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他深吸口氣,微閉了眼,逼自己繞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安嵐卻以為他還是難受,越發覺得擔心,替他在身后塞好一個軟枕,然后跑出去找蔣公公來替他喂補品。 李儋元睜開眼,看見她的裙裾在門沿處消失,沉著臉一揮手,不小心摔下了被豫王親自送來的白玉紙鎮。 雕成蛟龍狀的紙鎮摔得四分五裂,撒了一地的白玉石粉,仿佛日夜向前奔流的光陰,難以拼湊,絕不回頭。 安嵐在這光陰中長到十五歲,侯府派了人請她回去辦及笄禮,可她想起那些繁瑣的流程就頭疼,硬是留在莊子里,只想讓甄夫人他們陪她渡過這個重要的生辰。 甄夫人在莊子里養得這幾年,褪去了做候夫人時的沉郁壓抑,日日過得閑適而平和,豐腴的臉頰上時總著光彩,竟仿佛重回年輕時的嬌艷模樣。 她想著這日是女兒重要的成人禮,吩咐莊子里全掛上紅燈籠,院子里擺了果酒、禮桌,最簡單的儀式,只讓讓傅嬤嬤在旁唱禮,她親自替為女兒添衣盤發,然后簪上一個雕了復雜紋樣的碧玉簪子。 如此便算禮成,安嵐飲了果酒,看著周圍這些伴她長大的人們,心中莫名滿足,摸了摸發髻,對甄夫人笑問道:“這簪子我怎么從未見過?” 甄夫人握著她的手,語氣凝重道:“收好這簪子,過了及笄禮,你遲早要回侯府,記住,別輕易讓外人見到這簪子?!?/br> 安嵐眨了眨眼,不太明白母親在說什么,她在這住的好好的,為何要回侯府??烧绶蛉藚s沒繼續說下去,只是愛憐地撫著她的額發道:“你今日已算真正成人,可有些事,還是越晚知道越好?!?/br> 安嵐被說得心緒紛亂,正想再追問,突然看見傅嬤嬤一臉緊張地跑過來,對著甄夫人耳邊說了些什么。 甄夫人冷笑一聲,然后對安嵐道:“我臨時有些事要辦。對了,別苑那邊送了東西過來,放在肖淮那里了,你去找他拿?!?/br> 別苑送來的及笄禮,是李儋元替她在關外各個藩國搜刮到的奇異香料,安嵐打開香盒一個個聞過去,嘴角笑容漸深。這里面的許多香料,前世在宮里都算稀罕的,自己也是因著太后的緣故才能碰上一碰,也虧他能讓人找的到。 她讓瓊芝把這些香都仔細收好,轉頭時,發現肖淮的右手始終負在背后,頭垂得很低,似乎在猶豫什么事。 想著他那只受傷的手臂早就好全了,安嵐歪頭一笑道:“你有什么東西要送我嗎?” 肖淮的臉上閃過一絲靦腆,把右手在她面前攤開道:“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我親手做的?!?/br> 骨節分明的手掌里,托著一把木頭雕成的小匕首,小巧的刀柄被刻出一朵薔薇,安嵐看得眼前一亮,連忙接過來道:“這是你做的嗎,真漂亮,我很喜歡?!?/br> 肖淮見她歡喜的表情不似作假,低頭輕抬了下嘴角,他這禮物比起堆了滿桌的香料實在寒酸,只想送給她防身用,幸好她還是喜歡的。 這時,安嵐握著那把的匕首抬頭道:“肖淮,我知道讓你一直呆在這莊子里是太委屈你,不過你放心,你會是一只關不住的雄鷹,現在暫時蟄伏,可遲早,你會有展翅疾飛,傲視群峰的那一天?!?/br> 肖淮很想說他從不覺得委屈,想了一會兒,微微躬身道:“無論在哪里,肖淮會永遠追隨小姐?!?/br> 可安嵐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困住一只鷹。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在侯府射果子,那年你才十歲,就已經能做到那樣的沉穩堅毅。你的志向,也絕不止是跟在我身邊吧?!?/br> 肖淮喉中莫名一哽,偏過頭說不出話來,安嵐壓著被風吹起的裙裾,對他笑道:“肖淮,我說過當你是親人,當然希望你能飛得更高。我會好好等著,等著你建功立業的那天?!?/br> 肖淮被她眉宇間激昂的光亮感染,胸口仿佛也燃起股熱血,她想看他有一番作為,他便一定會做給她看。 那一天,肖淮什么也沒說,只是如以往般沉默地點了下頭,可在他心中,卻從此立下一個無論艱難阻礙也必須達到承諾。 安嵐與肖淮說完話,就回到房里翻書,她記得其中某幾種香料,是具有神奇的治愈效果,只是需要輔以適合的藥粉才能見效。她順著記憶翻找了一陣,剛才被派去花廳打探的瓊芝推門進來,小聲道:“夫人在那兒見的,是王姨娘。已經呆了半柱香的時間了?!?/br> 安嵐把書猛地放下,今日是她的及笄禮,王佩娥上次和她結了仇,想必是故意來給她們找不痛快,可母親為何要背著自己去見她。 她想來想去,還是怕母親吃虧,踮著腳跑到花廳外,正在門前躊躇究竟該不該敲門進去,突然聽見王佩娥的聲音在門前喊道:“甄月,你以為還能藏多久?等我拿到證據,遲早會戳穿你的真面目?!?/br> 安嵐心頭咯噔一聲,連忙繞到旁邊的柱子后,下一刻,就看見甄夫人一把推開門,淺淺挑起唇角轉身道:“你若真有證據,早就拿去揭發了,何必還上這來知會我一聲?!?/br> 王佩娥狠狠瞪她,可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干脆抬著下巴,腰肢款擺走到甄夫人身邊,側頭咬著牙道:“你等著吧,看你還能頂著這個身份囂張多久?!?/br> 安嵐扶著柱子偷偷往外瞅,看見王佩娥沒討到便宜,正氣急敗壞地往外走,身邊竟沒帶著一個丫鬟。而站在門口的甄夫人,冷冷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在眸間閃過絲憂慮。 傅嬤嬤從房里走出,剛開口叫了聲,甄夫人便抬手阻止,然后朝左右望了望,轉身把門再度關緊。 這次,無論安嵐怎么努力偷聽,實在是半個字聽不清,沮喪地回了房里,把頭上那支簪子取下放在手心摩挲,突然想起母親那句話:“今日之后,你遲早要回侯府?!?/br> 她并沒有說我們。 王姨娘找上門這件事讓安嵐戒備了很久,可轉眼過了兩個月,莊子里一切如常,仿佛結了厚冰的湖面,既看不出裂痕也生不了波紋。 可安嵐卻隱隱覺得,那藏在冰層下的黑暗,終會以讓整塊湖面碎裂的姿態傾涌而出,徹底傾覆這幾年,她難得平靜、安穩的人生。 但在那冰層被撬開之前,安嵐能做得也唯有等待。她躲在房里翻看了許多醫書,將李儋元送來的香粉配上藥材做成了香球,然后裝在盒子里,準備送到別苑里去。 她知道李儋元的病癥是常年累積下,光是用藥也斷不了根,如若能時時帶著著這香球調理,也許能治好他的氣弱體虛之癥。 她到達別苑時,正是初夏的晌午,家丁、丫鬟們吃了飯在犯困,恰好蔣公公去了宮里,安嵐在這別苑幾乎成了半個主人,他們索性連通傳都省了,由著她自己找進去。 安嵐一路走到暖閣門口,伸手推了推門,發現里面居然被閂住了。 她突然想起李儋元有個怪癖,隔月會有一天,他會遣走所有的下人,不讓外人打擾,獨自關在房里一段時間。她正準備轉身去花廳等著,突然從門縫里聞到股奇怪的味道…… 這味道令她皺起眉,懷疑是自己聞錯了,再靠近門檐再一些,猛吸了下鼻子,頓時大驚失色,也顧不上叫人,用不知哪來的力氣一腳把門踹開。 李儋元一身白袍端坐在屏風后,目光始終盯著手里的藥湯,剛撩著寬袖準備把藥往口里倒,卻看見安嵐就這么直直闖了進來,立刻沉下臉吼了句:“你進來干嘛?” 安嵐來不及解釋,直接奪過他手里的藥碗,然后邊轉身把門關好邊道:“阿元哥哥,這里面加了夾竹桃花籽,是□□,千萬不能喝啊?!?/br> 扶在門框上的手指猛地僵住,安嵐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轉頭看見李儋元臉上諷刺的笑容,瞪著眼往后踉蹌兩步,顫顫道:“你是……自己服毒?” 李儋元偏過頭,重又拿起那藥碗道:“你趕快出去,今天看見的一切,不許告訴任何人?!彼凰幫胝谧∫话氲暮陧旧夏幊?,咬著牙道:“不然,哪怕是你,我也絕不會心軟?!?/br> 安嵐根本沒把這威脅聽進去,她壓著痛極的胸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然后在他身邊蹲下,按住他的手腕啞著聲問:“你干嘛要這么做?” 李儋元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點點抬起被她壓住的手腕,迎著安嵐絕望的目光,把那碗藥給送了下去。 然后他斜斜靠下去,長吐出口氣道:“你真的想知道?” 說起來,其實也不過是上演過無數次的俗套宮斗故事。李儋元的母親端妃出生不高,但卻是個絕頂的美人,據說她進宮后,幾乎獨得成帝所有的寵愛,連帶著生下的三皇子,也因為長得像母親,成了皇帝最疼愛的兒子。 可這位三皇子越長大便越顯出過人的聰慧,五歲時就已經能做詩讀史,皇后看著不學無術的太子,開始越來越難以容忍這種寵愛。 漸漸的,宮中有了成帝被端妃蠱惑,想要廢長立幼的傳聞?;屎蟮陌?,當朝右相鐘離帶著御史們日日勸諫,終于讓成帝不得不遠離端妃所在的檀云殿,遠離后宮,成日沉溺在政事中。 自那以后,三皇子就開始遇到無數意外,有幾次都險些丟了性命。那位柔弱而美麗的端妃,這時才終于明白,帝王施予的寵愛一旦收回,只會換來更大的噩運。她沒法靠自己保住兒子,除非這個皇子能徹底失去威脅。 于是李儋元在六歲時大病了一場,此后臥床足足半年,許多太醫來看后都只是搖頭,稱這是胎毒之癥,終生難愈。后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連出門都顯得困難,皇后親自來看望過幾次,也懶得再關注這個不知還能活幾年的病秧子。 后來,人們開始遺忘這個深居寡言的病弱皇子,甚至沒人記得,他滿月時,成帝是如何大宴群臣替他慶賀;五歲做出第一句詩時,曾受到過怎樣的夸贊與艷羨。 當房內那股苦澀的藥味終于散盡,李儋元盯著身邊始終在流淚的安嵐道:“你現在明白了吧,帝王的寵愛其實就像一種詛咒,而冷落更是致命之毒,不幸生于帝王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的比別人更長一些。只有熬過艱險,爬上九五至尊之位,才能做真正的勝者?!?/br> “可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萬一……”安嵐陡然想起前世的事,心疼地脫口勸道,后面的話卻卡在喉間,不敢再說下去。 李儋元閉上眼,臉上現出抹悲涼道:“那也是我的命,怨不得別人?!?/br> 他突然弓起腰,似是在咬牙忍耐著些什么,啞聲催促道:“你快走吧,待會可能我會毒發,那場面可不好看?!?/br> 安嵐用手背揉了揉哭腫的眼,抬起頭堅定道:“我不會走,我陪著你?!?/br> 她想起自己帶來的盒子,連忙從里面拿出一個香球遞過去,用濃重的鼻音道:“這香球是我特地為你做的,用了許多藥材,應該能緩解你的病癥,你記得帶在身上時常聞一聞,可能……”她喉間一陣哽咽,輕聲道:“可能待會就沒那么痛?!?/br> 李儋元抬眸看著她,然后伸手接過了那香球放在鼻下,笑了笑道:“很香,謝謝你?!彼笾闱虻氖种竿蝗灰欢?,皺眉道:“你走吧,我不想你看見我毒發的樣子?!?/br> 安嵐背過身,攥著手腕倔強道:“我不會看,也不會走,我陪著你?!?/br> 然后,她用力閉上眼,聽著背后明顯隱忍的□□,以及壓抑地砸東西的聲音,直到一切都平靜下來,才連忙轉身,扶著他無力的身體躺好,再用帕子替他擦拭滿臉的汗珠。 李儋元似乎已經失去所有力氣,用疲倦至極的眸子看著她問:“你害怕嗎?” 安嵐搖了搖頭,見手帕已經濕透,干脆用袖子替他繼續擦汗,可她不想再哭了,因為她突然明白,哭泣沒有任何作用,熬下去,才有希望。 李儋元察覺出她的轉變,艱難地笑了笑,闔上眼道:“你記住,無論遇上多么絕望的境地,都不要害怕,只管去拼去反抗,置之死地,才能博出條生路?!?/br> 安嵐在那一刻突然想起母親,她前世想博的,是不是也是這樣一條路。 她蹲在那里想了很久,直到聽見他的鼻息越來越輕,起身替他蓋好被褥,面對一直彷徨的來路,內心不知為何燃起勇氣,輕聲道:“阿元哥哥,我會記住的?!?/br> 那日之后,夏天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走完,而那些藏在冰層下的危機,終于還是如她所預料般的爆發。安嵐一直記得,后來發生的一切,全是因為王姨娘帶了一個人來莊子里而起。 那是個裝束打扮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婆子,如果不是被王姨娘帶進莊子,安嵐根本就不會多瞧她一眼??僧斔匆娔赣H見到這人時的表情,便明白了這婆子的身份必定不會簡單。 甄夫人站在她們面前,對著王佩娥得意洋洋的笑容,只是淡淡挑了下眉。這時站在王佩娥旁邊的婆子熱情地上前去握甄夫人的手道:“二小姐,您還記得我嗎?” 甄夫人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一步,輕聲道:“王乳母,好久不見了?!?/br> “可不是嗎?這都十好幾年了……”那姓王的乳母作勢去擦淚,可偷眼看見甄夫人臉上的表情,又把那快擠出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王佩娥抱著胸,一副看好戲地姿態道:“哎喲,要不說就是巧呢,我有個丫鬟恰好與這位王婆子是同鄉,jiejie應該也沒想到我能找到她吧。要說,這甄大人雖然離開了京城,可有些事,到底還是藏不住?!?/br> 安嵐垂著眸子,心中疑惑更甚,她知道外公前幾年就辭官還鄉去了,這些年母親與娘家素無往來,王姨娘為何會突然帶了這么位奶娘上門。她說藏不住的事,又究竟是什么? 甄夫人抬起下巴冷笑一聲,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閑地態度道:“有什么事進房里再說,王姨娘在侯府呆了這么多年,總不會不知道當街亂喊可是潑婦之舉?!?/br> 王佩娥氣得一跺腳,但想著這畢竟關乎侯府聲譽,硬是給忍下去,邊往里走邊想著:看你還能裝到幾時。 甄夫人轉身前瞥了安嵐一眼,輕聲道:“你也一起來吧,有些事,你遲早要知道?!?/br> 進了花廳,幾個人各懷心思,誰也沒先開口。最后還是王佩娥最先沉不住氣,沖那位王乳母使了個眼色,道:“我與這王婆子聊了幾日,心中有些事總不太明白。今天特地帶她和jiejie敘個舊,順便也想解一解我心中之惑?!?/br> 甄夫人閑閑端起杯茶,吹拂著上面的霧氣道:“你想說什么就說,不必繞圈子?!?/br> 王佩娥暗自咬了咬牙,騰地站起道:“那jiejie可別怪我直接了,我想問一問,為何甄家嫡親全對杜鵑花不適,遇上杜鵑花粉就會全身發紅發癢,可jiejie在侯府的房外就種著杜鵑花,卻從未聽說有如此癥狀?!?/br> 甄夫人低頭磕著茶杯蓋,抿唇不答。安嵐卻猛地抬頭,立即意識到母親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她邊在腦中飛快想著應對之法,邊聽王姨娘冷笑著繼續問道:“jiejie答不出嗎?那就再答我一個問題,甄家夫人共生了兩個女兒,其中二女兒在十歲前就病死,可為何到jiejie出嫁時,還是用著甄家二小姐的身份呢?” 安嵐聽得渾身發抖,想著不能再由她說下去,一拍桌案道:“王姨娘說出如此誅心之言,可有任何證據?” 王佩娥把已經怯怯縮起脖子的王婆子扯過來,冷冷笑道:“嵐姐兒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赡銈冋缂业哪棠?,伺候過兩位二小姐的她就是證人?!?/br> 那王婆子收了王佩娥不少錢,這時把心一橫正要開口,突然收到安嵐投過來的警告目光:“王婆婆還是想好再說話,惡意詆毀候夫人,甚至詆宣武侯府可是重罪,好好想想你這副身子骨,到底受不受得起!” 王婆子被嚇得一哆嗦,這時才突然想到:這件事侯爺想必也是知情的,自己如果貿然抖出來,豈不是得罪了整個侯府。那王佩娥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姨娘,眼前坐著的可是侯爺嫡親的夫人和女兒,但該收的錢已經收了,全給了自家那個不肖子,也絕不可能再吐回去……正在左右為難間,王佩娥斜眼瞥過去,開口道:“嵐姐兒不用嚇唬她,就算你把她嚇得不敢說話,也改變不了甄家二小姐早已只剩尸體的事實?!?/br> 王婆子心中叫苦,這證據已經供出來,左右是躲不過了,干脆把心一橫,雙膝跪地哭著道:“沒錯,真正的甄月小姐,已經被埋進了甄家祖墳。夫人你千萬可別怪我,我也是無心之過,是酒醉后被套出話來,奶媽對不起你啊……” 王佩娥見這人兩邊都想討著好,心中頓生厭惡,一腳踹過去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伛R車里呆著去?!?/br> 于是王婆子連滾帶爬出了門,花廳里少了做作的哭嚎,頓時又是一番微妙的沉默。安嵐攥著已經冰冷的手,偷偷瞥見甄夫人始終冷靜的臉,實在猜不透她要如何應對這件事。這時王姨娘又開口道:“要說這件事如果捅出去,也算是牽連整個侯府的丑事,我就算不顧著侯爺的臉面,也要顧著我的一對女兒。所以今天來找jiejie,不過是想求個折中之法?!?/br> 甄夫人把茶杯放下,譏諷地扯起唇角道:“你想怎么折中?” “很簡單,jiejie讓出候夫人之位,答應和侯爺和離,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捂著嚴嚴實實,保證不傳出分毫?!彼沉搜郯矋?,又道:“這樣嵐姐兒的出身也不會受什么質疑,至于是嫡小姐還是庶小姐,又有什么緊要呢?” 甄夫人突然笑了一聲,邊低頭撫平膝上的裙裾邊道:“如果真的沒什么緊要,王姨娘你這些年耗費心力,又是為了什么呢?” 王佩娥被激得瞪起眼,她以為自己搬出這樣的殺手锏,甄月必定會嚇得慌張求饒,誰知她不僅毫無所動,還對自己處處嘲諷,于是騰地站起喊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怕?” 甄夫人依舊帶著笑,看向她的目光卻多了些憐憫:“你急著來我這里逼宮,為何不先去問一問侯爺,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會不會允許他的枕邊人背著他去查侯府的秘辛,再傳得人盡皆知呢?” 王佩娥被問得啞口無言,額上立即沁出汗來。她發現這個秘密后,只當侯爺也是一并被蒙騙,所以才胸有成竹地來質問,卻從未想過,侯爺可能是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娶回的甄月。 可為什么,他為何心甘情愿去娶一個冒牌貨? 甄夫人似是覺得有些無趣,按了按眉心道:“好了,你該問的也問了,我該答的也答了。傅嬤嬤,送客吧?!?/br> 傅嬤嬤朝她躬了躬身,然后半拖著,把已經徹底呆住的王佩娥帶了出去。 兩人一出房門,安嵐便起身走到甄夫人面前,顫聲問道:“不會這樣簡單的是吧,這件事不會這么容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