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安嵐臉上一紅,作勢把她往外推,春娘卻故意攀著她的腰不放,鬧了一陣才斂起笑容道:“說真的,我這些年輾轉許多地方,除了跳舞,最擅長的就是人情。我覺得你對他們兩個,都不能算是完全無情,而他們也對你用情夠深,所以,你偷偷告訴我,到底更心儀的是哪一個?” 安嵐被她問得有些頭暈,索性借著酒意倒下,頭上的橫梁仿佛一根根旋轉,笑她對自己的心意倒不如這兩個外人看的通透。她雖然對李徽的所作所為無比厭惡,但是曾做過一世夫妻,十幾年的親昵與深情,怎么可能說忘就忘。 她把胳膊搭在眼上,痛恨自己不能將那些記憶頃刻遺忘,人心為何不能如絹帛長卷,想從哪處斬斷便能隨時抽離。正在暈暈沉沉之時,腰窩突然被春娘猛戳了把,耳邊聽見房門處傳來輕微的響聲,連忙撐著床沿坐起,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李徽穿著鴉青色暗紋束腰綴衣,面如皎皎之玉,身似風流之士,含著笑彎著腰朝她看來,眸間凝著的柔情,令她恍惚間好像回到前世,她在某個清晨賴著床榻不想起來,而他彎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再貼著她的耳垂柔聲催促。 可那酒后浮起的溫情泡沫,很快就被尖銳的現實刺破,安嵐轉身溜出他的視線,又板起臉質問道:“王爺怎么能不請自入!” 她努力讓語氣強硬,可醉酒卻讓她嗓音里熏著沙啞的軟糯,再加上臉頰上暈起的酡紅,令李徽覺得十分可愛,挨著她坐下道:“這里全是我的地方,還需要找誰來請?!?/br> 春娘察覺出安嵐緊繃的身體透露出抗拒,歪著身子朝李徽靠過去道:“王爺難得過來,就讓我來陪您喝一杯吧?!?/br> 誰知李徽并不看她,只淡淡道:“你若是這么想喝酒,外面那位許公子可等了你幾天了?!币姶耗飮樀昧⒓脆渎?,又道:“若是不想走,就去煮壺茶來吧?!?/br> 春娘沒了法子,只得按了下安嵐的手背,示意她隨機應變,然后便低著頭走到屏風后點起小爐,開始為兩人煮茶。 安嵐明白,李徽讓春娘留下,不過是想降低她的警惕??伤灿兴幕I碼,肖淮就在隔壁,只要她叫一聲,就立刻會來帶她離開,所以經過開始的緊張,漸漸也就放松下來。 李徽細細看著她的臉色,又叫侍女端了盅乳酪蒸梨到她面前道:“把這個吃了,解酒的?!?/br> 安嵐瞥了眼那盅熱騰騰、裹著乳酪絲的蒸梨,胃里本來就被酒精燒得難受,想了想,一把撈過來舀著吃下去。 李徽見她果然愛吃,笑了笑問道:“你這兩天,怎么沒去國子監?” 安嵐邊嚼著梨子邊道:“天冷,就不想去了?!?/br> “可謝侯爺告訴我,你也沒在侯府里呆著?!?/br> 安嵐斜著眼故意嘲諷:“王爺這個老師當得還挺負責,每個學生缺課你都要去人家家里問一問緣由嗎?” 李徽撐著胳膊懶懶靠在榻上,瞇眼看著她道:“那倒不是,只是,三殿下剛好也沒來?!?/br> 安嵐笑了笑:“王爺是覺得,所有事都必須要掌控在你手里嗎?只可惜,三殿下這樣的人,不可能乖乖被你cao縱,更無需事事像你報備?!?/br> 李徽猜出她已經知道賜婚的前因后果,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幫他促成那門婚事,本來就是幫他,鐘將軍能調動駐守晉北的重兵,連陛下都要忌諱他幾分,我那個皇侄能娶了鐘家的小女兒,有了將軍府的支持,能有和太子抗衡的砝碼?!?/br> 安嵐將瓷勺扔進燉盅,轉過身看著他認真道:“只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愿意把婚姻當作工具?!?/br> 李徽瞇起眼,撐著身體朝她靠過去道:“我對你并不是如此,你若不信,我可以向你證明?!?/br> 安嵐輕哼一聲:“王爺想怎么證明呢?” 李徽微微一笑:“你答應嫁我,做了我的王妃,自然就能明白我的真心?!?/br> 安嵐翻了個白眼,手指虛虛戳著他的胸口道:“王爺究竟知不知道,到底什么叫真心?” 誰知李徽一把包住她的指尖,黑眸仿佛凝起一道光,認真地說:“如果我現在像你保證,以后絕不騙你、欺瞞你,也不對你用任何心計,你信不信?” 安嵐全身僵住,一時間,竟分不出他這話是出自真心,還是權宜之計,李徽輕嘆了口氣,拽著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道:“這顆心就在你手里,要不要全憑你來決定?!?/br> 安嵐仿佛驚醒,倏地抽回手來,故意用衣裾擦了擦道:“王爺的心,裝著千謀萬慮,裝著江山大業,我可不敢要,也要不起?!?/br> 李徽的臉上閃過絲失落,又笑了笑道:“你應該明白,我能做出這樣的承諾,便是把你放在了最前??偛粫屛野l什么毒誓你才信吧?” 安嵐不說話,只一口口舀著那瓷盅底下,快冷透了的燉梨。舌尖徹寒的果rou,能解酒,更能解有人企圖下的蠱。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sao動,似乎是有醉漢硬往里闖鬧事,守門的小廝應付不了,大聲喊著把酒坊的護衛全招呼過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后似乎還動了手,撞的桌椅乒乓亂響。 春娘從屏風里繞出來,跪坐在李徽面前問:“王爺可要下去看看?” 李徽瞥了她一眼:“這點小事,就想把我支使出去?” 春娘被看透了心思,頓時有些赧然,安嵐卻拉起她的手一笑道:“茶好了嗎?咱們喝茶去吧?!?/br> 她走到屏風后,李徽也跟著走過去,三個人擠在小小的隔間里,令春娘覺得有點好笑。她朝兩人身上看了眼,端起茶往安嵐手里送去,可她剛抿了一口,卻突然皺起眉,抬眸對著李徽問:“王爺覺不覺得這打斗的時間……” 李徽的臉色也瞬間一沉,冷聲道:“太長了!” 酒坊里的護衛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功夫絕對不差,對付幾個鬧事的小混混,何以需要這么長時間! 他倏地站起,一把拉住安嵐的胳膊道:“我們先出去?!?/br> 安嵐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讓春娘也跟上,誰知三人走到門口,卻發現那扇門不知何時已經從外面鎖死,怎么也推不動。李徽面色陰沉地盯著那扇門,他今日想著是來酒坊便未帶隨從,究竟是誰會設下這樣的陷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這時,安嵐突然聞見門縫里飄進的硫磺味道,連忙大喊道:“快退后,有□□!” 三人剛退回臥榻旁,門口便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可憐那扇雕花木門被炸掉一半,另一半燒起沖天的火焰迅速點燃了門邊的紗幔。這間房全是屏風與紗簾,轉眼就讓火勢蔓延開來,越來越高的火苗張牙舞爪地撩起濃煙,直燒得屋頂橫梁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安嵐靠在榻邊大聲咳嗽,她雖然沒被炸到皮rou,但滿屋的黑煙還是嗆得她無法呼吸,視線全被遮住,慌張地四處尋找,終于看到春娘躺在離她不遠處,好似已經昏迷過去。 她急得想過去叫醒她,可卻被人狠狠拽住,李徽也被煙熏得腿腳發軟,但飛快用茶水侵濕的巾帕護住她的口鼻,示意她快跟他跑。安嵐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但是現在自身難保,她根本沒法去把春娘救出來,就在這時,突然看見門口有個黑影闖進來,他身姿矯健,正貓腰沖破濃煙跑來,用袍袖捂著口鼻喊道:“小姐,你在哪兒?” 安嵐頓時激動起來,啞著嗓子喊了聲:“肖淮?!?/br> 肖淮循著聲音快速挪動過來,拽住她的胳膊背在肩上,三步并做兩步就將她帶了出去。安嵐被他放下,連站都站不住,扶著墻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這時她從模糊的視線里,看見李徽正要跑出時,頭頂著火的橫梁突然落下,正好堵住了他的出路。 她連忙攀著肖淮的手臂,問道:“你能救他們出來嗎?” 肖淮點了點頭,用巾帕捂住口鼻又沖了進去,他練武多年,臂力本就過人,敏捷地跳過那道橫梁,又貓腰把李徽背起,剛往弓著身子外沖了兩步,突然看見春娘就趴在離自己不遠處,她這時已經轉醒,正看著四周的火海露出恐懼的表情。他猶豫了會兒,正準備過去,李徽突然勒緊的胳膊命令道:“快走,不然這屋子就要全燒塌了?!?/br> 這時,樓下的護衛已經沖上來,幫著小廝們往里倒水,但里面火勢太大,視線又被濃煙擋住,誰也不敢貿然沖進去。 肖淮明白多耽誤片刻就會喪命,正想硬下心腸往外沖,卻看見春娘顫顫爬起,似乎想往外掙扎但沒有力氣,眼角滑下一滴淚,絕望地閉上了眼。他想起方才她笑魘如花的模樣,把心一橫,不顧身后的李徽啞聲呼喊,往旁邊挪了幾步抱起春娘,繃緊了手臂,幾乎耗盡渾身的力氣往外沖。 直到跌跌撞撞跑到門外,終于逃離仿佛永無止境的炙烤,身體像被誰拽著往下拉,所有的壓力總算能放松卸掉,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當他再度醒來時,已經躺在一樓未受火場波及的雅間里,房里熏著能寧心靜氣的沉水香,頭頂的樓板上,穿來護衛們跑來跑去善后的腳步聲。 肖淮艱難地轉了個頭,正看見守在榻邊的安嵐露出笑容道:“你醒了,我就知道,這點小事打不到你?!?/br> 肖淮想對她笑,肺里卻像被火鉗刮過,不由抽著氣咳嗽起來,安嵐連忙給他遞了杯參茶過去,道:“這是豫王特意賞給你的野山參,能補氣養神,他說謝謝你舍命相救?!?/br> 她替他塞了個軟枕讓他坐起,想順手喂他喝茶,肖淮卻一臉驚慌地把茶杯搶了過來,然后一口喝下,臉色總算好了些。 安嵐松了口氣,突然傾身過去小聲道:“你聽著,豫王處理完樓上的事就會過來,我看的出,他很欣賞你。如果他有意招攬你去王府,你一定要表示愿意追隨,”她頓了頓,終是帶著些不舍說出口:“以后,你就留在他身邊吧?!?/br> 第63章 肖淮被她說的怔住, 胳膊重重耷落下來, 幸好手里那瓷碗已經見了底,才不至于灑的全身都是, 他撐著身體, 迫不及待沙啞的聲音道:“是我有什么事讓小姐不滿意了嗎?” 安嵐生怕他誤會, 連忙解釋道:“你還記得我說過嗎, 你會是一只關不住的雄鷹。以你現在的功夫和學識, 把你困在侯府后宅,便是綁住了你的一對翅膀。你從小就跟著我,無數次幫我度過難關, 你我雖是主仆其實也如同親人一般, 所以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前程。但侯府能給你的畢竟有限, 只有跟著豫王,你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天地?!?/br> 如果她沒記錯,前世就是在這一年, 肖淮跟著謝侯爺進宮陪成帝圍獵,意外遇上猛獸攻擊,他冒著性命危險, 差點廢掉一只胳膊救下了圣駕, 因此被成帝賞識, 進宮做了二等侍衛, 然后才步步高升到一品武官??稍谶@一世, 因為慈寧寺那次的差錯, 謝侯爺滿心都放在女兒身上, 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并沒有受邀參加那次的圍獵。 安嵐活過了這十幾年,總覺得許多事冥冥中自有注定。比如她在五歲時意外攔下了母親,卻還是沒能阻止她在十年后再度死遁。比如即使不在慈寧寺相遇,她和李徽也會有著斬不斷的牽扯。而肖淮,他的命數就是要做五軍府都督,能重權在握、位極人臣,所以她讓他學兵法、修武藝,就是在等這么一個機會。 也許今天救下豫王,就是上天安排的信號,她養了許久的雄鷹,也是時候一展羽翼,飛向更高的山峰。況且她很清楚,肖淮雖然沉默寡言,卻不是個笨人,他機敏而善忍,所以前世才能把握機會翻身,每一步都做了對的選擇。 她有種預感,肖淮未來的道路,不光是對她,還有對李徽,對李儋元都有重要的影響,他們之間的命運會有條絲線牽引,所以哪怕再不舍,她也不想將這樣一個有大將之才的人困在身邊。讓他去追隨豫王,自己雖然少了個值得信任的朋友和親人,但她知道,不管他呆在哪里,這個人絕不會背叛她,未來他們若要和李徽對抗,也許肖淮會是最至關緊要的一個人。 可現在,這只被她寄予厚望的雛鷹,正耷拉著腦袋,一臉的不舍,仿佛即將被拋棄的小獸,安嵐卻從他眸間看出隱隱的光亮,笑了笑道:“肖淮,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十歲,卻能不驕不躁,努力在劉管事面前留下最好的印象。如果你心里沒有藏著鴻鵠之志,又怎么能熬得住辛苦,去學那些枯燥兵法呢?!?/br> 肖淮抬起頭,額上冒起道道青筋,藏在袖子里拳頭捏起又松開,終于顫聲道:“只要小姐不嫌棄,肖淮愿意一直留在小姐身邊?!?/br> 安嵐只當他是不放心她,嘆了口氣,柔聲勸道:“肖淮,我已經長大了,不必再依賴誰的保護。你可以在更高的地方等著我,而不是永遠屈于人下,做我身后的影子?!?/br> 肖淮的眼睛亮了亮,他原本的愿望,就是能夠一直守在她身后保護她。卻從未想過,如果他能爬到高處,他們就能站在同等的位置,這念頭頓時在他心里燃起熊熊烈火,燒得五臟六腑都是燙的。 安嵐看出他態度松動,又再叮囑道:“你記住,如果去了王府,以豫王的城府,他不會那么快就對你委以重任。你必須想法子去取得他的信任,這并不簡單,還需要經過許多的努力和艱險,可我相信你能做到?!?/br> 肖淮看著她微仰的臉,突然想起他們初見時,她才不過五歲,也是這么仰著頭看他道:“你以后就跟著我,做我的貼身護衛怎么樣?”從此他守在她身邊,陪著她長大,看那個曾經痛哭無助的小丫頭,如何被泥土滋養,長出足以庇蔭的繁茂枝葉。 而現在,她不再需要他為她打傘。 肖淮闔上雙眼,將那些摻雜在歲月里的復雜情緒全部揉回心底,強忍住鼻酸,聲音輕卻堅定:“小姐放心吧,我能做到?!?/br> 安嵐明白他這是做了決定,忍不住替他開心,可偏偏又有點哭。這時,李徽正好推門進來,邊往里走邊問道:“他醒了嗎?” 當他走到肖淮躺著的軟榻旁,主仆倆已經收拾好所有情緒,刻意擺出尊卑有別的態度,安嵐站起對著李徽興師問罪道:“肖淮是我們府里最好的護衛,如今為了救王爺受傷,王爺準備怎么補償呢?” 李徽笑道:“想不到謝侯爺還藏著這種人才。不僅有一身功夫,最重要的是英勇果敢,正好我身邊差個暗衛,你把他讓給我怎么樣?” 安嵐聳聳肩:“王爺開了口找我要人,安嵐哪敢不從。不過肖淮跟了我很久,你得問問他愿不愿意?!?/br> 李徽靠過去,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道:“若是每件事,你都能這么聽話就好了?!?/br> 安嵐狠狠瞪他一眼,可李徽已經笑著轉頭,走到肖淮旁邊坐下,認真問道:“本王一向欣賞你這樣的有勇氣又有能力的男兒,你可愿意跟我回王府。謝侯爺給你的待遇我一分都不會少,再給你加一倍的月錢,未來你做的好,還會有更多的賞賜和擢升機會?!?/br> 肖淮似乎猶豫了一會兒,偷偷瞥了眼安嵐的表情,然后強撐著要下床行禮道:“肖淮謹聽王爺的命令?!?/br> 李徽連忙扶住他,按著他重新躺了回去,又轉頭對安嵐道:“你該不會舍不得吧?” 安嵐輕哼了一聲,“舍不舍得,不也被你要走了?!?/br> 李徽笑著囑咐肖淮好好修養,又走到安嵐身邊道:“也不用舍不得,以后遲早都是一家人?!?/br> 安嵐搖搖頭道:“王爺對什么事都這般自信,不過你也應該知道,這世上總有些事,如不了你的愿?!?/br> 李徽背起手,傾身盯著她道:“究竟能不能如愿,現在可說不定?!?/br> 安嵐不想陪他再說這些,偏過頭道:“王爺要走了我的護衛,總得派人把我送回去吧?!?/br> 李徽見時候不早了,只得叫來酒坊的管事,囑咐他一定要把人好好送回去,安嵐走到門邊,突然轉身道:“肖淮,我走了?!?/br> 肖淮明白,她這是在向他告別,忍住眼角的澀意,撐著床向她鞠了一躬,道:“小姐,一切保重?!?/br> 安嵐上了酒坊的馬車,一路拐上熱鬧的街市,想著肖淮從此會踏上另一條路,他們只怕再難有機會相處,內心五味雜陳,足足十年的主仆情誼,雖然知道是為他好,可要割舍起來還是帶著痛??蓪γ孢€坐著李徽派來護送她的護衛,她只得把眼神投向窗外,借著街市喧囂,掩蓋壓在內心的那份不舍。 恍惚間,她懷疑是自己眼花,好像在經過某間鋪子時,看見李儋元的馬車跟在后面??僧斔侵皯舫饪磿r,卻又什么也找不到。于是悻悻地放下車簾,暗罵自己太沒出息,每次難過時,總是習慣想起他,好像能與他說一說話,再大的事也能輕易化解。 這念頭一起,便有些收不住,安嵐突然發現自己很想他,幾乎想要立即去別苑見他??蛇@到底是酒坊的馬車,在和謝侯爺徹底攤牌后,她也沒法像以往那么自如地到處走。于是她嘆了口氣,歪頭靠上搖晃的車廂,飄在窗外的烏云一朵朵溜進來,一絲縫隙也不透,把安嵐重重包裹在深不見底的陰郁中。 當馬車終于拐進侯府前的深巷,安嵐懶懶靠在車廂,任由那護衛走到門前通報,這時,車簾好像動了動,然后一顆香球自外滾了進來,安嵐雙眸一亮,立即撿起那枚香球聞了聞,確定是自己親手調出的味道。 待那侍衛帶了侯府的管事嬤嬤來接她回府,安嵐故意擺出小姐架子道:“瓊芝呢?我要她來接我?” 于是那嬤嬤只得又回去,專程把瓊芝叫來接她下車,安嵐由瓊芝陪著走到內院,特意拐到一條僻靜的小路上,然后在瓊芝耳邊輕輕交代了幾句,便轉了個彎又溜了出去。 她很快就找到了李儋元的馬車,蔣公公正守在車外,一看見她便恭敬地領她上了車,然后又替他們拉上車門,繼續在外面守著。 安嵐一上車就看見李儋元抱著手爐歪靠在墊子上,驚喜地問道:“你怎么來了?”她眼珠一轉又問:“哦,你是不是一直跟著我?” 李儋元朝她傾身過去,問:“聽說酒坊出了事,你沒受傷吧?!?/br> 安嵐沒想到他消息這么靈通,忍不住大聲問道:“你派人跟著我嗎?” 李儋元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不是你……是皇叔?!?/br> 安嵐想了想才明白,他因為賜婚的事對豫王生出了戒備,可能在酒坊里安插了暗探。瞪大了眼又問:“你一聽見著火的消息,就趕過去了嗎?”不然他怎么會來的這么快。 李儋元盯著她仔細看了半天,終于發現她的額角處有被熏黑的痕跡,皺起眉道:“你先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