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節
那橫刀斬來的人正是馬沖。他手腕一轉,刀尖便指住了薛高咽喉。 薛高長嘆一聲,萬念俱灰地癱倒在地。 姜元嘉堪堪躍上墻頭,見馬沖已經將薛高制服,頓時得意道:“臭豬頭你還妄想逃跑?周圍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你頂著個這么大個豬頭想跑哪兒去?跑得了么?” 馬沖:“……” 人又不是你拿下的,得意個什么勁兒? 姜元嘉又道:“薛豬頭,你主子還在里面,你居然只顧自己逃跑!臨危棄主,嘖嘖嘖……咱家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哦,我差點忘了,你這會兒的臉皮確實是其厚無比,堪比城墻!是咱家錯怪你了……” 薛高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你這……!” 馬沖將刀身微微側轉,一道寒芒映入薛高眼中,他記起還有刀尖指著自己咽喉,不得不忍氣吞聲將后面的話吞進肚里。 說到棄主而逃,馬沖提醒道:“元嘉,樂懷瑾已經被擒了么?別讓他趁亂跑了?!?/br> 姜元嘉意氣風發地一挑眉:“跑不了!”說著反身躍下院墻。 樂懷瑾與那名長隨還在屋里,姜元嘉沒發話,其余干事便只是團團將屋子圍住。 姜元嘉回到前門處,卻聽屋里傳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心知有變,急忙帶人沖進屋子。 眾人帶著警惕入內后,卻見樂懷瑾面色慘白,搖搖欲墜,胸口竟插著一把手柄細長的袖劍! 姜元嘉吃了一驚,還不待說什么,就見樂懷瑾身邊那名長隨咬牙拔出袖劍,鮮血隨之如泉噴涌,濺了他滿臉,他卻恍如不覺,轉回袖劍便往自己脖子上割去。 姜元嘉急躍上前,揮刀擊落長隨手中袖劍。其余干事一擁而上,將其按倒擒獲。 那名長隨清秀的臉上鮮血淋漓,嘶聲哭叫,口口聲聲道:“讓奴死吧!讓奴追隨公子而去??!” 姜元嘉訝異,原本以為這名長隨是為了求生,弒主以表明立場,看這情形倒像是樂懷瑾讓他殺了自己,他再自盡效忠。 聽他哭喊哀叫實在煩人,一名干事倒轉刀柄將他擊昏。 屋內有一陣特別安靜。 樂懷瑾仰倒在地上,俊朗的臉龐一絲血色都無,口角邊卻有血沫涌出,隨著他每次呼吸,都有血從胸前的洞涌出來。 姜元嘉俯身細看。 傷成這個樣子,怕是莫大夫在這兒也救不了他。何況本就要死的人,也不用從他嘴里撬出什么機密消息,更不必費勁救他。 樂懷瑾氣若游絲,嘴唇囁動著:“來世愿……不復……生王……家……” 到了最后聲如蚊蚋,幾不可聞。 “來世不做王家人?” 姜元嘉垂首望著目光漸漸暗淡渙散的樂懷瑾,忽然輕“嗤”了聲,語帶不屑:“你以為咱家想做公公?” 秋去冬來,這一年的京師之冬又干又冷,就連落葉也比往年落得徹底,早早就滿樹光禿禿的枝椏,盡顯蕭索。 因為應對得當,京城中的患病人數沒有再增加,就連城外流民也因及時隔離病人,疫病沒有繼續擴散。 十月底,宣寧帝下詔,告天下大赦,當然如燕王朱欽這等逆謀叛亂的十惡之罪是不在赦免之列的。 大赦之后三天,天降甘霖。 朱祈贊立于殿廊下,從滴著水簾的廊檐下望出去。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雨幕,不遠處的宮殿頂上的琉璃瓦,垂脊上蹲伏的神獸,都被雨水沖洗得干干凈凈。 他喃喃感嘆道:“或許冥冥中真有天意吧……” 立于他身后的芮云常沒有接話,不過朱祈贊其實也沒有在等他回話,這更像是句自言自語。 這場雨雖不大,卻從午后起斷斷續續下了數個時辰,直到入夜都沒停歇的意思。 雨后的冬夜更顯濕冷。曉春堂內院的主屋里卻是暖意融融,燈火通明。 紅泥小爐里炭火正旺,爐上擱著把銀色小壺燒水,從壺中傳出略顯尖細的咝咝輕響。 羅漢床上鋪著厚厚的軟墊與小條褥子,能半躺半靠地倚坐其上。中間擱著張矮幾,幾上兩盞滿底青花瓷茶碗,碗底有撮碧綠鮮嫩的芽茶等待沖泡。 明明羅漢床兩邊都能坐人,屋里這兩人卻偏要擠在同一邊。 莫曉舒舒服服地偎在芮云常懷里讀信。 信是羅修誠寫來的,說他們已經抵達永州,并在安排的居所住了下來。 他在信中說永州比京師溫暖許多,鮮果也多,就是湖廣方言聽不太懂。修勇的身子已經全好,胃口也開了,每頓都能吃兩大碗飯。 羅修誠還說錢足夠用,不用再寄給他,他打算去書院里當教書先生,每月能有一貫多錢。再替人寫寫信,抄抄書,足夠養活他與修勇兩人了。 莫曉讀信的時候,芮云常側頭看著她臉上神情,見她嘴角微帶笑意,便道:“這下總不會再懷疑我把人殺了滅口吧?” 莫曉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之前我有所懷疑,還不是因為你騙過我太多次,劣跡斑斑,怎能怪我不信你?” “那你怎么不懷疑是我讓人偽造了羅修誠的字跡?” 莫曉立即坐起,回身瞪著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