黑色蜘蛛。 眾人見王大夫看得仔細,也不敢打擾他,都學著他聚精會神的伸長了脖子去看那蜘蛛尸體。 只不過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他們看來看去都覺得土炕上的死蜘蛛沒啥威脅,那就是只小小的,腳都快掉光了,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蜘蛛。 “咋樣了,王大夫,這是啥蜘蛛???咋咬人這么毒呢?”終于等到王大夫一臉若有所思的直起了腰,邊上的村民先按耐不住好奇,先問了起來。 孟七斤在旁孟點頭,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這蜘蛛是咋回事,畢竟關系著他的小命不是? 王大夫沉黔良久才摸著下巴上的胡子,道,“看著像是專吃蚊蟲、蟑螂的家蛛,可這只的顏色又不對,家蛛沒有毒,而且也不會咬人,一般都是灰褐色的,這只卻是黑的?!?/br> 有村民心直口快的道:“該不會是這屋子里太臟了,養的家蛛也變黑了?” 孟七斤不干了,當即沒好氣的叫道,“你當這它穿著衣服呢?還俺屋子太臟了,你家干凈,要不這蜘蛛給你拿回家洗洗,看會不會變的羅?” 那村民心知是自己的多嘴壞事,也不跟孟七斤嗆聲,只訕訕笑了笑。 王大夫卻若有所思的將孟七斤的屋子環視了一圈,不說別處,就這坑上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掃了,灰塵積了厚厚的一層,到處都是掃把杈子,臟的簡直不像樣子。 他當即扭頭沒好氣的瞪著孟七斤道:“你也別嫌別人說話不好聽,這只毒蜘蛛哪里不好跑,就只跑你屋里來咬你,說不好還真就是你這屋子太臟了給惹來的?!?/br> 這個黑鍋孟七斤可不想背,“啥只咬俺啊,俺二嫂和二哥也都被咬了,不然俺這么大老遠的請您來干啥呀?!?/br> 王大夫這才想起這一茬,“哦,對,還有你二哥和二嫂,不過,這黑蜘蛛老夫也看不出來頭,老夫慣常用的解蛛毒的辦法,也治不了我這一身黑蜘蛛咬出來的傷,你們最好還是派人去鎮上請個大夫來看看?!?/br> 王大夫說完扭頭就往外走,幾個看熱鬧的村民聞言對視一眼,也連忙跟著往外跑。 孟七斤一見不由大急,“王大夫,俺這大老遠的將您給拉來,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br> 啥叫大老遠的把他給拉來?當他是啥了? 王大夫一聽心里就不痛快了,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轉身跟孟七斤道:“你這身上的傷老夫治不了,讓你另請高明才是對你負責,難道讓老夫明知不能治還將你給拖著,然后害你枉送了性命才行?” 當然不行! 孟七斤嚇的猛搖頭。 “這不就結了?!蓖醮蠓騼墒忠粩?,又道:“那蜘蛛老夫從未見過,這毒看著又兇猛,你們要是信過得老夫,就聽老夫一句話,也別再跑來跑去請啥大夫白耽擱時間了?!?/br> “你拿快干凈些的布,把那只死了的蜘蛛包著,把家里幾個被蜘蛛咬了的人都捎上,趕緊的坐車去鎮上瞧大夫,晚了只怕麻煩啊?!?/br> “王大夫,他們就是被蜘蛛咬了幾口,您咋就不能治呢?”陳金枝抱著孟有福從堂屋里走了出來。 王大夫因為孟大的關系,跟陳金枝可沒少打交道,因為深知她的為人,所以他也只不咸不淡的道:“蜘蛛也分毒與不毒的,咱這牛背山上就有咬人一口,連半盞茶的時候都活不了的毒蜘蛛?!?/br> “要是被那東西咬一口,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br> “你兒子被咬了這么久還能活蹦亂跳的,算是命大了,不過那蜘蛛老夫確實不認得?!?/br> “而老夫會的也就那一手解蛛毒的法子,既對你兒子身上的傷不起作用,你們自然要另請高明,難道你還讓老夫一直霸著這位置,直到拖得你兒子媳婦兒都不治身亡才行嗎?” 這話說的好像她故意不給兒子媳婦請好大夫治病一樣,心知王大夫這話是在暗指她當初不舍得花錢給孟大看病買藥,陳金枝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卻閉緊了嘴巴,硬是不接王大夫的話,只微微點了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為孟彤代孟大在族長那里,給她和孟九根寄放了未來五十年的養老銀子的事,現在村里人人都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她是為了倆錢就恨不得把兒子媳婦孫女全都弄死毒婦。 她現在若接了王大夫的話,他說不得就會把她當初做的那些個破事兒給扯出來。 因此今天的這個悶虧,她是吃定了。 孟七斤一見自家老娘點頭了,也顧不得自己一身的癢,咧了嘴兩步沖到陳金枝身邊,討好的笑道:“娘,那俺拉著二嫂和二哥一道兒去鎮上看病了?不過鎮上的診金和藥費可都不便宜,您看……” ☆、210蹬鼻子上臉 陳金枝看著孟七斤腆著臉伸到面前的手,恨不得呸他一臉唾沫。 可院子里還站著一眾等著看好戲的王大夫和村民,她要是真那么做了,只怕明兒全村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把她給淹死。 “等著!”陳金枝咬著牙擠出這兩個字,就扭頭回屋拿銀子去了。 可事實上她心里嘔的半死,恨不得把只知道惦記自己銀子的小兒子給大卸八塊。 斜在炕上逗孫子的孟九根,見陳金枝進屋來翻柜子,也緊盯著她拿出來的錢匣子不放,“給個幾兩碎銀子就成了,別給多了,老幺自來就是個會來事兒的,給多了就貪了?!?/br> “你當俺不知道啊,可外頭現在那么多人看著呢,俺要是給得少了,回頭還指不定被怎么埋態呢?!?/br> “你倒是好了,只管躺炕上啥事兒不管,倒是把自己給摘干干凈凈的,弄得別人現在什么香的臭的都賴俺頭上,誰又知道俺的委屈了?” 孟九根自知理虧,也怕陳金枝這時候鬧起來,讓外頭的鄉鄰看了笑話,邊忙壓低了聲音安撫陳金枝道:“行了行了,俺不就是這么一說嘛,也值得你動這么大的肝火?” “趕緊把銀子拿出去給三兒,省得耽擱了他們去鎮上看病,回頭村里頭又不知道要怎么傳咱們的閑話了?!泵暇鸥眢w往后一仰,躺在炕上嘆氣道,“唉,這兒子都是債啊?!?/br> 陳金枝一下就想起了曾經被她認定了是債的長子,想到他另立了門戶,想到他那個刁鉆的女兒拿了一千兩銀子給她們做養老銀子,說不放心他那兩個叔叔。 陳金枝捧著錢匣子氣恨的咬了咬牙,從里頭拿了一個五兩的銀錠又幾個碎銀出來。 孟九根心疼的嘴里直“嘖嘖”,反反復復的問陳金枝,“會不會給太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