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來劉茂的出現，以及他那么鮮明的表態，又讓羅櫻的想法改變了——劉導演在羅櫻也是很厲害的人??！既然劉導演都這么說了， 那阮姐還是答應了比較好吧？

    阮安然最后面對的飽含期待的眼神， 其實不止兩雙， 還要加上羅櫻這邊不太明顯的半雙。

    阮安然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那……恭敬不如從命， 麻煩夏小姐帶路了?！?/br>
    反正她見完孫導演就離開。

    那位孫導演總不會非攔著人不讓走。

    夏猶清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阮小姐， 請?！?/br>
    去見孫導演， 劉茂和羅櫻就不方便一起去了。阮安然跟在夏猶清的身后上了樓，在樓梯轉角的時候看到了還待在原地的劉茂和羅櫻。

    劉茂正滿臉懇切用眼神示意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羅櫻正用一種迷妹式的充滿崇拜與期待的目光看著她，仿佛她從樓梯上再次下來就能得到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阮安然：“……”

    阮安然默默扭頭。

    店里二樓的構造比一樓大廳復雜很多，走廊挺曲折的。阮安然跟著夏猶清走了一會兒才停在了一間貴賓間的門前。

    夏猶清手放在門把上正準備開門，結果最終卻頓住了。

    阮安然有點不明所以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這才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那扇門上，聽見了門內傳出來足夠清晰的交談聲。

    一個有些刻薄的女聲不陰不陽地說：“孫導啊，這可真不是我們不給您面子！您這個本子有多難招到演員，您怎么說也都比我們更清楚不是？當初呢是我們看在和您交情深的份兒上，這才愿意幫襯您一把，讓菲菲來出演這個女一號，純粹是友情援助，要的片酬那也是友情價，您問問其他來找我們菲菲的劇組，哪個給的片酬不是您給的兩三倍起步??？”

    女聲說著說著就委屈上了：“我們就拿著這么點低到不能再低的錢，來給您救場子，您卻一會兒要給我們提這個要求、一會兒要給我們提那個要求的，您說說，這事兒您理虧不理虧??？我們菲菲推了那么多高片酬的本子，專門來給您幫忙，結果您非但不領情，反倒還埋怨上我們了？”

    一個有些年紀的男子聲音冷冷淡淡地開口：“牛菲菲的片酬是不是友情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牛菲菲的片酬是劇組所有演員里面最高的，因為我這個劇就是大女主劇，牛菲菲演的就是女主角。片酬是不是低到不能再低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對于當時的牛菲菲來說這已經是她得到的最高片酬了?！?/br>
    另外一個女聲嬌滴滴地開了口：“孫導，胡姐她說話直，您多體諒體諒，她不是那個意思……胡姐的意思是說，既然您現在對我們的要求更多了，多勞者多得，那現在我的片酬是不是也應該適當地加一加了？”

    夏猶清：“……”

    怎么回事？她離開雅間之前雅間里面不還是一團和氣地吃著飯嗎？她就下個樓的功夫雅間里面就變成這種情況了？！孫導和劇組的女一號演員牛菲菲，連同牛菲菲的經紀人胡姐這是撕破臉了？

    牛菲菲和胡姐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明顯就是想讓孫導同意把片酬提高。

    那現在她是要怎么辦？進去肯定是一時半會兒不方便進去的，就在外面待著是個比較穩妥的選擇，要是就她一個待在外面那當然沒問題啊，可關鍵她現在還帶著一個人呢！

    難道要她壓低聲音給好不容易才請上來的阮安然說，不好意思啊阮小姐里面正鬧呢我們等一會兒再進去？這個場景光是想想就已經很尷尬了好嗎！

    除非阮安然的聽力有問題，不然雅間里面在說什么阮安然絕對都聽得清清楚楚！這個她極力向阮安然推薦的劇組，阮安然還沒真正和劇組成員見面呢就先一步知道了劇組里面鬧的矛盾！阮安然本來就不怎么想來，這下子好了，更沒理由來了！

    夏猶清由衷地感覺到，她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真的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到底為什么今天她就各種出狀況??？！

    阮安然：“……”

    這個店的門……隔音效果有點差。稍微離近點，里面說什么話都能聽到了。

    嗯，這個就是阮安然關注的最大重點。

    雅間里面，孫導演聲音里里隱藏的怒氣越來越明顯：“牛菲菲演了《青鸞刀》的女主角，《青鸞刀》火了，牛菲菲的身價自然也一夜之間就上去了，所以就不滿意我這個劇了。哪怕當時我們劇組對你們來說是個難得的好資源，現在你們也會覺得不屑一顧了！”

    牛菲菲有點急：“孫導您別這么說，我——”

    孫導演壓根懶得理她，直接打斷了她繼續說：“要是能一走了之，你們早就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人了吧？現在你們還肯在這兒跟我耗，不就是因為不想付違約金，又不甘心按照之前定好的片酬來演嗎？對，我的劇難演是出了名的，有演我這個劇的時間，早就夠你們跑好幾個肯用錢砸你們頭上的劇組了！”

    聽雅間里面的聲音，孫導演像是突然一下子站起來了，椅子都被他帶得發出了不小的聲響：“片酬及相關事宜，合同上都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了，你們想違約隨意，反正違約金估計你們沒兩天都能賺回來?！?/br>
    胡姐冷笑了一聲：“孫導這話說得，好像除了我們菲菲，還有人能演您這個劇的女主角似的。孫導，您可別又犯了一時沖動就不管不顧的毛病，再釀成苦果自己吃。您這次的女主角，能演的看不上您這個劇組，看得上您這個劇組的沒能力演好，我們菲菲是您唯一的選擇?！?/br>
    胡姐嘲諷：“要么就是您肯自己降低自己標準，那樣興許還有人能擔得起您女主角的擔子?？墒悄季罅诉@幾十年了，您彎得下這個腰嗎？”

    孫導演一腳踹了椅子：“狗|屁|的唯一選擇！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找一個能演我女主角的人？！”

    踹椅子這個動靜是真的很大，夏猶清在門外都嚇得手一抖。她剛剛來得及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門就被人從里面粗|暴地打開了。

    一個留著花白胡子、矮矮胖胖的大爺，就這么和夏猶清直接面對面。

    這位大爺自然就是孫導演，孫導演怒目圓瞪，顯然是正在氣頭上。

    夏猶清：“……”

    早知道她就該早點走一邊的！呆在哪兒也比繼續傻站在門口強??！

    孫導演看了一眼滿臉尷尬的夏猶清，目光都沒在夏猶清身上停留。他繞開夏猶清就準備往外走，結果才走了一步，就看見了站在夏猶清身后的阮安然。

    那一瞬間，夏猶清無比清楚地看見，孫導演雙眼中驟然綻放的璀璨光芒。

    這種光芒怎么說呢……就像是一個滿懷雄心壯志要尋找遙遠大海上寶藏的人，才剛剛出海，就發現寶藏已經漂到他船邊了一樣。

    “美女！”孫導演彈跳似的蹦到了阮安然的面前，神情激動，“你要不要來我們劇組演個女主角??？我很看好你哦！我們劇組這個女主角，可以說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角色了！”

    阮安然：“……？？？”

    阮安然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大爺，一臉懵逼。

    第28章

    這位大爺是孫導演， 阮安然能認出來。

    孫導演在原著里面也是有名有姓的角色， 原著里關于他的外貌和性格描寫全都能夠和這位大爺對得上號。

    孫導演的導演功力可以稱得上是深厚， 可是性格比較跳脫， 還有點孩子氣的我行我素， 就像剛才在雅間里面不爽了直接開懟牛菲菲和胡姐一樣， 情緒上去了根本懶得管你是誰， 孫導演一律不會給好臉色，還懟得特別一針見血。

    也就是因為這樣， 孫導演得罪的人只多不少，這幾十年來不知道為此吃了多少虧，可孫導演從來都不愿意改。時至今日， 哪怕孫導演的功力已經足夠和一流導演并肩，卻仍舊只能拿到三流的資源。

    偏偏孫導演的我行我素還不僅僅體現在他看人不爽就懟這一點上， 更體現在他的眼光上——劇本他看不上的就怎么都不會答應拍， 演員他看不上的就怎么都不會答應收，哪怕拿著三流的資源，也必須用一流的精神來進行工作。

    這也就導致了孫導演往往好幾年都沒辦法湊出一個完整的劇組，好不容易湊齊了人能開拍了， 孫導演在方方面面的嚴格要求又讓劇組各路成員，尤其是演員叫苦不迭——拿著那么點片酬，演卻演的是那么難的戲， 咱們劇組條件都已經這么勉強了為什么還要這么折騰??？！

    孫導演對于演員那嘴下也是不留情的， 稍微有點做得不好的就直接懟， 不少和他合作過的演員， 殺青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跟他繼續合作了。

    說實話，要不是孫導演本人確實很有兩把刷子，硬是能用三流的資源拍出來一流的效果，成品別的不說口碑絕對差不到哪里去，那可以說根本就沒有幾個演員愿意進他的劇組。

    所以孫導演劇組里面的演員，一般來說不是很有潛力的新人，就是一直沒什么流量的演技派。

    孫導演也知道自己劇組的演員難招，因而經常讓已經進劇組的成員幫他招人——比如夏猶清來找阮安然，或者自己親自去找合適的人——比如孫導演來找阮安然。

    阮安然：“……”

    反正最后都找的是她。

    阮安然覺得，自己上樓之前那個“那位孫導演總不會非攔著人不讓走”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孫導演現在，可不就是攔著她不讓她走嗎？！

    不僅攔著她不讓她走，還各種夸贊的詞兒不要錢似的往她身上堆，各種對她安利這個女主角的角色有多好、多適合她，她要是答應了來演這個女主角的話又會有多么好的前景，說得簡直天花亂墜。

    阮安然在一臉懵逼之余，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她好像記得，女主邀請她說的是讓她來演這個劇的女三號吧？

    結果孫導演一上來干脆就讓她來演女一號了？！

    阮安然回想了一下原著的劇情。

    孫導演這樣一個對大多數演員來說唯恐避之不及的導演，對于重生之后事業剛剛起步的夏猶清來說就是天賜的絕好機會了。夏猶清在拍完《青鸞刀》之后沒多久就主動找到了孫導演，毛遂自薦，并且通過自己的演技成功入了孫導演的眼，成為了孫導演還在籌備中的古裝仙俠劇《衰蘭送客咸陽道》的女二號。

    當時和夏猶清同劇組飾演女主角的牛菲菲，也是沾了夏猶清的光，這才有機會跟孫導演搭上關系，繼續出演女主角。

    時間線和事件都完全吻合阮安然現在面臨的。

    這部和《青鸞刀》類型相似的古裝仙俠劇，是夏猶清早期演藝事業最關鍵的轉折點。就是通過這部《衰蘭送客咸陽道》，夏猶清拿下了原著世界觀設定的電視劇界最權威的獎項——華章獎的最佳新人，從此開始橫掃各大獎項之路。

    “美女啊……”孫導演的聲音再次傳入阮安然的耳中，“我都說這么半天了，你好歹表個態，別一直神游天外成嗎？”

    阮安然：“……額，不好意思?！?/br>
    門外發生了什么，雅間門內也是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胡姐和牛菲菲聽見孫導演居然一出門就開始對著不知道哪個女人提出了來演女一號的邀請，也是紛紛變了臉色，牛菲菲的臉色要更難看一些。

    這可是切身關系著她的要事！

    牛菲菲自己也清楚，只憑一部《青鸞刀》最多只能帶給她一時的熱度，想要在娛樂圈里真的站穩腳跟需要質量更過硬的作品來說話，《衰蘭送客咸陽道》就是最好的選擇。

    牛菲菲之所以不直接和孫導演解約，當然不只是因為不想付違約金，就像孫導演說的，這么點錢對她來說上一個綜藝都能賺回來了，她真正舍不得的是《衰蘭送客咸陽道》這個女一號的資源！

    她不過就是想趁著自己身價漲了，好來向孫導演借著爭取片酬的名頭來爭取更多的話語權，來改改原劇本，好讓她這個女一號更出彩一些，結果這還沒到她和孫導演真的談到正事上呢，孫導演居然就直接甩袖子不干了！

    而且孫導演還轉眼就找了個能頂替她的人？！

    這牛菲菲怎么能忍！

    她開始在雅間里聽著，還以為孫導演是自己故意演戲來氣她和胡姐的，其實根本沒有那個所謂的“美女”——哪兒有那么容易一開門就能找到合適的人的？這事兒以孫導演的性子也真的能做得出來，而且門外一直都是孫導演在說話，根本沒人接話。

    可是等到阮安然開口說了五個字，牛菲菲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還真找到了？！

    牛菲菲當即就坐不住了，直接跑出來看情況。

    這一看，她就看見了門外穿著亞麻色連衣裙、藕粉色針織開衫、亭亭玉立、眉眼明凈的阮安然。

    牛菲菲臉上惱怒的表情都不由地僵住了。

    ……這顏值，逆天了吧？！

    她以前以為夏猶清已經是人類能達到的顏值巔峰了，這個女人，居然比夏猶清的五官還精致？！

    不過這份震驚很快就化作了成倍的嫉恨，在牛菲菲的心窩里面燃燒了起來，讓牛菲菲疼得瞬間就回過神來了——這個女人對她的威脅性太大了！說什么都不能讓孫導演邀請成功這個女人！

    心中燃燒著嫉恨的火焰，牛菲菲也顧不上唱什么紅|臉了，她抱著手臂對著阮安然嗤笑一聲，然后看向孫導演，語氣是和胡姐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不陰不陽：“孫導演，您可是也說了，我們合同上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呢！只要我不退出，我就還是劇組的女一號演員！孫導演您要是單方面毀約，也是要對我付違約金的！”

    牛菲菲說著說著底氣也足了很多：“孫導演，您付得起嗎？”

    孫導演的劇組資金緊張是公認的事實，要是孫導演真的堅持讓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女人頂替她，那整個《衰蘭送客咸陽道》劇組恐怕都得跟著陪葬！

    想明白了這一點，牛菲菲有恃無恐。

    一旁的夏猶清此時都變了臉色。

    這個牛菲菲……當初非要厚著臉皮跟在她后面，在孫導演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甚至幾次三番明里暗里打壓她，這才得到了女主角的名額。因為夏猶清自己的外形本來就不適合女主角，瞄準的目標就是女二號，與牛菲菲沒有太直接利益沖突，所以她沒有太大意見。

    可是如果牛菲菲真的要把整個《衰蘭送客咸陽道》都搞垮的話……

    夏猶清的眼睛微微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