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香道和藥道有相通之處,所以安嵐也順道熟識了些藥理,曾經豫王染上風寒、失眠等小病癥,還會特意讓安嵐為他開方配藥,算是夫妻間的小情趣。 而現在,僅僅五歲的安嵐,對著扇薄薄的木門,心里惴惴難安:是母親在喝藥嗎?她有什么心事難以入眠嗎? 剛伸手搭上門板,突然聽見一個聲音陡然升高:“嵐姐兒呢,你難道舍得嵐姐兒嗎?” 安嵐指尖一顫,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是母親的陪嫁丫鬟,她從小親昵地稱作傅mama的嬤嬤傅蓉。 前世,母親剛去世時,傅嬤嬤怕她害怕,整晚不睡地摟著她,說故事哄她。從那時起,她對傅嬤嬤就有著如母親般的依賴。除開主仆的界限,兩人之間的關系甚至比王夫人更加親近??僧敯矋苟ㄏ掠H事后,江嬤嬤卻怎么也不愿陪去王府。出嫁前的那晚,安嵐抱著她哭了一整夜,最后迷迷糊糊睡著時,好像聽見有人在她耳邊重重嘆息,錦被都被氤氳的水汽染濕。 后來,聽說傅嬤嬤離開了侯府,可安嵐從來沒聽她講過老家的事,也不知道她哪里還有親人。在王府時,安嵐也曾派人去找過她,卻一點線索也得不到,漸漸的,她便告訴自己,傅mama大概是在某處置辦了宅子頤養天年,不必為她擔心。 而現在,這位傅mama又能活生生地出現,那是種與重見回母親無異的喜悅。安嵐捧著雀躍的心跳,正想跑出去叫她們,突然聽見藥碗重重磕上桌面,母親的聲音里帶了慍怒:“小聲點,你想讓她聽見不成?” 安嵐的手再度僵住,掙扎一番后,將小小的臉蛋貼上門板,聽見母親刻意壓低的聲音斷斷續續:“沒有別的法子……這么做,對她最好……以后你照顧她……” 然后,是一陣壓抑的啜泣聲,安嵐越聽越心慌,提著裙擺沖進耳房,一把抱住母親的腿想往她懷里鉆。 甄夫人沒防著女兒突然跑出來,滿臉的淚來不及擦,正在驚慌狼狽間,又看見圓嘟嘟的小女娃,像只樹袋熊般攀著自己的腿往上爬,忍不住掩唇笑了出來。彎腰把女兒抱在懷里,輕拍著她后背問:“嵐兒睡好了嗎?” 安嵐把臉貼在她胸口,顫聲道:“娘,我好怕?!?/br> 甄夫人怔了怔,然后笑著安慰:“別怕,那些夢都是假的?!?/br> 安嵐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娘,你會離開我嗎?” 甄夫人的笑容漸漸收起,然后,用手指梳著她烏黑的軟發,柔聲說:“瞎說什么,娘親怎么會離開你呢?!?/br> “啪”……江嬤嬤失手打碎了只茶杯,她連忙蹲下去撿,埋下的頭,久久都未抬起。 安嵐卻顧不得別處,只緊緊摟住母親的脖子,為這句承諾而長松了口氣。目光突然掃到掛在門外的艾葉,問道:娘,要過端午了嗎? “是啊,再過三日就是端午了呢?!?/br> 安嵐心頭一震,前世關于母親的事,她全都熟記于心。母親甄月出生于五品官宦之家,因為一場燈會和父親相識,那夜寶馬香燈,玉露金風,風流王孫戀上了卿卿佳人,原本就該是一段佳話。 宣武侯府雖然到父親這一代逐漸衰弱,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安嵐的祖母謝老夫人,當初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最后,還是沒坳過父親的堅持,放了母親進門。 誰知甄氏婚后五年,只生了安嵐這一個女孩兒。侯府眼看就要絕了后,謝老夫人天天愁、日日怨,終于生了場大病。謝侯爺被老夫人逼得沒了法子,在端午節前一天,納了妾室范姨娘進門。 母親就死在納妾的第二天。據說是心情郁郁地在后花園散步,誰知失足滑落進了花池。那晚她身邊沒帶丫鬟隨從,只叫了新進門的范姨娘作陪??墒潞?,范姨娘怎么也說不清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于是,悲傷過度的謝侯爺把人給直接扔進了府衙審問,可憐那位范姨娘沒享到侯門富貴,先嘗夠了衙門刑罰,只過了幾天,就死在了獄中。 因這連串打擊,謝老夫人到底沒熬過那場病,父親與叔伯分了家,一年后娶了王氏進門,再添了meimei安晴和弟弟安杰,才總算從悲痛中走了出來。 所以,再過兩日,父親就會納范姨娘進門,到了端午節當日,母親就會因為心情郁郁而落水,而她只是個五歲的小女娃,該怎么才能保護母親。 安嵐攥著自己rou嘟嘟的手指,怎么想都毫無頭緒。她突然很想自己前世的夫君李徽,如果他能在這兒就好了,他那么聰明,一定能替她想到法子。 可很快又泄氣,她才這么小,怎么可能有機會認識還在深宮里的豫王爺。安嵐突然有點懊惱,好歹前世也活了大半輩子,真到了關鍵時刻,她連半點主意也拿不出,偏偏這次又是關乎母親的生死,內心正在焦灼時,突然想到件事:她可以去找父親,那個最疼愛她的父親!只要他不納妾,娘就不會死了。 于是她滿心期盼地抬頭問:“娘,爹在哪兒?” 甄夫人的表情有了瞬間僵硬,然后又柔聲哄著她:“乖嵐兒,你爹爹他最近都很忙,要晚飯后才能回呢?!?/br> 安嵐摟著她的胳膊軟聲央求:“可我想見爹爹?!?/br> 甄夫人沉默了片刻,終于點頭道:“好,等你爹回來了,我就帶你去見他?!?/br> 過了酉時,宣武侯謝寧回到書房,剛吩咐下人點了燈,就看見穿著嫩黃色襦裙的小rou團子風風火火跑進來,差點撞上他的腿。謝侯爺摸了摸她的頭,皺眉道:“女孩子家的,干嘛這么莽撞?!?/br> 安嵐怔了怔,她熟悉的爹爹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芍匾娪H人的狂喜沖散了疑惑,抬起頭,瞪著帶淚的小圓眼,飽含深情地喊:“爹,是嵐兒??!” 可謝侯爺只是淡淡應了句,把小女娃抱到圈椅上坐好,再回到書案旁,對甄夫人說:“怎么,你想通了?” 安嵐撅著小嘴,在椅墊上不滿地扭來扭去:爹爹為什么不抱她呢?他不是最疼愛自己的嗎?前世臨死的那刻,除了夫君李徽,她最舍不下的就是爹爹,最想見到的也是爹爹。 她越想越委屈,偏頭再去看母親,卻意外捕捉到她臉上一抹嘲諷的笑容。如果她真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一定看不懂這笑容背后的森森涼意,可她前世與豫王做了八年的夫妻,別的方面也許愚鈍,唯獨這處,卻是再敏感不過。 一個被夫君寵愛的女人,絕不可能露出這樣的笑容。 安嵐更加困惑了。前世,所有人都告訴她,父親是因為對母親深情不渝,再加上背叛她納妾的愧疚,才會在妻子死后,將寵愛全轉移到了女兒身上??蔀楹嗡F在看到的,并不是一對恩愛夫妻該有的模樣。 這時,她聽見母親冷冷開口:“嵐姐兒想來看你,你陪她說說話吧?!?/br> 安嵐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幾乎毫不猶豫喊出:“爹爹,你不要納妾好不好?!?/br> 這話一出口,屋里的氣氛瞬間凝固。謝侯爺嘴角帶了抹笑,轉頭對甄夫人問:“是你教她這么說的?” 甄夫人這才反應過來,走過去抱起安嵐,氣急敗壞地低聲吼道:“哪個碎嘴的丫鬟和你說這些的?告訴我,娘去掌她們的嘴!” 安嵐扒著母親的衣袖,望向爹爹的視線漸漸模糊。她剛才是太過莽撞,只因對著的是爹爹啊。前世那么疼愛她,對她有求必應,哪怕再任性,也能寵溺縱容的爹爹??!可為什么回到她五歲這年,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 她覺得害怕,止不住地大聲啜泣起來。謝侯爺被吵得皺起眉,朝她瞥去一眼教訓著:“你都五歲了,還這么嬌氣怎么行?!卑矋箍薜酶鼉戳?,她終于明白,爹爹不會聽她的,納妾之事絕不可能改變,那她到底該怎么辦? 甄夫人被女兒哭得心疼不已,邊哄邊抱著女兒往外走,到門沿處突然轉身,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謝寧,你要記住,她是你的女兒?!?/br> 安嵐想不通這句話的意思,她的頭很痛,眼皮腫的好像許多只螞蟻在啃咬。她把下巴擱在母親柔弱的肩上,努力安慰自己:一定是因為自己太小了,爹爹覺得她不懂事才會這樣。等她再長大一點,爹爹就能像以前一樣寵愛她了。 頭頂的月亮就要長成銀盤,離母親的死期還剩最后三日。安嵐咬著唇,默默攥緊了小拳頭:既然爹爹暫時無法依靠,她就算用盡辦法,也絕不能讓母親再死一次。 第3章 都統 安嵐覺得,她首先得找個幫手。 畢竟自己現在只是個五歲的小女娃兒,多走幾步都嫌腿疼,力氣小的只對付得了蚊子,就算端午當天能纏住娘親不去水池邊,只要母親心結不解,誰能保證悲劇再不發生。 但是,不管是爹爹還是傅嬤嬤,都只她當成嬌蠻任性的熊孩子,更不會信什么重生之類的鬼話,安嵐托著小rou臉想得胳膊都痛了,最后得出結論:她得先想法子哄娘親開心,熬過這幾日再做打算。 于是甄夫人驚奇地發現:原本嬌氣蠻橫的嵐姐兒,突然變得懂事又乖巧。白天圍著她又唱又跳,還奶聲奶氣地講著不知從哪兒聽到的笑話段子。晚上硬賴在她身邊,又甜又嗲地纏著娘給她講故事,然后拍著掌夸她講得好聽,圓圓的眸子里閃著全是崇拜。 對女兒如此轉變,甄夫人表示,別是中邪了吧…… 可安嵐就像只徒勞的小螳螂,再努力也擋不住晝夜不停的滾滾車輪。納妾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雖不是正式嫁娶,侯府為了給老夫人沖喜,還是辦了場低調的喜宴。 屋檐下掛著幾盞飄搖的紅燈籠,賓客圍桌而坐,小廝似模似樣地唱禮,安嵐坐在傅嬤嬤腿上,看新進門的范姨娘給母親敬茶,許是因為前世的記憶作祟,她沒法恨上這個纖纖弱弱的女子:都是浮萍不由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命運會飄向何方。 一晚虛浮的熱鬧過后,安嵐跟著甄夫人回了房。悶熱的夜,墻角的冰塊都落下幾層汗來,rou嘟嘟的小女娃卻硬是要黏在母親懷里,手指纏著她的烏發玩耍,還是沒忍住輕聲問:“娘,你會難過嗎?” 前世,她曾不止一次聽見有人議論:豫王妃的肚子不爭氣,再得寵也不撐不了幾年,這府里是遲早要進側妃的。幸而她有個忠貞不渝的丈夫,寧愿拒婚也不納妾,不然以她的性子,只怕側妃還沒進門,就先氣得嘔出幾口血來。 然后她又開始想念丈夫李徽,那時她總喚他玉安,兩人相處的每一幕都時刻縈繞在她腦海里,想一想都會笑出聲。掰指頭算算,離兩人相遇還有十余年,胸口像被貓爪撓的發痛,恨不能現在就去那寺院門前守著,等待那個玉質清雋的翩翩公子,彎腰淺笑,撿她回家。 這時,她聽見娘摸著她的頭發笑了一聲,淡淡道:“嵐兒放心,娘親不會為別人的男人難過?!?/br> 安嵐驚訝地抬頭,母親臉上有種詭異的平靜,這與她想象中傷心絕望的發妻相去甚遠。甄夫人似乎明白小女娃聽不懂,摟住她的胳膊收緊,眸間這才浮起些哀傷:“嵐兒你要記得,永遠不要為失去的人或事難過,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br> 可兩世為人的安嵐,依舊參不透這話中玄機,眨著困惑的眼望著母親,懵懵懂懂想著:“母親這樣說,大約是不會死了吧?!?/br> 可饒是如此,她也絲毫不敢放松警惕,第二天就是端午,母親前世就是在這晚戌時死去。安嵐打定主意要在那時纏著母親,最好鎖上廂房不問世事,水池邊更是大大的禁忌。 可一大早,府里的丫鬟們就在房外吵鬧成一團,安嵐扒著窗戶往外看,原來是管事帶著下人們在玩投壺射箭的游戲,小巧的角黍和粉團擱在金盤里,射中者即可分食。 安嵐前世見過許多次這樣的游戲,正興趣缺缺地準備回去看母親繡荷包,這時,幾個丫鬟捂著臉尖叫起來:“看,肖淮要上場了!” 安嵐心頭一凜,立即把小腦袋又伸了回去。 肖淮,她竟會把這人給忘了! 算算時間,他這時不過十歲上下,正在自己家里當下等奴仆??珊芸?,他就會因為孔武身材和矯健身手而升為護院。在安嵐成婚后,他的好運也越發勢不可擋,一次跟隨謝侯爺去圍獵場陪成帝狩獵時,肖淮拼著胳膊幾乎被咬爛,從一只發狂的猛獸口里救下了皇帝的性命,今上為此對他十分賞識,提拔他做了御前侍衛,隨后肖淮憑著忠心和勇武,一步步坐上了羽林軍統領的位置。 安嵐還記得,當初自己的丈夫豫王領著三皇子殺回皇城時,正是肖淮領著一隊羽林軍偷偷打開北城門,放勤王軍進了皇城,這場戰.爭才能未有太多損耗時就迅速結束。等豫王登基后,更是封肖淮做了五軍府都督,短短十余年,他從低等奴仆到位極人臣,風光一時無兩。 “嗖”的一聲箭嘯破空響起,打斷了安嵐的回憶,再轉向正在執弓的粗衣少年,只見他薄唇緊抿,全身肌rou虬結,英挺的五官被陽光照得如同雕像般動人。 在這一箭之下,金盤里原本滑膩難.射的粉團,被又準又狠地刺了個對穿,然后他抬手又快速射了三箭,全都正中角黍或粉團,震得金盤嗡嗡作響。 周圍響起一陣歡呼聲,肖淮博到最大的頭彩,可他連嘴角都沒抬一下,也絲毫看不出少年的焦躁感。他低著頭走回管事身邊,對上他贊許的微笑,謙遜地躬了躬上身,然后連盤里的獎勵都沒碰,全留給其他下人分食。 可丫鬟們卻不放過他,圍上來,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夸贊、調笑,肖淮那時雖然只有十余歲,卻生的比一般少年都高大,再加上一身肌rou和不茍言笑的沉穩,足以讓一群小jiejie們提前許下芳心。 安嵐看著這一幕,突然生出個念頭:如果肖淮能提前為她所用,自己不就多了個未來的禁衛統領做幫手。 這念頭讓她激動異常,想著現在離戌時還有大半天,從軟榻上跳下來,邊撈著鞋子穿,邊跟母親說想出去看熱鬧,堅持不讓丫鬟和傅嬤嬤跟著。 甄夫人正失魂落魄地繡著手里的荷包,陡然聽女兒說要出去,抬頭時只看見一只小絹扇落在窗框旁,扇面上繡著女兒最愛的小兔,栩栩如生的小毛團,就這么孤零零被留在原地。甄夫人看著看著,突然紅了眼眶。 當安嵐提著裙擺氣喘吁吁跑出來時,下一輪投壺射箭已經開始,可肖淮卻已經悄然離開。當管事看見才到他大腿的小小姐詢問那個總是沉默的奴仆,內心納悶不已,可還是告訴她,肖淮應該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那里今早來了消息說要幾個孔武有力的家仆去修葺雜物房。 安嵐迅速盤算了下,老夫人的院子離得不太遠,她得趁肖淮還沒走到時攔下他。又看了眼自己襖裙下的小短腿……絕望,想哭…… 不過幸好她在侯府住了兩世,對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她記得只要穿過后方的桃林,就能抄近道跑到祖母的院子,于是話都趕不上回一句,一溜煙就往那邊跑。 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力氣,嬌生慣養的小女娃頂著輪烈日在桃林里才跑了一小半,就累得頭暈眼花,恨不得一頭栽倒在地上。正在絕望懊惱時,竟然看到肖淮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 安嵐又喜又驚,難道他也知道這處近路嗎?可轉念一想,如果他走得是這條路,應該早就到了才對,怎么還在這桃林里呢。 算了,先不管這些了,她打起精神想跑去叫住肖淮,可只跑出可憐兮兮一點兒的距離,肖淮已經邁開大長腿,堅定不移往南邊走去。 安嵐氣得想哭,然后覺得不對,祖母的院子明明在北邊啊…… 她突然想到個猜測,干脆不跑了,反正也是追不上,往桃樹下一坐,揉著酸脹的小腿,在心里默數十個數字。果然,肖淮又黑著臉走回來了。 眼看那個一向沉默冷靜的少年,站在桃林中央一臉迷惑,安嵐撐著地站起來,跑到他身邊不遠處,再矜持地整理好衣裙,裝作好整以暇地問:“你怎么站在這里?該不會,是迷路了吧?!?/br> 肖淮看著只到自己腰際的小女娃,仿佛猛然醒悟過來,連忙彎腰行禮,然后用平靜地聲音回:“不是,我只是要去老夫人院里?!?/br> 安嵐瞇起眼,二話不說讓出條路,然后抱著胸饒有興致地盯著他,似乎是在說:那你倒是去啊。 肖淮低著頭,白凈的臉上沁出層細汗,似乎想最后賭上一把,堅定朝著一個方向往前走,然后就聽見小女娃得意洋洋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又錯了,不是那邊!” 肖淮捏緊拳頭,轉身噗通跪下,低頭懇求:“還請小姐不要告訴劉管事,不要……不要逐我出府?!?/br> 安嵐被他這一跪給嚇到,她也沒想到,這個內斂而冷漠的少年,未來威風凜凜的禁衛都統大人,竟然是個路癡! 第4章 盲夜 無論是哪一世,安嵐都不喜歡被人跪。尤其看個子足足高她一倍,將來的一品武將給她下跪。 她原本只是猜測肖淮不會認路,想故意逗逗他,誰知竟會令他如此緊張。仔細想來也不奇怪,侯府的家仆考核嚴格,若是連府里的地形都認不清,勢必會被劉管事嫌棄,就算不逐出府,往上爬的路也是徹底斷了,只能一輩子當個下等奴仆。 安嵐轉動眼珠,覺得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小手背在身后,語氣不自覺帶了王妃的威儀:“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不過你以后就跟著我,做我的貼身護衛怎么樣?” 肖淮猛地抬頭,從安嵐臉上認真的表情,判斷出小女娃并沒有在和他玩笑,可仍不敢相信自己能一步登天,被嫡小姐提拔成了她的貼身護衛,問道:“小姐可是當真?” “當然是真的,你要是答應了,我待會兒就去找祖母討要你過來?!?/br> 肖淮垂下頭,眼角莫名有些發熱。一個侯府的下等奴仆,自小被打罵都是常事,從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想法,可這位身份尊貴的嫡小姐,卻是真正把他當作一個人,一個活生生,有尊嚴的人,在詢問他的意見。 于是肖淮雙手伏地,嘴角的肌rou咬起,一字一句地說:“肖淮愿一直追隨小姐,誓死保護小姐的安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