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六條,對犯罪嫌疑人逮捕后的偵查羈押期限不得超過二個月。案情復雜、期限屆滿不能終結的案件,可以經上一級人民檢察院批準延長一個月。 也就是最多還有三個月,陶正則就會被移交法院宣判。 蔣星星:“我要是兇手,我肯定會再等三個月,陶正則入獄,案件撤銷之后再行動?!?/br> 趙航點了下頭:“所以啊,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要引傅翰文提前行動,在法院對陶正則宣判之前就把他抓起來?!?/br> 至于這個引子,當然是陸書燕。 蔣星星想了想:“政法大學每年年底都會給員工體檢,包括食堂員工,我們要不偽造一份陸書燕得了絕癥只能活三個月的體檢報告,到時候傅翰文一看,沒時間了,就會提前完成教化儀式,好用新生的自己去擁抱和迎接美好純潔的陸書燕?!?/br> 趙航抬起手來,蔣星星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趙隊饒命,我瞎說的?!?/br> 趙航手掌落在蔣星星的肩膀上拍了他一下:“我的意思是,這個蹩腳的sao主意居然還不錯,回頭考慮一下?!?/br> 他抬頭看了看已經走出去好幾步遠的顧修然:“老顧,等等我,我沒開車,你帶我一塊?!?/br> 夜里是個陰天,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層后面,星星也沒有幾顆,只有窗外不近不遠的霓虹燈閃爍著。 陸書燕從夢中驚醒,她做了一個噩夢。 那是十四年前,六月的第一天,十八歲的她從學校放學回家,她家里沒有大人,爸爸mama都去外面的大城市打工了,她跟著七十多歲的爺爺一起生活。 回家的路上割了點豬草,陸書燕將書包放下來,一邊在心里背文言文,一邊拎著背簍去家后面的豬圈喂豬。 她家養了三只豬,其中一個已經快要生小豬了,爺爺說等她考上大學了,就把這些豬賣了,給她當學費。 這幾頭豬是陸書燕親手養大的,她不舍得買,說不要賣豬,爸爸mama會寄錢回來給她交上大學的學費。 陸書燕把一簍豬草倒進豬食槽里,趴在圍欄上看豬吃草。 那只黑毛豬的腿受過傷,她親手給包扎的,直到現在都沒好利索,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白毛的那只性格很暴躁,總喜歡欺負瘸腿的黑毛豬。懷孕的那只最可愛和溫和。 陸書燕想,等小豬生出來了,她就給它們起名字,叫大寶、二寶、三寶……好了。 她笑了笑,抓了把最鮮嫩的豬草往懷了孕的母豬嘴邊扔了扔。 她看了一會,突然又想,要不還是把你們賣了吧。賣來的錢可以給周園買一身好看的衣服,他成績好,肯定能考上大城市的好大學,要是在大學里穿得太寒酸會被人笑話的。 她一個女孩子倒不要緊,男孩子自尊心強,愛面子,被人笑話可不好。 陸書燕想,她還要給她和周園各換一個新書包,買一樣的款式,顏色不一樣,給他黑色的,她自己要紅色的。 這樣真的很像情侶包啊,陸書燕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突然,她的嘴巴被人從后面捂住了,那人的手很粗糙,虎口裂開了好幾個口子,刮得她嘴巴疼。 那人在她耳邊說道:“昨天晚上我可什么都看見了,你把大李殺了,在他身上綁了塊石頭,沉在村口那條大河里了?!?/br> 陸書燕掙扎著,怎么也掙脫不開,她心里害怕極了。 她在掙扎中看見了這個人的臉,是村里的一個老光棍,他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頭發都掉光了,是個光頭。 光頭把陸書燕拖進豬圈里。 三只豬不斷拱著豬圈門,似乎想從里面逃出來。 光頭騎在陸書燕身上,把她的上衣扯掉,綁在她的嘴巴上,威脅她道:“你要敢說出去,我就報警,讓警察抓你?!?/br> 陸書燕發不出聲音,力氣也沒有光頭大,只能用充滿絕望和祈求的眼睛看著他。 光頭對陸書燕說:“我看電視里面說,我這樣的算強女干,將來會坐牢的。你答應別反抗,這樣我就不算強女干了。你要是反抗,我就報警,讓警察把你這個殺人犯抓起來?!?/br> 光頭把綁在陸書燕嘴上的布料拿掉,在她臉上扇了一巴掌:“聽見了嗎,敢反抗我就報警?!?/br> 陸書燕抬頭在光頭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你給我滾?!?/br> 光頭裂開嘴,露出滿嘴黃牙,他扯掉陸書燕的腰帶:“聽說你們高三的過幾天就高考了,你說你要是坐牢了,還能去參加高考嗎,還有學校敢要你一個殺人犯嗎?!?/br> 這句話徹底拿住了陸書燕的軟肋。 在這充滿豬屎味的豬圈里,她突然想到了夕陽下開滿雛菊花的小山坡。心目中的少年捧著一本書坐在草地上,轉頭對她說,他的夢想是考上一個好的大學,離開這個臟臟的地方。 他摘下一朵橙色的雛菊花,別在她的頭發上。 她摸了摸頭上的花,微微偏過頭去,不讓他看見她微紅的臉。 “哼~~”這是那只白毛豬叫的時候的聲音,黑毛豬喜歡叫兩聲“哼哼~~”,懷孕的母豬不愛叫。陸書燕聽著豬叫聲,眼睛看著豬圈內壁,眼神空洞而蒼白。 不知道這地獄般的酷刑經歷了多久,光頭發泄完,提起褲子走了,走到豬圈門口,轉身對躺在豬圈里面的女孩說道:“你要是敢說出,我就報警,讓警察抓你?!?/br> 光頭走了之后又重新折了回來,陸書燕聽見聲音,身體條件反射地縮了縮。 光頭趴在豬圈欄桿上,咧嘴笑道:“你怕什么,剛才剛射完,沒這么快?!?/br> 他打開豬圈門,挑了最肥的那頭母豬往豬圈外面拽去。 母豬不愿被走,使勁往后面犟著,光頭撿了根樹條,在豬屁股上狠狠抽了幾下,牽走了。 陸書燕在地上躺了很久,天黑了,她聽見爺爺從豬圈門口經過,不斷喊她的名字:“燕子,燕子,吃晚飯了?!?/br> 她張了張嘴巴,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不斷流下的眼淚打濕了泥地。 她抱著那只黑毛豬,在豬圈里躺了一夜。 再次見到光頭是在她出獄之后,地震剛剛發生。她踏著一片廢墟,看見他被水泥鋼筋壓在地上。 他整個人被攔腰砸死,身體險些斷成兩截,腸子被擠壓出來,與臟泥爛瓦混在一起。 洗手間的燈光將白色的瓷磚照得有點反光,陸書燕站在淋浴下,一遍一遍洗著澡。她擦好身體,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三點鐘。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居然是政法大學那位教授發來的。 “陸書燕,我睡不著,陪我聊聊天?!?/br> 陸書燕沒回,將手機扔在床頭柜上,從枕頭底下拿出來一本高中數學,抱在懷里躺了下來。 這本書是她地震之后在周園家找到的,就在他的尸體旁邊。樹上還有他當年做的筆跡。 陸書燕翻開書本,在扉頁的周園兩個字上輕輕摩挲著。 她輕聲說道:“對不起啊周園,我不該動了跟餐廳的周師傅出去看電影的心思?!?/br> 第二天,陶維維從睡夢中醒來,發現是個陌生的房間,他歪著腦袋想了想,對了,昨天是jiejie和顧叔叔帶他回來的,這里是顧叔叔的房間。 他從床上跳下來,拿起床頭柜上mama的照片,推開了房間門。 趙航正在洗手間刷牙,聽見聲音出來:“小鬼,醒了啊,醒了過來洗漱,洗好跟趙叔叔去對門蹭早飯?!?/br> 陶維維走到趙航面前,仰著頭:“不要叫我小鬼,我已經八周歲了,昨天才過的生日?!?/br> 趙航蹲下來,逗他道:“走哪都拿著mama的照片,還說自己不是小鬼?!?/br> 陶維維把照片小心放進自己的小書包里,拉上拉鏈,去洗手間洗漱。 洗手間里有一整套的兒童牙刷牙膏刷牙杯子毛巾,毛巾已經浸過水洗好了,直接就可以用。 這些當然是顧修然準備的,趙航是個糙的,不會想的這么細致。 陶維維洗漱好,趙航帶他到對門蹭飯,一邊講解著蹭飯要領:“不要不好意思,想吃什么就拿,拿不到就賣萌?!?/br> 陶維維無奈道:“賣萌,趙叔叔你可真幼稚?!?/br> 趙航抬了抬下巴:“你趙叔叔又不是靠賣萌,靠得是美色?!?/br> 宋嵐過來開的門,趙航把陶維維交給宋嵐,跑去廚房找顧修然去了。 顧修然正在用開水給碗筷消毒,回頭看見趙航:“維維昨晚睡得還好嗎?” 趙航:“好?!?/br> 他抱著顧修然的肩膀,轉頭往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小聲說道:“顧叫獸昨晚睡得好嗎?” 顧修然點了點頭,端著餐具出去了。 把趙航羨慕得不行,他怎么就沒想到借著保護宋嵐的名義,賴在她的房間呢,果然,禽獸還是顧叫獸禽獸。 直到在餐桌上,趙航聽見宋柔問顧修然:“在沙發上上睡冷不冷,需不需要再加一床被子?!?/br> 趙航咬了口荷包蛋,看著顧修然直樂,搞了半天,這是連房間門都沒進去。 昨晚,宋柔是跟宋嵐一起睡的,宋嵐不放心她一個人待著。 對宋嵐來說,她不光要防著隨時都可能跳出來把她或者宋柔殺了的傅翰文,還要防著隨時都在對她柔弱的meimei意圖不軌的顧叫獸。 宋嵐看見陶維維把三明治里面的生菜葉子挑了出來,拿筷子敲了下他的手:“挑食長不高?!?/br> 陶維維撇了撇嘴:“我不愛吃青菜?!?/br> 他抬頭問道:“我爸爸什么時候可以出來?” 趙航在陶維維頭發上摸了摸:“快了?!?/br> 吃好早飯,趙航和宋嵐去市局,顧修然和宋柔送陶維維上學。 送好陶維維回到政法大學,只見校門口兩邊放了幾個花圈,中間有人扯著橫幅,白色的底,紅色的字。 “政法大學還我女兒?!?/br> 字是用油漆寫的,筆劃往下滴著油漆點子,給人一種血淋淋的感覺。 一個中年女人頭上扎著白布條,抱著遺像坐在校門口的地上,一邊抹眼淚一邊哭嚎:“我可憐的女兒啊……” 第78章 宋柔看見中年女人懷里的遺像, 上面是苗京的照片。 中年女人擦了擦眼淚,對周圍的記者和攝像師說道:“我女兒是在校園里被一個教授殺死的, 我要求學校給我一個說法?!?/br> 宋柔想起跟苗京在學校食堂一起吃飯的時候,她說,她的爸爸mama雙雙出軌離婚,兩人都不愿意帶著她一起生活, 她被她的家庭拋棄了。 她為此差點自殺, 幸虧陶教授幫助了她, 把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看著眼前哭天搶地的女人, 宋柔只覺得心里一陣惡心。 苗京活著的時候不見這些人來關心她,她死了,他們反而來了,一個個表現得像痛失掌上明珠。 就連周圍的記者,都極有可能是這家人找來的, 為的就是吸干苗京的最后一滴血,爭取拿到更多的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