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許尋笙就知道會這樣??墒悄泻⒌膫阮?,在幾抹飛逝而過的光線里,昏暗如玉。清俊挺拔的眉目,仿佛也染著某種淡淡的情緒,似乎與她剛才所感受到的寂寥,如出一轍。忽然令她感到一絲難以抗拒。 許尋笙說:“要不……你教我打游戲吧?!?/br> 岑野有點意外:“你想打游戲?” 許尋笙說:“那些花花綠綠的畫面,我一看就暈。打了一會兒說不定就困了?!?/br> 然后就看到岑野抬手,用手背擋住嘴,在笑。許尋笙覺得,他的很多細小的動作,都帶著他這個年齡段的男人,特有的輕盈帥氣。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說:“那就教你打個最復雜的,保管叫你暈頭轉向?!?/br> 他簡單演示了一遍怎么上手,然后把手機塞許尋笙手里。她說:“好?!币罉赢嫼J開始登陸,選角色,然后在果然花花綠綠一片亂目的地圖上,開始漫無邊際地跑。 果真……如她料想的那樣無聊。 岑野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她打得算專注,但是眉目不動,無喜無悲,儼然興趣缺缺。他覺得有些好笑,這女人的性子真的跟自己南轅北轍。 想到這一點,心里就變得有點癢癢的,某種占有欲望被更加隱秘而清晰的激起。于是他的目光又從手機,回到她的臉上。她的辮子已解了,散落一頭黑發,帶著波浪卷,簇擁著小臉,鼻尖翹翹的,叫人好想上去咬一口。那嘴唇無論何時,都是紅潤飽滿的,仿佛帶著點孩子氣的柔嫩,可總是嚴肅地緊閉著。再也沒有比她更少年老成的女人了??珊芏鄷r候,她在他面前,分明也像個任性的孩子。 “好玩嗎?”他輕聲問。 許尋笙做什么事都認真,所以游戲一旦上手后,盡管看不出任何趣味性所在,她也專心打著,專心給自己催眠。所以有那么一小會兒,也沒去注意,身旁的岑野在干什么。 直至某個瞬間,她忽然察覺,他的呼吸幾乎就在她的臉頰旁,后腰也能感覺到他的手臂貼近,而他的肩膀也靠著她的。她才意識到,兩人不知何時已挨得這么近。在這低矮昏暗的下鋪,他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簇擁在懷里,卻依然盯著手機屏幕,仿佛沒心沒肺無知無覺。 許尋笙半邊身子都開始微微發麻,心中有一絲慌亂,一絲茫然,還有一絲從這個深夜伊始,就令她隱隱約約難以抗拒的感覺。她感覺到和他挨著的那邊臉,已經開始發燙。于是她把臉轉向另一邊,卻感覺到耳朵擦過他的臉,還有一丁點柔軟濕潤的觸覺。她整個耳朵“嗖”一下都麻了,立刻起身,丟掉手機爬向床梯:“我不玩了,困了……” 從始至終她都沒看岑野一眼,可腳剛踩上去兩級,一只腳踝一熱,被人抓住了。 她的心一顫,低頭望去,那只手就是飛快從床梯間隙伸出來的,牢牢握住她的腳踝。包廂里只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些許慘淡光線,照在那只手上,愈發顯得白皙、修長、有力。 許尋笙輕聲說:“小野,你干什么?” 岑野沒吭聲。她往下一蹬,他的手居然跟膏藥似地粘著,抓得很緊,任她蹬,沒能蹬開。就在許尋笙有些發懵時,卻幾乎是非常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幾根手指,非常輕地在她微涼的腳踝上摸了一下,然后松開了。 許尋笙爬到上鋪,他卻始終沒有探頭出來,只有依舊散漫隨意的嗓音從下鋪傳來:“跑什么跑,嚇我一跳。老子還能吃了你?” ——第一卷 完——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人生模樣(上) 半個月后。 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機場里也是人潮涌動、你來我往。 趙潭看著長長的排隊的人,還有站在隊伍中的許尋笙,對岑野說:“你想送她,干嘛還拉上我?” 岑野臉上架了副墨鏡,淡淡地說:“老子看起來有那么離不開女人嗎?這是有責任心,人是我忽悠來的,自然得安全送走。至于你,不是來替她拎箱子的嗎?” “哎呦喂?!壁w潭嗤笑,“拿了冠軍,裝x境界更高了。剛才是誰一路搶著拎箱子,恨不得替她領登機牌上飛機了?” 岑野一笑:“我那是紳士風度?!?/br> 趙潭也懶得跟他扯,眼看許尋笙辦完乘機手續回來了,接著就要送進安檢口,所剩時間不多了,便說:“出去抽煙等你?!?/br> 岑野點點頭。 等許尋笙拿著登機牌走回來,發現原地只有岑野一個人,問:“趙潭呢?” 岑野:“懶人屎尿多,不用等他了?!?/br> 許尋笙微微默然,便不再問,說:“謝謝你們送我來,進去了?!?/br> 岑野說:“沒事,反正我也要等他,陪你去安檢口?!?/br> 許尋笙也就沒推辭,兩人并肩走著。岑野摘下墨鏡,也不知道從口袋哪里,居然掏出了那個冠軍獎杯,真不知這一路他是怎么塞過來的。他說:“這個你帶著?!?/br> 許尋笙有些意外:“給我干什么?” 岑野粲然一笑:“兄弟們都商量了,要把第一個冠軍獎杯送給你。沒有你,我們連支完整的樂隊都組不齊?!?/br> 許尋笙接過,其實獎杯在奪冠那個晚上,就仔細看過了??伤丝炭戳藘裳?,就無奈的笑了。這才幾天時間,被這幾個男孩拿著,獎杯一角居然磕掉了一點,還有五六道新鮮的劃痕??吹盟碱^稍稍抽動。 “好吧?!彼f,“我替你們收著,以后就放在排練室里?!?/br> 岑野:“隨你便?!?/br> 這時已到了安檢入口外,許尋笙看一眼彎來彎去的隊伍,又看著岑野。這家伙一抬手又把墨鏡戴上了,于是整個人又是那副拽拽的帥氣模樣。 “落地了給我發條短信?!彼f。 “好?!?/br> 隔著墨鏡,他似乎盯著她又看了一會兒,笑了。因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牙齒就顯得特別白,兩頰線條很好看。 然后他上前一步,抱住她,低聲說:“謝了。沒有你我拿不到冠軍?!?/br> 許尋笙沒吭聲。這是個穩重的、溫柔的擁抱。沒有別的多余話語和動作,只有他的兩只手掌,輕按她的背,胸口離她也有恰如其分的距離??稍S尋笙依然聞到了他懷里的味道,清淡熟悉。她沒有回抱,亦不擅長擁抱這樣一個年輕男子。只是輕輕說:“說什么謝?!?/br> 她未看到的是,以墨鏡為偽裝,岑野的雙眼是合上的。他的臉上沒有笑,只有某種沉淀已久的寧靜。十指盡管按在她背上,卻根本不敢太用力的抱緊,免得泄露心思。然而在許尋笙看來,卻是經歷了半個月的比賽,小野比以前更加成熟有分寸了。 他倆抱完剛分開,旁邊卻有兩個年輕女孩在探頭探腦,其中一個大著膽子問:“你們倆……是不是朝暮樂隊的主唱和鍵盤手???” 許尋笙和岑野都是一怔。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演出場地之外,被人認出來。然后岑野就壞壞地笑了,接著女孩們發出歡喜的尖叫,請求簽名和合影。 “合影就算了?!贬罢f,接過女孩們的筆和紙,龍飛鳳舞簽了個“岑野”。平心而論,許尋笙覺得,普通人單從這兩個字,只能看出他的字不算好看,但是夠狂野,看不出太丑的。果然兩個女孩拿到簽名后,贊嘆:“哇……呃,謝謝小野!” 岑野仿若未覺,淡淡一笑。 她們又請許尋笙簽名,她便在他的名字旁,簽了個“小生”。 “你們倆……”其中一個女孩滿眼放光地說,“是不是一對???剛才我們看到你抱她了……” 岑野還沒說話,許尋笙就說:“不是。他來送我,那只是個朋友的擁抱?!?/br> “哦……”女孩們互相看看,也不知是失落還是開心,另一個卻說:“我就說他們不是吧,沒有cp感啊。小生,我和我另外一個看過比賽的朋友,都猜你和壇子是一對。是不是???你們倆看起來真的好配,壇子又高又酷,你這么溫柔好看……” 許尋笙一怔,旁邊已響起岑野冷冷的聲音:“眼瞎了吧?” 兩個女孩一愣。許尋笙連忙說道:“不是的,我們都只是樂隊成員,沒有在談戀愛?!?/br> 兩個女孩又表達了幾句對他們的支持和喜愛,就走了。許尋笙混身一松,轉頭看著岑野,他臉上沒有表情,可也沒了之前暖暖的笑。許尋笙想,他可能不太喜歡粉絲探究太多樂隊隱私的。 “好了別再擺出一副兇臉了?!痹S尋笙說。 他倒也聽話,嘴微張笑了,整張臉的輪廓仿佛也瞬間柔和下來。 “我走了?!彼f。 “飛機上注意安全,別隨便跟陌生人搭話,別被人騙走了?!睉袘械穆曇?。 許尋笙懶得理他,往安檢隊伍走去,過了一會兒,回頭,看到岑野還站在原地,見她回首,又笑了,雖然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依然明星架式十足的揮了揮手。許尋笙心頭一暖,也笑了,繼續排隊。 排了一半,她下意識又回了頭,以為他肯定走了,結果看到人還站在原地。許尋笙稍稍有些不自在,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快回去。他懂了,點了點頭,可人還是杵在原地不動,那雙眼清清亮亮盯著她。 許尋笙便有點不好意思再回頭,直至通過安檢,即將走向候機口,隔著幾層玻璃,她又回頭在人群中找到了他。此時彼此的臉已經看不清了,只是感覺到他應該沒有在笑了,只是遠遠地望著她。 許尋笙上了飛機,看著飛機駛離東北,駛離申陽,也是朝暮樂隊第一次奪冠之地。 第五十三章 人生模樣(中) 許尋笙靠在飛機上,望著窗外厚厚的流云,無法不回憶起這半個月來的經歷。朝暮樂隊從抵達申陽那一刻,基本可以算是順風順水,直至拿到冠軍。主辦方十分重視,將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只讓他們全身心以最好狀態投入比賽。而比賽的對手也有實力強勁的,但朝暮樂隊已經經歷過了一輪生生死死,竟是誰也不懼了。這十幾天里,大家幾乎是睡醒了就練習,比賽,參加主辦方活動。廢寢忘食、晝夜顛倒。在這樣高強度、高壓力之下,幾乎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而其他所有事所有別的雜念心思,仿佛都同時退后,乃至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只剩下音樂和比賽。 當然也有不順心的事。也有本地樂隊,不滿他們空降復賽,甚至還私下里找人威脅要“教訓”他們。好在岑野的親哥哥岑至,當年在申陽也是混社會的,狐朋狗友一片。雖然岑至人遠在北京,聽說了這個消息,還是找了朋友。許尋笙也不懂那些混混間的規矩,最后只說是說和搞定了。岑野雖然很少提起家人,但是對于這個哥哥,許尋笙看得出來,卻是很不一樣的。當時事情搞定了,岑野掛了電話,只說:“有我哥在,全搞定?!?/br> 而默契,是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濃厚的。原本張海、輝子實力較弱,現在張海換成了許尋笙,實力矩陣立馬傾斜,甚至連輝子,在整體帶動下,表現得也比以前更好。所以整支樂隊的實力提升,是加倍的。 這段時間,許尋笙幾乎和他們同吃同睡。當然他們一直尊重她,也愛護著她。只要不需要她出面的,就攔著。有幾次主辦方想讓“小生”在臺上徹底露臉,增加關注度,許尋笙也不知道他們怎么說的,反正到最后都被攔住了。 許尋笙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改變。越來越多和這幫朋友在一起,越來越多的外界關注。越來越熱鬧的生活。她現在覺得自己一天說的話,比過去一個月說的還多。她有時候想嘆氣,有時候又覺得那些改變其實是好的。他們講話總是哄著她,讓著她,開口閉口都是“許老師”,他們插科打諢、嬉笑怒罵、放蕩不羈,仿佛有永遠釋放不完的精力,永無止境地渴求著什么。 所以現在,許尋笙一個人呆在飛機上,耳邊忽然清凈下來,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下了飛機,給岑野發了條短信:“我到了?!?/br> 他很快回復:“乖乖的,年后見?!?/br> 許尋笙心想他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便沒有再回。 許尋笙的父母住在學校的一幢小樓里,旁邊住的也都是些教授學者。雖然房子舊了,但是通透舒適。這里也是陪伴她長到18歲的地方。她掏出鑰匙開了家門,父親去系里開會了,母親外出買菜了。這就是她的家人,會掛念她,卻不會刻意等待她迎接她。她在家轉了一圈,一切都是老樣子。洗了個澡,就呆在沙發上看電視。 沒多久,父母都回來了。父親還站在玄關,一看到她就笑了:“東北怎么樣?” 她答:“冷死了,不過景色不錯?!?/br> 母親說:“拿到冠軍了嗎?” 許尋笙:“拿到了?!?/br> 母親一笑:“我就知道?!?/br> 父親說:“你又知道了?” 母親說:“當然,笙笙是什么水準?她肯參加的樂隊有幾支?肯定是能拿冠軍的,不然她不會去?!?/br> 這話到讓父親怔了一下,母親也反應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父親瞥去責備的目光,然后恢復眉目清和,看著許尋笙,見她神色如常,像是沒有想起往昔,父親心中倒是一松,說:“晚上做你喜歡吃的菜,再和我說你們比賽的經過?!?/br> 許尋笙說:“好?!?/br> 母親則走到她身邊坐下,打量著她。許尋笙笑了:“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母親也笑了:“好像是有點變化,看著靈活些了?!?/br> 許尋笙有些無語:“難道我以前呆頭呆腦的?” 母親:“你自己不知道?” “哼?!?/br> 母親卻又笑看著她,許尋笙覺得那目光不善,剛想借故去房里,母親卻看出來了:“先慢點走。我得問問我的女婿,有沒有眉目了?” 許尋笙:“媽,我記得自己好像還不滿24?!?/br> 母親:“24不小了,再說守著這么個漂亮女兒,卻沒有男朋友,我心里很不平衡。這次跟你一起去參加比賽的小伙子,有沒有合適的?” 許尋笙:“完全沒有?!笨粗赣H失落的眼神,似乎并不排斥她再找個搞音樂。父母思想一向開明,父親年輕時還搞過樂隊,所以許尋笙曾經的選擇,還讓他們感嘆這就是血緣和命運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