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章興文咬牙切齒的看著這一幕,卻不同喬靜與喬菀糾纏,只向喬毓道:“喬家姑姑,你今日亂了規矩,此處乃是皇家所設,嚴禁私下斗毆,違者……” 喬毓一攤手,無辜道:“可是,我沒有私下斗毆啊?!?/br> “……”章興文一指癱倒在地的裴十二郎,怒道:“難道這都是幻覺?” “你是不是晚上沒睡夠,白天也開始做夢了?” 喬毓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撓了撓頭,又走到方才說她是老國公風流產物的吳六郎面前去了。 “知道什么叫斗毆嗎?兩個人有來有往,那才叫做斗毆?!?/br> “像這種,”她示范著往吳六郎臉上扇了一巴掌,無辜道:“叫做單方面的毆打?!?/br> 吳六郎冷不丁挨了一記嘴巴,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面頰登時漲紅。 他如何受得住這種屈辱,下意識想要還擊,卻見喬毓動作輕巧的躲避開,口中道:“呔,那傻仔!你這樣私下斗毆,是要受到處罰的!” 吳六郎:“……” 章興文如何遇見過這等無恥之人,一口血梗在喉嚨,險些將自己噎死,陰沉不定的打量她片刻,忽然揚聲笑道:“我見喬家姑姑身負佩刀,想來很有些本事?既如此,何妨當眾一較高下?” 喬安心下大喜,若非場地所限,簡直像來一套托馬斯大回旋表達自己心中的歡喜。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 他下意識想要應答,冷不丁被喬毓擰了一下,心下微動,旋即回過神來,飛速在臉上揉出一個擔憂中混雜著憤怒的神情: “章興文你要不要臉?!一個大男人,竟欺我姑母一個弱女子!有種便上場,同我較量一二!” 喬毓氣憤道:“二郎,你別攔我,我才不信會輸給他!”說完,便要上前。 喬南忙拉住她:“小姑母,不要意氣用事!” 喬靜與喬菀也道:“何必與這種人置氣,平白失了身份?!?/br> 蘇懷信面無表情,悄聲對許樟道:“我常常因為太過良善,而與他們格格不入?!?/br> 許樟道:“……我也是?!?/br> 章興文原本還有些遲疑,現下見狀,卻是心下振奮,悄悄同吳六郎遞一個眼色,后者會意,上前道:“喬家武勛傳世,我愿領教喬家姑姑的高招!” 裴十二郎被人扶起,恨恨將唇邊血跡擦拭掉,陰惻惻道:“我也愿與喬家姑姑一較高下?!?/br> “三個男人迎戰小姑母一個弱質女郎,”喬南面色頓變:“你們簡直是厚顏無恥!” “我們只是提議,并非逼迫,又不是強逼喬家姑姑登臺,”章興文微微一笑,溫文爾雅道:“如果她愿意低頭認輸,大可以免這場風波?!?/br> “好了,你們不必再勸!” 喬毓面色執拗,倔強而又悲壯:“我代表的不是我,而是喬家,雖敗猶榮,更何況我未必會??!” 這一刻,她仿佛是離群的孤狼,夕陽落寞,正如英雄走向末路,莫名的叫人心酸。 “好!” 喬家人與章家等人遇上時,周遭便有人圍上來,將事情經過聽得明白,現下聽她如此言說,心下大為欽佩。 以弱質女流之身迎戰二人,只為不墜家族聲威,這是何等氣魄?! 如何能不叫人欽佩! 眾人紛紛喝彩道:“好一個雖敗猶榮!” 喬毓回過身,忍著朝天空“嗷嗚”一嗓子的沖動,向群眾揮了揮手,果然贏得了一片掌聲。 她微微一笑,又握住喬安的手,神情鄭重,壓低聲音,激動道:“聽見了嗎?是他們先挑釁的,被打死也跟我無關!” “……”不知道為什么,喬安忽然有點方,反手握住她手腕,叮囑道:“小姑母,可以打傷,也可以打殘,但是切記,不能殺人啊……” 章興文等人眼見周遭圍上來一群人,心下便老大不痛快,明明是喬毓先惹事的,也是她先打了己方的人,鬧到最后,怎么就跟她是個孤膽英雄似的! mmp! 雖敗猶榮?狗屁! 這幾家感情是不好,但并不是因為小孩子之間的玩鬧爭執,而是歷經多年的利益糾葛與仇恨交織,根本無法化解。 申國公府章家,是章太后的娘家;衛國公府喬家,是明德皇后的娘家。 倘若皇帝是章太后的兒子,那兩家必然親近,但很可惜,皇帝不僅不是章太后的親生兒子,還是她的殺子仇人,兩家的關系能好就怪了。 同理,蔣國公裴安與安國公吳湞,一個是太上皇的心腹,另一個是太上皇的嫡系,都曾經明刀明槍的反對皇帝繼位,與喬家的關系當然也不好。 這幾家能走到這地位,當然不是傻子,也看得清局勢。 ——太上皇雖還在,但也就那樣了,想要咸魚翻身,怕是很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太上皇想保全章太后所留的兒女,也想保全昔年忠心耿耿的舊部,免不得想要同兒子和解,章家、吳家與裴家等人,當然也很愿意改換門庭。 而現下,就有一個最好的時機。 明德皇后薨逝,中宮空懸,有什么比繼后出自這三家,更能叫他們安心的? 大唐頂尖的勛貴就那幾家,最有可能再出繼后的自然是喬家,可喬家長女早幾年便出嫁,第二女喬靜也才十一歲,差得遠呢。 他們家沒有合適的人選,再選別家,那就順理成章了。 可誰知道,半路上又殺出來個喬毓,還跟明德皇后生的一般相貌。 章興文與吳六郎、裴十二郎等人的敵意,都是緣由于此,現下見她竟敢登臺,同自己幾人切磋,不禁生出幾分別樣心思來。 刀劍無眼,倘若她傷了哪兒,斷個胳膊腿兒,又或者是不小心傷了臉…… 喬家慣來護短,若真是傷了他們家的女郎,這事怕是難以輕易翻篇,不過,若能以此為家中換一抹生機,雖死何憾。 更不必說,只是傷人,喬家怕也沒理由要人性命。 萬般思忖都只在一瞬間,章興文與吳六郎、裴十二郎兩人對視一眼,眼底皆有些得意,臉上卻平靜笑道:“走,咱們先去公證,然后便往演武臺上公開較量?!?/br> 喬毓雄赳赳氣昂昂道:“走著?!?/br> 喬安與喬南、喬靜、喬菀等人彼此看看,神情擔憂而又隱含自豪,想要勸說,卻又欲言又止,好不糾結痛苦。 蘇懷信心緒十分復雜,同許樟對視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幾位,你們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誰嗎? 喬氏大錘,最新品種的魔鬼,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你們……好自為之。 公證倒也簡單,簽署協議之后,便可登臺對戰。 喬毓早先聽喬靜說過,章興文是個慣會縮頭的王八,從不跟打不過的人對戰,實在不行就稱病,又或者叫家將出戰,其余幾人也是如此,故意示弱,就是防著他們這手呢。 現下見公證簽了,眾人見證,哪里還有不放心的,嘻嘻哈哈的說了會兒話,又叮囑喬靜與喬菀:“看見外邊兒月季花了嗎?去摘幾朵撕了,待會兒我贏了,就把花瓣往上撒……” 兩個小姑娘拍著胸脯點頭:“好,交給我們了!” 章興文:“……” 吳六郎與裴十二郎:“……” 你是不是想的有點遠? “還有,”喬毓又補充道:“要采紅色的花瓣,那樣的好看!” 喬靜道:“姑母放心,我記住了!” “……”章興文真實好奇她哪兒來這么大自信,心下譏誚,皮笑rou不笑道:“喬家姑姑,咱們登臺?” 喬毓笑道:“走著!” 喬南看她走路帶風,殺氣騰騰的模樣,就有點心驚膽戰,隔著老遠喊:“姑母手下留情,好歹留口氣??!” 章興文:“……” 裴十二郎與吳六郎:“……” 你嚇唬誰呢! 唐九娘同章六娘譏誚道:“喬家人可真是會做戲,想著先聲奪人,嚇唬你三哥呢?!?/br> 章六娘掩口失笑:“沒本事的人,才會耍小聰明,卻不知會貽笑大方?!?/br> 畢竟是勛貴子弟,又是郎君,那幾人還要臉,叫章興文先去對陣,剩下兩個人卻坐在近處,幸災樂禍的等著結果。 “喬家姑姑,”周遭圍觀者不在少數,章興文便將面子工程辦的極其標準,假惺惺道:“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喬毓活動一下脖子和頸椎,發出咔咔兩聲脆響,她拔刀出鞘,腰脊挺直一線,英氣勃發,不可逼視:“你的廢話太多了!” 章興文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兒,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來,只得硬著頭皮上去。 一個小女子罷了,還能翻天嗎? 底下林林總總的坐了很多人,另有人送了桌椅茶水過去,喬家人與章家人分隔兩邊,如隔天塹。 喬安想打章興文很久了,只是后者jian猾,一次兩次都躲了過去,現下瞧見這一幕,激動的捏手直哆嗦,甚至捏不住茶杯。 章六娘瞧見,眼里閃過一抹得意,掩口失笑:“喬二郎,你怕了嗎?如果你們后悔了,現在認輸還來得及?!?/br> “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后悔,”喬安沒說話,喬靜卻探頭過去,惡狠狠道:“讓你三哥洗凈脖子等死!” 章六娘面色微冷:“敢賭嗎?” “為何不敢?”喬南笑微微道:“既然賭,便賭個大的?!?/br> “小姑母,”他揚聲喚道:“暫且等等,咱們賭一把,可好?” 打人還有錢掙? 喬毓大喜過望:“自然是好!” 喬家與章家打對臺,尋常人哪里敢來觀看,圍著的都是高門子弟,前來公證的,更是演武場的負責人之一。 喬家不缺錢,章家也是如此,現下如此,不過是斗一口氣。 喬南溫和一笑,道:“我賭小姑母勝,白銀五萬兩?!?/br> 章六娘面色頓變:“這么大的數目,你做得了主嗎?” 吳六郎也道:“喬三郎,話不要說得太滿,到時拿不出來,丟的是喬家的臉?!?/br> 裴十二郎也是面露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