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接到芮云常的眼色后,幾名寅班干事便過來驅人。 落水者幾乎全被救起,龍舟賽因為此事中止,看熱鬧的人全都被驅散開,包括那名大夫,也被“客氣”地請去空地上救治傷者。 河邊只留下芮云常、莫曉與這一家三口,數名干事在附近遙遙散開,確保無人能靠近。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男孩仍是一動不動。 莫曉在不停重復人工呼吸與胸外按壓時,男人就在一旁喃喃低語。 夫婦倆帶著兒子來看賽龍舟,卻只是在岸邊觀看,因到得晚了,河邊人擠人,男孩個子矮根本看不到。 做丈夫的把兒子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肩頭,這下能看得清楚了。但男孩不比幼時體輕,男人站久了還是吃不消,不得不把他放下地。 男孩不住懇求爹爹再把他抱高。站在他們前頭的人聽見了,說讓孩子站前面也不擋他們看龍舟。 男人便讓男孩從大人腿間鉆過去,站在河邊看龍舟。 但后來出了事,人群亂了起來,夫婦倆找不到兒子,心急如焚地到處尋找,到處找人打聽有沒有見過一個九歲大的男孩兒,聽到別人說撈起來個孩子,急忙搶過去看,一見竟真的是阿保! 而一旁的大夫說他心已經不跳了,救不回來了。 夫婦倆當即就給他跪下了…… 男人斷斷續續地訴說事情的經過,訴說他的悔恨。 倒是女人顯得比他更堅強些,雖然臉上仍滿布淚痕顧不上擦,卻冷靜下來,不再哭泣,見這不知名的年輕大夫不停給她兒子渡氣,她心里就存著希望,就覺得她的孩子還能活轉回來,還能開口叫她一聲娘。 莫曉終于摸到阿保頸側有極弱的脈動,瞳孔也對光有了反應,她心中欣喜,更是不敢松懈,雖然還沒有恢復自主呼吸,心跳也仍然微弱,但這孩子能頑強堅持著活下來,她也就絕不會放棄繼續施救! 阿?;謴托奶?,莫曉便只做人工呼吸,讓阿保的爹爹把外衣脫下蓋在阿保身上,男孩脈搏漸強,突然開始吸氣,卻因吸氣過猛而劇烈嗆咳起來。 阿保娘哭喊一聲,撲過來抱住男孩,只不過此時的哭喊是欣喜若狂的!阿保爹亦半跪在娘倆兒身邊默默流淚。 莫曉放松而欣慰,喘著粗氣向后坐在地上。方才這段時間里,她不停地吸氣再用力吹氣,體力消耗極大,就像連續不停地奔跑了好幾里路一樣,自己都有點喘不上氣來了。 眼前伸過來一只手,手指修長,骨節優美,指甲修剪得齊整干凈,手背上卻縱橫板結著干涸的血跡。 即使如此,這只手也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手。 他翻過手掌,她把手放上去。 十指交握,相貼的掌心溫暖寬厚,傳遞力量給她,拉著她站起。 大約是方才吹氣吹得太久,又一直跪坐著,猛然站起來后她只覺一陣頭暈,身子搖晃起來。 芮云常不由蹙眉,握住她的肩扶她站穩,掌心貼上她額頭,擔心問道:“怎么了?不舒服?” 莫曉閉著眼擺擺手:“沒事,一點點頭暈,有點累罷了,休息會兒就好?!?/br> 阿保爹娘最初的狂喜激動過去,過來向莫曉叩拜謝恩,又要問恩人姓名住地。 莫曉急忙扶他們起身:“二位不用如此,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之道。阿保狀況仍不是太好,需要盡快換上干凈的衣物,保持身子暖和,還要好好休息。這附近醫館已經收治許多傷者,怕是應付不及,你們跟我回……” 芮云常打斷了她的話:“我來安排送你們去醫館的事?!?/br> 夫婦倆又是感激不盡地一番叩謝。 芮云常招來兩名干事,低聲吩咐幾句。兩人領命把阿保一家送走了。 莫曉不解地問他:“為何不把他們帶回曉春堂?” 芮云常瞥她一眼:“你想讓人人都知曉春堂主人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莫曉失笑:“什么起死回生……那孩子只是心跳暫停了會兒,不是真的死了,若真是死了,只有神仙才救得回來??!” 芮云常輕輕搖頭:“你是會治病療傷,可你不能管住別人是怎么想的,坊間小民最愛傳這樣的消息。若是真傳開了,怕是過段時日就會有人抬真的死去之人去找你‘治’了?!?/br> 一想到這樣的后果,莫曉不由打了個寒噤。她看向他,語帶慶幸道:“幸好你想得遠?!?/br> 芮云常嫌棄地看她一眼:“學醫學得人都傻了?!?/br> “……” 停了片刻,莫曉忽而微笑:“因為有你在呀!” 因為有你在,我才可以不用去煩惱這些事,因為有你替我想得周到,我才能盡情地做我想做的事,因為有你在,我才能夠一往直前??! 芮云常本是一臉鄙夷的表情,聽見她這句,忍不住嘴角便彎起來了,眸中更是滿滿壓不住的笑意。 近處的寅班干事:“……” 還是看看天上的飛鳥吧…… 莫曉看向茶館北側的空地,這會兒大多傷者已經被送往附近醫館,或是被親人接走,空地上的人越來越少了。 芮云常:“回去吧?!?/br> 莫曉回頭朝他笑了笑:“總要有始有終?!?/br> 芮云常失笑,朝她點了一下頭:“去吧?!?/br> 樂懷瑾也留到了最后,這倒是讓莫曉始料未及,她過去時,他正吩咐仆從把最后幾名傷者送上車,接著送往周圍還能收人的醫館。 他朝她微笑致意:“莫兄方才去河邊又救了什么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