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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后無所畏懼(作者:初云之初)在線閱讀 - 第126節

第126節

    喬毓美滋滋道:“謝謝啊?!?/br>
    說完,又向白露道:“你看看是不是真的,人心不古,萬一他們拿假的糊弄我呢?!?/br>
    “……”管家臉上的職業假笑都繃不住了,終于忍不住趕客:“我家老爺不在,興許要晚上才能回來,夫人貴人事多,還是先行回府等待,等老爺回來,再登門拜訪?!?/br>
    喬毓只想看看鄭家虛實,也見一見鄭彥昌這個家主,這會兒毛都沒瞅見一根,如何肯走:“沒事兒,我再等等?!?/br>
    清風送來桂花的香氣,忽然叫她想起桂花糕來,喬毓上午逛了良久,已然有些餓了,掀了掀茶盞的蓋子,道:“有膳食嗎?只喝茶有點干啊……”

    第96章 要債

    管家何曾見過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雙眼怒瞪, 幾乎能從眼眶里邊兒滾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忍下那怒氣, 道:“我這便去準備?!?/br>
    “也不用太麻煩, 我這個人又不挑,隨便弄二十來個菜就行, ”喬毓囑咐道:“我愛吃辣,不吃姜, 口味偏重, 天氣悶熱, 最好葷素搭配, 飯后再有個水果什么的, 別撿什么爛大街的來糊弄我, 要稀罕點兒的……”

    “……”管家強忍著mmp的沖動,假笑道:“好?!?/br>
    鄭彥昌聽說喬毓不僅沒走,反倒留下來呼奴喚仆,心里邊兒火氣蹭的上來了, 到底有所忌諱, 沒去見喬毓,只吩咐人好生顧看著,要求不過分的話盡量順從。

    鄭彥石的下場已經足夠叫人警醒,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對喬毓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變數, 他很是忌憚。

    喬毓在鄭家呆了一整天,要吃要喝要這要那,最后要叫了群家伎唱曲兒,眼見暮色漸深,鄭彥昌仍舊沒有出現的打算,終于站起身來,依依不舍的道了告辭。

    管家見這瘟神終于挪窩兒了,真恨不得放幾掛鞭炮慶祝,歡天喜地的送了她出去,卻見喬大錘回過頭去,溫和笑道:“你也回去吧,夜色起了,怪冷的,今日鄭彥昌不在,我得了空再來拜訪?!?/br>
    管家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目送喬毓遠去,這才回到鄭家,將這話說給鄭彥昌聽。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鄭彥昌長嘆口氣,搖頭苦笑:“風雨欲來啊?!?/br>
    ……

    喬大錘吃的溝滿壕平,連提帶拽,這才帶著人回到州府住地。

    “嘗嘗這茶,”她給皇帝和魏玄沏上:“我覺得不比宮里的差?!?/br>
    皇帝笑著喝了口,臉上卻不露異色:“是不壞?!?/br>
    魏玄也說:“借夫人的光,終于吃了回鄭家的茶?!?/br>
    幾人都笑了起來。

    “前朝戰亂,土地兼并異常嚴重,小地主都想廣納良田人手,更不必說滎陽鄭氏這樣的大家了,真正是‘豪人之室,連棟數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群,徒附萬計’?!?/br>
    魏玄著人初步查驗,已經有了結果,正色道:“太上皇登基之初,局勢不穩,雖知世家大族兼并良田,迫使農民破產,卻也不好妄動,等圣上登基,幾次革新也都是只及皮毛,不觸內里。從前朝末年到貞觀三年,滎陽的農籍銳減八成,固然有連年征戰的緣故,但鄭家強買良田,使得百姓無立錐之地,只得賣身為奴,加以依附,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大唐蓄奴之風極盛,高門士族皆以此為榮,家中仆婢越多,便越是尊貴人家,攀比之風也是越來越盛。

    奴仆從哪里來?

    愿意買賣兒女的畢竟是少數,更多的是被人強買田地,逼迫破產,不得不賣身為奴的可憐人。

    一家人賣身為奴,子子孫孫也皆為奴,世代的希望都沒了,朝廷的稅收和田產收入也都沒了影。

    皇帝也曾想對這風氣加以變革,然而涉及太廣,一旦下手,必然會引得士族高門反彈,社稷不穩,只得暫且按下,徐徐圖之。

    滎陽鄭氏作為五姓七望之一,倘若出事,不知會引起多大震動,若是再牽扯到蓄奴這事,更不易于一顆重磅炸彈,故而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從蓄奴這事上下手,只對準兼并土地和偷瞞稅賦這兩個地方開火猛擊。

    鄭家在滎陽經營已久,較之冀州的魏家、喬家更甚,魏玄拿著令人清查出來的賬目,第一件事就是罷免滎陽縣令,又調用密縣駐軍奔赴滎陽,嚴陣以待。

    這架勢一拉開,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要鬧大。

    果不其然,軍隊調動完結之后,魏玄便帶著賬冊登了鄭家的門,從田賦到口賦,又說起這些年鄭家以滎陽官府名義調用民夫,為自己修建水渠的舊賬,一本賬冊涂涂抹抹,最終勾勒出一個百萬兩銀子的欠款數字。

    鄭彥昌以為前幾天來鄭家的喬毓就夠不要臉了,哪知真正不要臉的還在后邊兒,比起利滾利翻出一百萬兩銀子的魏玄,喬毓真是朵不染纖塵的白蓮花兒。

    “一百萬兩?”鄭彥昌幾乎維持不住風度,近乎咆哮的道:“你干脆將鄭家搬空好了!”

    一百萬兩銀子,鄭家不是拿不出來,也不至于就要砸鍋賣鐵,歷代傳下來的珍藏典籍,哪一個不是價值千金?

    可世家之所以是世家,就是因為有這些物件,有那些書本,都賣出去抵賬,豈不叫天下人笑話?

    日后,滎陽鄭氏還有什么臉面躋身五姓七望?

    魏玄結結實實的戳到了鄭彥昌的肺管子,若非外邊兒還有軍隊駐扎,鄭彥昌真想舉兵造反,干他娘的!

    “令公,你這是誠心要掘斷鄭家的根基啊,只是事態如何,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我不信長安天子會縱容你如此任意妄為?!?/br>
    他忍著氣道:“我會上疏請愿,請圣天子裁決此事!”

    魏玄知道他所說的上疏請愿,并不是真指望叫皇帝幫他主持公道,只是想進一步煽動輿論,卻還是笑著說了句:“你這人記性不好,總容易忘記自己是一個草民,沒資格上疏,更何談上達天聽?!?/br>
    鄭彥昌這時候才有點后悔,自己當年為什么不肯出仕為官,而是留在滎陽這地方渾身長草,以至于魏玄這樣寒門出身的人,都敢對他吆五喝六。

    只是他忘了,荒王的太子妃便是出身鄭家,他也是因這緣故,才不敢出仕,非要縮在祖宅的。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他雖沒有更好的法子,卻也不好輸陣,冷笑幾聲之后,道是會請幾位親友故交主持公道,便端茶送客。

    魏玄知道他臉面上下不來,倒也沒逼得太狠,將賬目寫了一份丟下,便帶著人揚長而去。

    鄭彥昌對著那份賬目看了良久,滿心都是苦澀,終于長嘆一聲,吩咐人去請族老們議事。

    “簡直異想天開!”

    族老們見了那賬目,比鄭彥昌怒氣更盛:“魏玄當鄭家是什么,他的搖錢樹嗎?!”

    世家內部的宗族觀念異常嚴苛,本家永遠都是本家,倘若按照魏玄的意思來,本家即便是少了些錢財器物,也仍然占據主枝位置,而他們這些遠了的分支,卻要泯然尋常百姓家了。

    其余人也道:“簡直欺人太甚!”

    “絕對不能答應!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滎陽鄭氏便要成為世家之恥了,祖宗在底下有知,怕也難安!”

    “朝廷想要斂財,竟連臉面都不要了,與民爭利,君子不為,簡直可笑……”

    眾人吵吵鬧鬧的說了會兒,中心意思卻只有一個: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鄭彥昌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會兒眾人商量出了結果,心里卻又不甚安樂,送走族老們,方才向家臣心腹郁郁道:“他們嘴上說的冠冕堂皇,說我一旦低頭,便是丟了祖宗體面,會叫其余幾家看不起,可若真是一個子兒都不給,不定會將魏玄得罪成什么樣,事情真的鬧大,長安問罪,他們保準兒把我推出去了事,叫我頂雷……”

    家臣所依仗的是鄭彥昌,而不是鄭家其余人,這會兒自然全心全意為他打算:“魏玄是重臣,家主何必非與他鬧僵,他要一百萬兩銀子,是獅子大開口,家主只管給個十來萬兩,將人打發走便是,兩下里面子都好看,也免得動起干戈來?!?/br>
    鄭彥昌聽得有所意動,卻道:“只怕魏玄不是那么好打發的?!?/br>
    那家臣道:“滎陽鄭氏畢竟是滎陽鄭氏,五姓七望,代有名臣,魏玄但凡顧及士林非議,便不敢做的太過,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而非與庶民共天下……”

    鄭彥昌被他說動了心思,第二日便設宴請魏玄前來,遞了十萬兩銀票過去,又說起家政皆被族老把持,他名為家主,手中卻無權,諸此種種。

    魏玄只是笑,笑完又把那銀票接了,卻不接先前那茬話,只道:“錢是一定要還的,家政再亂,也不能與國法抗衡。你既無力管轄族老,不妨便將他們請來,叫我批評他們幾句?!?/br>
    鄭彥昌心里蹭的冒起一簇火苗,噼里啪啦燒得正旺,咬牙道:“令公的好意,我心領了。送客!”

    魏玄也不介意他這態度,就這么回去了。

    “五姓七望畢竟是五姓七望,不好將人逼得太緊,否則真鬧起來,卻不好看,”他同皇帝和喬毓道:“此事怕是有的磨了……”

    皇帝得位不正,格外看重名聲與身后事,還悄咪咪的改過幾回史書,聞言不禁有些遲疑。

    喬毓斜了他們一眼,道:“打腫臉充胖子,有意思嗎?里子都沒了,面子頂個什么用?你們只覺得這會兒事情鬧大叫人非議,怎么不想想錢收上來之后用的好了,百姓會如何贊頌,史官會如何褒美?”

    “還有你李大郎,怎么磨磨唧唧跟個娘們兒似的?”她沒好氣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再怎么遮掩也沒用,還不如將來好好彌補,那么點破事,顛來倒去沒完沒了了!”

    皇帝的心給大錘扎了一下,“噗嗤噗嗤”的開始漏氣兒,無奈的嘆口氣,道:“那你待如何?”

    “我不在乎臉面,也不怕事,”喬毓拍著胸脯道:“你們要是放心,就將事情交給我,最多半個月,保管鄭家老老實實將錢吐出來?!?/br>
    皇帝與魏玄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動:“你確定?一百萬兩銀子,都吐出來?”

    喬毓點頭,信誓旦旦道:“我喬大錘什么時候說過假話?”

    皇帝看著她,徐徐道:“你說過以后不會再闖禍了……”

    “……”喬毓惱羞成怒道:“這個不算!”

    第97章 辦法

    皇帝跟魏玄都笑了, 笑完又正色道:“滎陽鄭氏跟冀州那幾家人不一樣。五姓七望聽著只是虛名,但這虛名, 卻也是世人眼中最不可或缺的東西。你若真是拿到了證據, 該問斬問斬,該流放流放,可若是貿然處置了他們,必然會使得天下不安……”

    喬毓瞅他一眼, 道:“你有話就直說, 別彎彎繞繞的扯這么多?!?/br>
    皇帝給她噎了一下,終于道:“給涉事之人定罪之前不許動手, 更不能殺人……”

    喬毓拍著胸脯,信心滿滿道:“都交給我, 你們在這兒等好消息吧!”

    要錢這件事, 皇帝是真的拉不下臉來,魏玄也是無計可施,喬毓大包大攬過去, 倒叫他們倆松一口氣。

    這世道,無非是橫的怕愣的, 楞的怕不要命的, 喬大錘就是那個能把不要命的錘死的食物鏈頂端,這倆人瞅著她雄赳赳氣昂昂的出門去, 暗地里不禁為鄭家人鞠一把汗。

    鄭彥昌送了十萬兩銀子出去,見魏玄沒再催人來要,便以為這事兒就這么了了, 志得意滿的跟族老們夸耀:“我以為朝廷多有底氣,搞得這樣聲勢浩大,到頭來卻成了軟腳蝦,色厲內荏罷了……”

    族老們聽說他只用了十萬兩,便將人打發走了,也是歡欣不已,自吹自捧道:“我家世代清名,豈是這種十來年的朝廷可比?前朝皇帝在時,也不敢這樣不客氣!”

    “誰說不是?”另有人附和道:“自魏晉南北朝到今朝,這才過了多久?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說的不好聽點,誰知道這大唐還能傳幾代……”

    眾人齊齊笑了起來,臉上仍且帶著百年世家傳下來的榮耀與得意,卻聽外邊兒有人前來回稟,小心道:“家主,幾位族老,秦國夫人過府拜訪?!?/br>
    鄭彥昌想起喬毓前幾日過來連吃帶拿,最后拍拍屁股走人的事兒,臉上的笑意就淡了:魏玄身為宰相,都不再糾纏這事,秦國夫人不過女流,憑什么還咬著不放?

    他懶得再搭理喬毓,輕蔑道:“就說我不在,打發她走?!?/br>
    外邊兒前來回話的仆從躊躇一會兒,為難道:“可是,可是她已經進來了……”

    “這是哪來的道理?”眾人面露怒色,紛紛道:“連拜帖都沒有就過來,真是沒規矩!”

    “當鄭家是什么地方?喬家那樣剛剛發達起來的武夫門戶?想進來就進來,簡直可笑!”

    一片指責聲中,但聽“咣當”一聲巨響,喬毓一腳將門踹開,喝道:“拿錢來!”

    那扇門是鄭家的第一個犧牲品,搖搖晃晃一會兒,終于“砰”的一聲倒下,濺起一陣細碎的粉塵,陽光中搖曳生姿。

    鄭家人端雅慣了,向來自矜身份,哪里見過喬毓這樣豪放不羈的行事風格,目瞪口呆一會兒,方才怒道:“你這是做什么?!還不快快出去!”

    喬毓冷笑一聲,將迎上來的幾個女婢撥拉開,又自袖中取出魏玄交給她的賬目清單,從鄭家逃得稅賦到強征民夫的罰款一一念出來:“共計百萬兩銀子,令公收了十萬兩,我是來拿剩下的九十萬兩的,都準備好了嗎?”

    “我鄭家也是世家高門,哪容你如此放肆,”鄭彥昌面色漲紅:“拜帖都沒有,就冒失登門……”

    “我是來拜訪的嗎?不是!我是來要賬的!”

    喬毓立馬給懟回去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懂嗎?你們鄭家這么懂規矩,怎么還不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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