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安嵐皺起眉問:“什么時候到了?” 李儋元微抬起下巴,目光顯得有些幽深:“我也不知道,不過等等看,也許就快要到了?!?/br> 安嵐望著他的側顏,突然生出個猜測:前世,李儋元并不是走投無路才去投靠豫王,也許他們之間早有過什么約定,甚至布下過草蛇灰線的棋局。 可這一切,她竟全無知曉。 于是并肩走在湖堤上的兩人,狀態卻大不相同。李儋元終于能痛快贏上這一役,行走間都透著少年意氣,安嵐卻扯著袖子、心事忡忡地邁步。到了停放馬車的地方,安嵐猛一抬頭,發現瓊芝竟未聽她的安排呆在侯府,此時正抱著個食盒,站在馬車??康拇髽渑缘人?,邊等邊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 她今日穿了石榴紅的窄袖衫,腰間系著嫩黃色宮絳結,圓潤可愛的下巴翹起,處處都透著少女的嬌俏與靈動。 安嵐心中莫名一突,幾乎下意識地轉過身體,踮起腳擋住李儋元的視線。 李儋元走得好好的,突然被她猛地一擋,以為她有話同他說,可耐心等了會兒,卻只看見她秀眉擰起,似乎十分緊張,嘟囔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失笑道:“干嘛,你要劫我?” 安嵐絞盡腦汁也不知該說什么圓場,可還是固執地擋住他的視線,腦中突然一閃,殷勤問道:“三殿下,你的馬車停在哪里?” 李儋元覺得她局促又慌張的模樣有些可愛,索性想看她究竟要干嘛,于是悠悠往某個方向一指,誰知剛抬起的手指突然被她一把捉住。 安嵐心浮氣躁,拽著他的手,只想快些把他拖到遠離瓊芝的方向,感覺到掌心里那只手似乎有抽離之意,她倔強地把五指收緊,轉頭殷勤地笑道:“我送你過去吧?!?/br> 李儋元在那一刻有些怔忪,來不及去探究她這怪異的表現因何而生,只僵硬地被她拖著往前走。全身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那只被她捏住的手掌上,她的手軟軟滑滑,掌心還透著些濕濡,像在溫泉里浮起的櫻花瓣,柔柔纏在他的指上,燒的整塊肌膚都在發燙。 眼看著離自家的馬車越來越近,李儋元漸漸放慢了步子,私心地想把這一刻更延長一些。安嵐拽得有些吃力,轉頭瞪著他道:“三殿下,您能快點走嗎?” 李儋元將手指微微屈起,感受著自她手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心情變得極好,口里卻佯裝不滿道:“你是要送我,還是要趕我?” 安嵐想來想去,也找不出占理的說法,只得懊惱地垂著頭,乖乖跟著他的節奏走,兩人磨磨蹭蹭走到馬車前,安嵐偷偷往回瞥,確定李儋元再不會注意到那邊的瓊芝,才終于松了口氣,將他的手放開笑著道:“三殿下,路上要保重啊?!?/br> 李儋元感到手上一空,心頭也跟著帶了些失落,傾身過去問:“為什么要送我?” 安嵐手背在身后,支支吾吾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因為……舍不得你啊?!?/br> 眼看著他的黑眸里突然帶上了意味深長的笑意,安嵐立即回想起,她回侯府的前一日,在別苑里說舍不得他后發生的事。頓時臉頰都要發熱,也不知自己怎么會又冒出這句話來。 李儋元放在衣袍邊的手屈起又放開,終于舉起在她耳垂上輕捏了下,笑得十分愉快道:“你好像忘了,舍不得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br> 第37章 狠心 在她耳垂上輕捏了下,笑得十分愉快道:“你好像忘了, 舍不得這種話, 可不能隨便亂說?!?/br> 圓潤小巧的耳垂被他冰涼的手指一捏, 立刻染上層潮熱的紅,安嵐一把捂住耳朵,瞪眼道:“不說就不說,下次不管你了?!?/br> 李儋元只是看著她笑,笑得涼風都添上暖意, 枯樹綻出花枝, 安嵐低著頭,摩挲著耳垂轉身, 嘴角不由得也悄悄翹起,枝頭有雀鳥在蹦跳吵鬧,扇下一片斑斕的輕羽, 正落在她的掌心。 走回去時, 看見瓊芝還盡職地守在那棵樹下, 一看見自家小姐, 細彎眼兒快瞇成條線, 揮手招呼著:“小姐,我給你帶了點心?!?/br> 安嵐心虛地偏開目光, 然后拉著她的手上了車,整個車廂, 都塞滿了瓊芝瓷盤滾珠般的聲音, 她說看見今天的栗子糖糕做的特別好, 怕其它人來送會弄壞,反正今天府里也沒什么事,干脆親自送過來。 安嵐從食盒里拿出糖糕,先塞了塊到她嘴里,然后思索了會兒,問道:“如果給你選,皇家妾室和平民夫妻,你想選哪個?” 瓊芝咬著糖糕瞪起眼,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小姐,你要把我嫁出去嗎?千萬別讓我給人家做妾啊,我娘以前就教我,做人要本本分分、堂堂正正,千萬別想著爬床做什么通房妾室,我們家雖然沒錢,出身也不高,但也得有自己的底線,不能和別人共享一個男人?!?/br> 安嵐歪著頭看她,愧疚的心情減少許多,傾身過去摸了把她的頭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個堂堂正正、帥氣能干的好夫婿?!?/br> 瓊芝的臉紅了,壓著下巴吮著手指上的糖糕屑,羞答答說不出話來。 而與她們背道相馳的另一對主仆,蔣公公正彎腰替李儋元把火爐撥的更旺些,再抬頭時,看見自家主子,反復摩挲著右手指尖,目光落在窗外,唇角始終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咳了一聲,輕聲喚道:“三殿下?” 李儋元還沉溺在方才的場景里,一直被喚了三聲才懶懶開口:“嗯?” 蔣公公聽出這回應里的不耐煩,躊躇許久才說出:“三殿下,老奴想提醒您一件事?!?/br> 見李儋元終于將目光偏到他身上,蔣公公垂下眸子繼續道:“當初那丫頭剛來的時候,您說她可能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或者藏了些不為人知的經歷,需得慢慢試探,可這幾年您好像全忘了 ?!?/br> 李儋元的眸色微寒,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蔣公公握緊了拳,:“老奴只是覺得,這丫頭和豫王有牽扯不清的關系,殿下不宜與她太過親近。這些年老奴旁敲側擊過您許多次,可是……” “夠了!”李儋元重重揮手,再度把目光移到窗外:“我有分寸!” 蔣公公嘆了口氣,手扶著膝跪下,聲音里已經帶了顫意:“三殿下,我知道您不忍心,可這些年,老奴看著您將身子糟踐成這樣,又何嘗忍心過!”他用袖子捂住臉,啞聲道:“殿下莫要忘記這些年的隱忍,萬萬不可耽于一時啊?!?/br> 李儋元深吸口氣,漸漸露出個嘲諷的笑容:沒錯,他連自己的身體都能狠下心,還有什么是不能狠心的呢? 侯府大門前,安嵐被瓊芝扶著下了車,依舊是從后門溜回去,誰知竟會在小道上撞見許久未見的庶妹安晴。 安晴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一抬頭見到她男裝裝束,似是楞了會兒,然后堆起虛虛的笑容,行了個禮道:“長姐這是玩得哪一出,莫非想學話本里那些富家小姐,西廂房里,暗度芳春?!?/br> 她所說的便是崔鶯鶯在寺里與書生偷情的典故,卻故意說的輕松調侃,仿佛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meimei,安嵐微微一笑,走到她耳邊輕聲道:“不知我家這位meimei,偷偷拿走我的香球,又是想跟何人暗度芳春呢?” 見安晴臉色驟然一變,安嵐今日心情不錯,只是點到即止,替她將一縷鬢發壓回耳后,指甲輕刮過安晴嫩豆腐似的皮膚,用叮囑的口吻道:“你往后要做什么事,還是得小心著點。堂堂侯府二小姐,偷拿了長姐房里的香球溜出去,這種話傳出去,連侯府的名聲都會被牽累?!彼牧伺陌睬缭缫焉钒椎哪橆a,狡黠地一眨眼道:“到時候閑言傳出來,那位你耗費心力想要討好的人,可不會站出來替你澄清??傔€得靠你這位長姐替你收拾殘局?!?/br> 然后她擺出副風流仕子的姿態,雙手負在身后,大搖大擺離去,安晴在原地站了許久,用袖角抹去眼角一滴淚,少女的臉上現出超乎年紀的陰郁。 安嵐走到臥房里換了日常的衣服,然后便來到后院,見到了剛閑下來的肖淮。那日之后,她為肖淮請了位師傅,不僅指導他練武,更為他講習兵法戰術。肖淮學了半月,便覺得收益良多,只是兩人各忙各的,平時甚少碰面,這時他趕忙向安嵐報備了這段時間的進展。 安嵐聽完也露出贊許表情,突然想起件事問道:“對了,你知道安晴最近見過什么人嗎?” 肖淮皺眉道:“最近沒留意二小姐那邊的動靜?!?/br> 安嵐想起方才碰見安晴時她的表情,明明就是個嬌羞的懷春少女,可她今年才不過十三,平時大多都呆在侯府,哪有機會碰上什么人。 前世她究竟是因何而死,始終是哽在安嵐心中的一根刺,這一世清醒之后,她更覺得那件事和安晴脫不了關系。是以,安晴任何一點小小的異常,她都會格外留心。于是便交代肖淮,盡量想法子留意安晴在府里的行蹤,必須找出她究竟見過哪些人,又認識了哪些人。 安排好了這件事,安嵐便一心撲在了國子監的課業上,她一直擔心太子會伺機報復,索性觀察了幾日,那邊始終是風平浪靜,這才漸漸放下心來。唯一覺得納悶的是,李儋元對她好像冷淡不少,碰了面也只是點頭打聲招呼,有時她故意拿課業去問他,那位原本最愛對她尖損幾句的三殿下,要不就粗略地對她講過一便,要不就讓她去問豫王, 態度也不算太壞,可她總覺得好像差了什么似的。 這樣,他們的關系不就泯然眾人矣了嗎。 安嵐很想托著腮哀嘆,自己是被三皇子給調.教成受.虐狂不成,他對她禮貌客套,她反而覺得不慣,非得被他損幾句才舒服嗎。 她垂著下巴,無精打采地將書格上的幾本書抽出,這里是是學子監校舍后的一間藏書閣,豫王讓她來找這里的幾本藏書,說待會授課要用。 吹掉書脊上的薄灰,安嵐將幾本書抱在手里,剛轉出門外,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太子的聲音。她心里對這人本就防備,這時想了想,還是順著那聲音偷偷去瞧,令她意外的是,在校舍背后站著的,除了太子還有曾經對她出言相助的秦放。 秦放低頭垂手,臉上寫滿了局促,太子的手搭在他頸后,傾身過去,咬著他的耳朵說了幾句什么話,笑得輕佻又曖昧。 秦放紅著臉往后躲,卻被太子扯著袖子拉回懷里,又故意往他唇上吐氣,安嵐看得有些臉紅,連忙縮回身體,手中書頁摩擦著木柱發出輕微的聲響,似乎驚動了那一頭本就提著顆心的秦放,他從太子懷里掙出,又壓著聲音道:“待會兒就要開課了,殿下莫要太放肆?!?/br> 太子狠狠捏了捏他的下巴,卻沒有繼續為難他,只轉身回了校舍,可秦放卻沒有跟上他,而是往安嵐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想了想,快步朝這邊走過來。 安嵐剛撞破人家的jian.情,做賊心虛地繞了個圈子回校舍,誰知剛走了一半路,迎面竟然撞見秦放,而且他顯然是故意站在這里等她。 安嵐暗自吸了口氣,擺出清朗的姿態,故作驚訝道:“秦公子不去上課嗎?” 秦放默默看著她,在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下,安嵐努力壓下心虛,始終一臉坦蕩地等他回應,過了一刻,秦放淡淡一笑,身子轉過一些,讓開路請她走過去。 安嵐暗自松了口氣,卻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在經過他身邊時,聽見秦放仿佛自言般輕聲說了句:“這天氣又涼又干燥,需得小心戶外起火才好?!?/br> 安嵐心里一跳,開始以為這是句威脅,可以她對秦放這幾次接觸,并不覺得他會是這樣使陰招的人。如果不是威脅,他又為什么等在這里,就為了告訴自己這句話。 她心里記掛著這件事,接下來的整堂課都有些心不在焉,豫王斜眼瞥見她發呆,用手叩著桌子輕敲了幾次,安嵐才大夢初醒般轉頭看他,懵懂的模樣,令豫王又想氣又想笑,起身往前走時,順手在她額上敲了下,輕聲道:“上我的課,也敢不專心?!?/br> 安嵐捂著額頭皺起鼻子,目光掃到第一排的李儋元身上,只見他正陰沉著臉讓人拍打著身上的爐灰,也不知是怎么著撞到了手邊的香爐,待她收回目光,心內突然仿佛被點了一下,豁然開闊。 一般若是失火,打翻火燭通常都會發生在室內??汕胤艦楹我獙λf小心“戶外起火”,也許他想強調的,其實不是一件事,而是一個字。 難道他想說的,其實是手爐的“爐”字。 安嵐越想越覺得惴惴不安,這幾日秋意漸濃,大部分仕子還是只著薄衫,并不在乎些這許涼意。會日日抱著手爐的,校舍里也只有李儋元一個,所以秦放是不是想提醒她,李儋元會有危險?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安嵐連忙沖到李儋元面前,來不及說明,只從他懷里一把搶過手爐,放在鼻下使勁聞了聞,然后便困惑地皺起眉來:麝香、甘草、沉水……不過都是普通的香料而已,根本聞不出什么異樣。 她納悶地把手爐端詳了會兒,然后就瞅見李儋元正沒好氣地瞪著她,臉上仿佛還帶了些微紅,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聽見后面有人打趣道:“看來這位沈公子對三皇子十分仰慕啊,連他抱在懷里的手爐都要搶過去聞上一聞?!ぁ?/br> 安嵐頓時一陣赧意,低頭把手爐遞回去,干笑著找補道:“我覺得三殿下這手爐的香氣很特別,想分辨下都用了哪些香料?!?/br> 李儋元將手爐又揣回懷里,走到她面前道:“你若想要,我明日叫他們給你也拿一個?!?/br> 安嵐明白他是給她圓場,只有硬著頭皮接道:“好啊,我這兩日總覺得體寒,也正需要個手爐暖暖?!?/br> 李儋元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她,然后抱著手爐往外走,經過她身邊時,歪頭靠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不過新拿的手爐,也不一定有你要的味道。你若想要我手上這個,我也可以賣個情面送你?!?/br> 安嵐斜眼瞪他,明白他是故意調侃她貪戀他留在手爐上的味道,憤憤磨了會兒牙,然后又忍不住縮著脖子笑起來,畢竟這是這幾日以來,他第一次不用那么公事公辦的語氣和她說話。 可她笑著走出校舍,才發現李儋元并沒有走遠,太子,將他攔在走廊中央,大聲道:“待會還有堂騎射課,三皇弟不準備上了嗎?” 李儋元始終垂著眸子,苦笑道:“并非我不想去,只是我這身子實在是……” 太子卻不放過他,昂起頭道:“父皇說了,身為大越國的皇子,必須有淵博之學、習“六藝”之技,這騎射可是萬萬不能缺的一堂課,三皇弟就算是身子弱上不得場,也可以坐在場邊觀摩,學些心得技法?!?/br> 李儋元明白他是存心想讓自己難堪,所以也懶得再推拒,只是恭順地點頭道:“好,那便全聽皇兄的?!?/br> 太子這才滿意地帶著隨從離開,安嵐連忙跑過去問:“你真的要去?” 李儋元冷冷一笑:“我不去,他也不會罷休。索性去看看他要做什么?!?/br> 他其實也并不信太子能當眾拿他怎么樣,無非是在比試射箭時借機羞辱上幾句,而他只需要裝出難堪的姿態就能過關??砂矋箙s不如他這般放心,她總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巧合,秦放剛對她說出那句似是而非的提醒,太子就突然讓李儋元去上騎射課,這其中究竟有沒有關聯,太子又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思呢? 這一堂騎射課,因為三皇子竟破天荒來上課變得尤其熱鬧,許多人都在猜測,三皇子會不會挽弓上場,一掃之前的弱質無能之名。 可惜他們去了騎射場,只看見李儋元搬了張椅子坐在場邊,懷里依舊揣著手爐,一副悠哉模樣,仿佛只是無辜從旁邊路過,順道來看上一眼,根本不打算下場。 他旁邊站著始終心神不寧的安嵐,她向來也不參與騎射課,可這次還是陪李儋元留了下來,目光一直鎖著站在場中,換了身褐色戎裝的太子。他這時正執起一把重弓,搭箭拉弦,箭羽破空帶起疾風,然后穩穩地沒入靶心之中。 安嵐高懸起的心終于放下,李儋元正好坐在離箭靶不遠的地方,若是太子故意偏上一分,只怕…… 她松開滿是熱汗的手掌,又瞥了眼李儋元,發現他依舊是那副懶懶的模樣歪靠著,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他倒是挺舒坦的,根本不顧旁人在為他擔心。這時,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場邊,又生出了幾分驚訝:豫王難道也是為此事而留下嗎? 小小的騎射場上,氣氛仿佛發生了微妙的轉變。太子持弓立在正中,豫王與李儋元一坐一站,面上皆是從容淡泊,可只有有心人能嗅出,空氣里藏著的暗涌鋒芒。 太子斜眼往兩邊一瞥,然后撇嘴笑了笑,又再挺直背脊用力拉弓,安嵐的心突然猛跳起來,她一直死死盯著太子這邊的動靜,剛才便敏銳地發現,隨從遞給他的那支箭,好像不是從箭筒里拿出來的。 他為什么突然換了支箭! 還未想通這點,太子射出的那支箭竟脫了靶,直直朝李儋元這邊飛來,安嵐捂嘴驚呼起來,可李儋元卻似乎忘了動作,只闔上眼,任憑箭羽帶起的疾風,將鬢邊碎發吹得拂過臉頰。 直到那支箭直直射進李儋元座椅旁的土里,他才緩緩睜開眼,然后做出副被嚇傻了的表情,掏出帕子擦著額上冷汗,顫聲道:“皇兄,你可嚇死我了?!?/br> 太子一臉得逞的表情,鄙夷地對他笑了笑,然后抬起下巴道:“勞煩三皇弟將我的箭撿回來?!?/br> “不對勁,很不對勁!”安嵐心里反復涌上這種怪異感,可又探究不出是從何而來,這時,李儋元已經將手爐放在椅上,走過去彎腰去拔那支羽箭,因為沒入土中較深,他不得不以雙手用力才能拔出,所以人都覺得,太子不過想看三皇子這副狼狽的模樣,才故意將箭射偏,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 李儋元將好不容易拔出的羽箭交給隨從,長長吐出口氣,走回座位正要抱起手爐,安嵐在電光火石間終于想通一件事:小心戶外起火…… 那手爐會著火! 可就在這一瞬,李儋元已經彎腰拿起了手爐,然后就感覺手心突然一陣灼痛感,下意識松了手……四周響起一陣驚呼聲,所有人都看見,那之前還好端端的手爐突然起了火苗,這天氣本就干燥易燃,瞬間就將手爐變成個火球,可就在那火球即將落在李儋元衣袍上那一刻,安嵐猛沖過來將他往外一推,那火苗撩到她手背上一瞬,便噗噗滾落到草地上,燒得干草發出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