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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淡淡的涼意,望過來時便叫人心底為之一寬,好像萬般雜念都肅清了似的。 鄭保往邊上讓開。 姜雪寧一手斂著斗篷,卻沒往里走一步,只是看著他道:“我是來請你報恩的?!?/br> 鄭保在家中只穿一身簡單的淺青色圓領袍,唇紅齒白,聞言恍惚了一下。 他清秀的面容使人想起江南泛著幾分靈氣的煙雨。 姜雪寧忽然有些不敢直視這一雙太過清透的眼睛,于是慢慢垂下眼簾來,壓下那一絲愧疚,近乎殘忍地道:“對不住。那日坤寧宮前,真正出言救了你的,該是長公主殿下??煞?,請你報恩?” 作為皇帝平日里頗為信任甚至差一點就要立為皇太弟的臨淄王,沈d要選妃,絕對算是開年后今春里除卻長公主和親外第一等的大事。 宮里面老早就忙活開了。 此事雖由鄭皇后親自cao辦,可本是樁樁件件都要報與蕭太后知悉的,今日也該是太后來主持大局。不過昨日蕭姝封妃,消息傳出來后,蕭太后不知為何勃然大怒,發了好大的火,還氣病了。蕭姝前去侍疾,也被人趕了出來。宮里消息靈通的都覺得這件事不尋常,暗地里傳個風風雨雨。 鄭皇后心里也犯嘀咕。 不過這對她來說是個極好的機會,難得由她來主持大局,若辦得好了,重入皇帝眼中,也可順理成章將六宮的掌控從蕭太后手中奪回來。 因此鄭皇后倒比往日更盡心力。 選妃的地點定在儲秀宮,由宮人們一大早引了人入宮,畢竟是皇室選人,該查驗的地方一應不少,最后一關才是放這些候選者到大家面前來,定奪出個結果。 沈d入宮,先要去拜見太后和皇帝。 所以鄭皇后坐在儲秀宮的主位先喝上了茶,與旁邊有孕后晉了位份且養得皮膚白嫩的溫昭儀敘話。 可沒料想,還沒說上兩句,就聽外頭太監嗓音尖細地唱喏一聲:“賢妃娘娘到――” 鄭皇后與溫昭儀的眼皮同時跳了一下。 再抬眼一看,前陣子還是仰止齋伴讀、蕭氏大小姐的蕭姝,如今一頭烏發盤做高髻,插了兩支金步搖,眉心貼一枚梅瓣似的花鈿,一襲天水藍灑金曳地宮裝從外面走進來,雖無盛氣凌人的神態,卻著實給了人盛氣凌人的感覺。 宮里常常新人換舊人,何況如今圣上最是喜新厭舊? 鄭皇后雖也覺得不舒服,可這種事見得多了,面上多少還掛得住,只心里不屑于蕭姝堂堂貴家小姐也做得出這等不要臉的事。 溫昭儀就覺得難受多了。 她身懷有孕自己之前卻半點不知,也無太醫告知,可知這后宮都在旁人把持之中。至于這“旁人”是誰,誰心里又沒點數呢?如今蕭太后病了,她侄女兒卻又入宮來,還一封就是妃位!她肚子里可揣著龍種,也不過才晉了昭儀,想想實在意難平。 是以見到蕭姝,她臉色不大好。 宮里宮外都是流言蜚語,蕭姝豈能不知? 可心里再恨,做出決定的都是她自己。 她自知取舍,也就強迫自己充耳不聞:無論如何,她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甚至一夜之間成為了皇帝的寵妃,旁人議論又能把她怎樣?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br> 蕭姝往日身份便不一般,對皇后行禮從來十分簡單,如今也同樣沒將皇后放在眼底,略略彎身一禮便作罷。 皇后笑得勉強,也不好多說:“如今該叫賢妃meimei了?!?/br> 溫昭儀冷冷地一撇嘴,手撫在自己已經顯懷的肚子上,故意沒起身,懶洋洋道:“按理我該給賢妃娘娘道禮,可有孕在身,我這一胎弱得很,不敢折騰,便請賢妃娘娘見諒了?!?/br> 蕭姝笑了笑:“不妨事,往后再請便是?!?/br> 溫昭儀距離妃位不過一步之遙,只要順利誕下皇子,貴妃之位也不在話下;便是誕下公主,妃位也是順理成章,哪里用得著再給她蕭姝行禮? 蕭姝的話看似尋常,意思卻惡毒至極! 溫昭儀面色瞬間變化,搭在扶手上的五指握得緊了,險些當場發作。 鄭皇后忙打圓場,笑著問道:“賢妃meimei封妃突然,一應宮室皆在準備,我等倒都還未來得及見上一見。只是今日儲秀宮中將為臨淄王殿下挑選王妃,不知賢妃meimei前來,是?” 旁邊早有宮人搬了椅子來。 蕭姝施施然坐下才淡淡回道:“圣上政務纏身,又放心不下臨淄王殿下選妃的事,我便自請來一趟為圣上看著些,皇后娘娘可不介意吧?” 自請。 鄭皇后一口氣堵上,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緩了一下才勉強笑起來,道:“圣上關懷,自然最好不過?!?/br> 蕭姝輕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臨淄王沈d去皇帝、太后那邊請完安,進到儲秀宮中,穿一身月牙白的蟒袍,腰間掛著玉墜,面龐也如玉一般儒雅溫潤,只是面色似乎不是特別好。他進來看見蕭姝,也是愣了一下。 但滿腦子都是皇兄尤其是太后的訓斥,倒也根本懶得去在意,向皇嫂行過禮后,便坐了下來。 這時宮人才將各府候選的貴女引入,經過篩選后人數也不多,六人一排站著,原仰止齋中的伴讀倒有許多都在其中。 姜雪蕙,陳淑儀,姚蓉蓉,還有…… 一臉糾結的方妙。 她父親是欽天監,她又曾在仰止齋當過伴讀,自然得以進入候選王妃之列。 方妙覺得這事兒跟自己沒太大關系,也就走個過場。 可千不該萬不該,也不知宮里什么毛病,要他們清早來到宮里。所以被丫鬟們收拾好了催著出門的時候,她掐指一算,卯正三刻,將明不明,將暗不暗,陰陽交替尚未結束,正是邪祟橫行無定數,絕不是出門的好時辰。 到得宮門前,又見青光掛東南。 方妙沒忍住摸出自己藏在袖子里的銅錢來算,竟給自己算出個兇兆,一時間嚇得心驚rou跳,恨不能立刻扭頭打道回府,只恐這一遭有血光之災。 她就站在姜雪蕙與陳淑儀之間,比起這兩位出身書香世家今日也穿得很有幾分鮮亮的大家小姐,她雖也穿了一身很漂亮的鵝黃彈墨裙,腮邊傅粉,唇上涂朱,可映襯之下半點也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