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護衛頭子抱拳:“回三殿下,今日太子府辦喜事,中門大開,這瘋女人也不知是從哪竄出來的,原想趁著天色漸黑混入府中,卻被屬下發現了,沒想到她竟跟瘋了一般沖了進來。屬下保衛不利,讓這瘋女人沖撞了殿下,是屬下失職,請三殿下降罪?!?/br> 聽太子府的護衛這樣說,賓客們紛紛交頭接耳,猜測這女子的身份。 魏景華揮了揮手讓護衛們退下,上前一步走到那女子的跟前,彎下腰逼視著她。 只見那女子頭發凌亂,一襲紅色的嫁衣臟兮兮的,鞋子也跑掉了,赤裸著一雙腳跌坐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她嘴唇慘白,抬起下巴迎上魏景華的目光,眸中滿是瘋狂和絕望。 “你是誰?擅闖太子府有何目的?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本宮一定不會輕饒你?!蔽壕叭A語氣森然。 魏景琰也走了過來,依舊是一貫儒雅的風度。 “是啊,你不僅沖撞了三哥,還沖撞了太子殿下的婚事,若你還不知悔改拒不照實交待的話,恐怕就只能把你交到刑部大牢聽候發落了?!?/br> 那女子劇烈地戰栗著,面上毫無血色。 驀地,她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太子殿下的婚事?真是笑話!” 魏景鴻身邊的隨從拖來一張軟椅,讓已經爛醉如泥的魏景鴻先稍坐片刻,又命人取來醒酒湯,咕咚咕咚灌入了他的口中。 人群之外的蘇皓月緊緊盯著那女子,突然猜到了什么似的,瞳孔一縮。 “什么笑話?”魏景琰追問。 “我是說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那女子額上的青筋凸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著笑著,眼淚卻奪眶而出。 即墨寒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蘇皓月的身旁,輕輕拉了拉蘇皓月的手:“看得這么入迷?” 蘇皓月頭也不回地說道:“太奇怪了?!?/br> “那女人?”即墨寒點點頭:“是很奇怪,跑得釵環都掉了,雙腳卻很干凈,不符合常理?!?/br> 蘇皓月猛地一震。 那就是說,這女子瘋狂的舉止都是裝出來的。她的腳底干凈,說明她是在到達太子府附近之后才故意脫掉鞋子出現在眾人面前,否則沿路跑來,雙腳一定沾滿了塵土才對。 第190章 太子妃不應該是我嗎 魏景鴻身邊的隨從執玉看了一眼仍舊歪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太子殿下,心急如焚。 這個突然闖進來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誰,怎么還偏偏栽到了魏景華的手里?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有些蹊蹺。 執玉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樣都不能讓太子殿下的兩個兄弟插手此事。 于是他站出來,抱拳說道:“二位殿下,既然這女子擅闖太子府,理應由太子府負責處理此事。不如先將她看管起來,等太子殿下處理完正事再好好審問一番,查出緣由之后再派人通報二位殿下一聲吧?!?/br> 此時,傅太師也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可能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蒼老的面頰上浮現出了兩片紅暈,雙眼依舊炯炯有神。 “二位殿下,老臣也認為應當先將這女子關押起來,再由太子殿下親自提審最為妥當?!?/br> 傅太師老謀深算,怎么會不明白魏景華和魏景琰的狼子野心呢? 不管這女子到底是什么來路,也不能讓她落在他們二人的手里。 誰知那紅衣女子一聽要把她關押起來,當即就情緒崩潰了,扯著嗓子哭天喊地道:“沒天理了!堂堂太子殿下強搶民女,背信棄義,還想指使官員殺人滅口嗎?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此言一出,滿庭院的人群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太子沉湎酒色,這是眾所周知的。但是那些女子都是太子府豢養的樂姬、舞姬,再不就是和幾個頗有姿色的婢女調調情,說穿了,這些在大梁世家里也算不得什么新鮮事。 但是強搶民女的性質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要判刑的大罪??! 人群中,蘇皓月的心猛然一沉。 果然。 魏景華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片刻,他重新整理好表情,嚴肅地呵斥道:“你這刁民,胡言亂語些什么?皇兄為人端正,恪守禮制,從未有過失節的時候。你舉止瘋癲,膽敢空口白牙污蔑當朝太子,是不想活了嗎?!” 那女子不住地抽泣著,雙肩微微瑟縮,一副孤苦無助的模樣。 “那些不過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我沒有污蔑他,因為我就是那個被背棄了的可憐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鼻子,緩緩開口說道:“小女子姓葉,小字怡安,是湎州人氏。三年前,太子殿下隨陛下出行,來到了我的家鄉。因為我善于彈奏古琴,在當地還小有名氣,所以被官員安排在晚宴上為陛下獻藝?!?/br> 蘇皓月聽到這里,轉頭輕聲對即墨寒說道:“王爺,我現在不能出去,你幫我個忙,去竹影文社把齊北亭帶來?!?/br> 即墨寒點點頭,什么也沒問,腳步似風,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結果沒想到,宴會結束后太子殿下竟派人將我強行留了下來,還命我服侍他就寢。我不從,他就威脅我說要給我安一個偷盜的罪名,將我下獄!還有我爹娘,一個都跑不掉我真的是害怕極了,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為了糊口不得不拋頭露面賣藝,可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把貞潔看得比命都重要。我一人的生死無所謂,可我那可憐的老父母怎么辦?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們辛勞一生,最后卻不得善終??!”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從命。原想御駕不會在湎州久留,我只要忍過這一時就好了可誰知太子殿下竟不由分說,將我強擄來了京都,關在郊外的一處莊子里三年,我不能踏出莊子半步,甚至連一封書信都不敢給父母寄去,每天只得以淚洗面?!?/br> “就在今年年關,我聽莊園里的奴仆們說起湎州雪災,餓殍遍野,我心急如焚,掛念家鄉雙親的安危,便央求一個平日與我關系比較好的丫鬟去幫我打聽一下父母的情況。那丫鬟心地善良,很同情我的遭遇,也就同意了。差不多過了兩個多月,她委托的人才給我傳來確切的消息,我的家鄉是重災區,很多窮苦人都在那一場雪災中喪了命。我那可憐的老父母平日只能靠賣點手工活度日,我一走,他們的生計就更沒著落了。天氣暖和時還勉強能賺點糊口錢,可天一冷誰還會買他們的東西呢?于是老兩口只得冒著風雪和嚴寒上山挖野菜,沒想到,沒想到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說到這里,葉怡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了起來。 在場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大氣都不敢出。 蘇皓月看了看依舊昏睡不醒的魏景鴻,當即便明白過來為什么魏景華非要把他灌得酩酊大醉不可,若非如此,這個叫葉怡安的女子怎能把這一出好戲唱完呢? 執玉已經急的滿頭大汗了,他瞥到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傅太師,可謂是五內俱焚。 這件事情只能由太子親自澄清才有用啊,可是瞧眼前的局勢,恐怕還不等他醒過來,關于他強搶民女,又間接害死人家雙親的故事就要傳遍整個京都了。 等到那時,他再說什么都晚了。 沒辦法,執玉默念了一句“太子恕罪”,悄悄走到魏景鴻身后,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這一下掐得實在是太用力了,疼得魏景鴻當即就大喊出聲:“哎喲!” 他睜開仍舊帶著醉意的雙眼,環顧左右,立刻反應過來是誰干的。 他怒不可遏:“執玉,你干什么?瘋了啊你?!” 執玉面露苦色:“請太子殿下恕罪,屬下也是無可奈何啊?!比缓蟀咽虑榈膩睚埲ッ}都跟魏景鴻匯報了一遍。 魏景鴻越聽越震驚,這么大一個屎盆子從天而降,還咣當一下砸在他的頭上,任誰都會很難接受的。 魏景華見魏景鴻醒了,也不驚慌,而是從容地繼續說道:“你剛才說的話本宮自然會找人去查證。但是按照你所說,父母遇難你應該要避諱,可你今日身著嫁衣,擅闖太子婚宴,又是何意?” 葉怡安抬起頭,怨毒地瞪了一眼坐在高堂上的魏景鴻。 “父母橫死,我也算了無牽掛,就打算一脖子吊死,也省的繼續過這種畜生一般的日子??赡乔f子里到處都是太子安排監視我的人,還沒等踢凳子,我企圖自盡的事就被發現?!?/br> “或許是為了哄騙我,好讓我不再尋短見,在那一段時間里太子殿下對我關懷備至,還向我承諾,以后一定會給我一個名分,等時孝期一過,他會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地將我迎進府” 魏景華冷笑一聲:“你剛才不是說自己將名譽看得比性命更重要嗎?怎么皇兄一說要娶你,你倒把那些貞cao名譽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呢?” 魏景鴻一拍桌子,大聲怒斥道:“混賬!魏景華,你說這些是想要陷本宮于不義嗎?空口白牙,你們怎么能相信她?!” 可是他這一句話在魏景華和葉怡安的一唱一和中實在顯得過于單薄,大家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將目光投向葉怡安。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為了這些才茍活于世上!”葉怡安滿面淚痕,黯淡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光亮:“父母去世后,我郁郁不安。太子便為我找來了大夫替我診脈,結果命運弄人啊,我竟然懷了太子殿下的骨rou!” “什么?!”傅太師的面色在那一瞬間變成了死灰。 這也太離譜了! 這個女人懷了太子的骨rou,那他的孫女算什么?豈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話??? “我能不顧及我的孩子嗎?這世上有一個當娘的能不顧及自己孩子的性命嗎?我的孩子,他做錯了什么?他還沒能到這世上看一看,難道就要陪著我下地獄嗎?” 葉怡安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對著周圍的人又哭又笑:“你們看,看看??!四個月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已經四個月了!我為了這個孩子,苦苦熬著,憧憬著,只求太子殿下能有一點良知,看在孩子的份上履行承諾??墒墙Y果呢?”葉怡安的身子像是秋風中欲墜的落葉,不住地顫抖著。她的嗓子尖銳,仿佛是指甲劃過墻面的聲音,她完全不顧及形象,歇斯底里道:“等到最后,卻等來太子大婚的消息!憑什么?太子妃不應該是我嗎?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第191章 其他類型豪門貴女復仇記 魏景鴻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強壓著熊熊怒火呵斥道:“放肆!本宮根本不認識你!為什么要娶你作太子妃?!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編撰出來的謊言!說,你到底有什么陰謀,是受何人指使來冤枉本宮?!說!” 葉怡安凝視著魏景鴻,面上一片悲涼。良久,她木然地笑了笑:“是啊,到頭來,太子殿下見了我,只會說一句不認識。呵呵太子殿下不認識我不要緊,我對您可熟悉著呢。站在您身邊的那位英姿颯爽的隨從,難道不是您最看重的屬下執玉嗎?他可陪伴您來莊園多次呢?!?/br> 在場眾人的腦子里同時蹦出來一個念頭,連太子的親信隨從都能一眼認出,莫非這女人真的和太子有什么不正當的關系嗎? 執玉渾身一僵,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指天賭咒,他從未見過這個叫葉怡安的女人??! “今日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作為一個懷有您骨rou的女人,怎么能不親自到場祝賀?今日早晨,我在莊園的柴房里放了火,趁亂跑了出來。從京都郊外一路跑,一路問,終于趕在宴會結束前到了這里?!?/br> 葉怡安轉頭看向魏景華,笑道:“您剛才問我為何在父母孝期身著喜服,您瞧,一個懷著皇嗣被拋棄的女人,穿著嫁衣來祝賀自己的夫君與另一個女人喜結良緣,是不是一個絕妙的諷刺?哈哈哈!” 魏景華沖魏景鴻拱拱手:“皇兄您放心,臣弟百分百相信您的為人。這個女人剛才所說的一切我都會派人去一一查實,定竭盡全力,還您一個清白???,請大夫來,先看看這個女人是否真的懷有身孕?!?/br> 魏景鴻一臉菜色,死死瞪著魏景華,惡狠狠地說道:“本宮看來,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本宮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她。就算要查,也輪不到你來插手!” “皇兄,三哥也是為了您的清譽著想才派人去請大夫的。畢竟這女人說的話在場這么多雙耳朵都聽見了,若是不查清楚,豈不是要讓天下人誤會嗎?” 魏景琰冠冕堂皇地發表了一通言論。 魏景華和他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蘇皓月心中暗自嘲諷,倒是難得看到這二位皇子勠力同心的時候。為了扳倒太子,看來他們是心照不宣地暫時結成同盟了。 很快,大夫就被請了來。 他放下藥箱,當著眾人面為葉怡安診脈。 半晌后,大夫捋了捋胡須,說出了結果:“這位夫人確實懷有身孕,孕期四月有余了?!?/br> 魏景鴻如遭雷擊,后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汗直下。 蘇皓月卻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魏景華既然精心安排了這一出好戲,必然是會把每一個細節都準備妥當的。 懷孕是肯定的,但是孩子到底是誰的,就不好說了。畢竟要查實這一點,必須要等孩子生下來之后才能驗證?,F在距離生產還有六個月,在這一段漫長的時間中,能做的事情那就太多了。 傅太師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他平日就是不茍言笑的夫子形象,皇子們都對他很敬畏,加上此刻在震怒中,看起來就更加可怕了。 “太子殿下,老臣實在是不太明白。這女人您能解釋一下嗎?”傅太師深吸一口氣,說道:“請太子殿下體恤老臣的心情,不要責怪老臣無禮。讓老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女人若是與您毫無瓜葛,為何會豁出性命,豁出名譽來誣陷您?” 傅太師想不通的也正是魏景鴻想不通的地方,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一點,傅太師有此疑問,就是已經將這女人的話聽進了三分。 真該死,這個女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還特地選在他大婚當日出來鬧事,就是為了在這么多人的面把他的罪名坐實。如此一來,父皇一定不會放過他,甚至還有可能影響到他和傅太師一家之間的關系。那么,母后精心籌劃的政治聯姻,就功虧一簣了! “傅太師,這是誣陷,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想陷本宮與不義??!您是本宮的老師,您難道不知道本宮的為人嗎?”魏景鴻叫苦不迭。 他雖然好色,但是身份高貴,想得到一個女子,何必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再說,這女人也不是什么傾國傾城之姿,白送他他都不一定愿意接受。為了這女人冒這么大的風險,他犯得著嗎? 但是這話怎么也不好當著眾人面說出來啊,否則洗脫了嫌疑,卻又會被冠上拈花惹草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