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濤沒說話。

    打開被子蓋，慢悠悠喝了幾口水。

    在學生充滿期待的眼神里，他笑容加深了好幾分。

    他輕聲說：“開個家長會吧——”

    “……”

    教室里死一樣的寂靜。

    許久之后，學生怒了。

    “啥玩意兒？！”

    “家長會？！”

    “呵呵呵呵呵呵呵可真是提神……”

    蘇棟手舉得老高：“老師，我請個假，我爸媽去旅游了?！?/br>
    陸陸續續地，同學都跟著附和。

    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坑起爹媽來無所不用其極——

    “老師，我媽去泰國跟團看成人秀，我爸知道后飛泰國去阻止她了，他倆都在國外，參加不了同學會?！?/br>
    “老師，我爸媽也參加不了，我媽懷著二胎馬上要生了，我爸在醫院陪同著，他倆都來不了?！?/br>
    劉玉濤并不理睬他們：“時間定在這周末，早上八點開會，開完就散場?！?/br>
    他視線從鹿鳴的座位上掠過。

    這個討厭鬼據說從小到大的家長會一次都沒參加過。

    思索了一會兒，他說了句：“盡量都來，高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值得紀念。如果實在有來不了的家長，就請他們親自打電話給我請假?！?/br>
    算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這樣鹿鳴即使不來，也不會有學生發現他的權威被無視了，他大可以說鹿鳴父母找他請過假了……

    鹿鳴本身就是個bug，甭管他再怎么不守規矩，可人家不惹事兒而且學習好??！

    劉玉濤不管也就不管了。

    但對于那些正常的學生來說，他得cao心管著。

    “要是有家長沒來，卻又沒有給我請假的話，老師可是要家訪的呦?！?/br>
    學生：“……”

    蘇棟咋舌：“姜還是老的辣，老劉牛掰?！?/br>
    沈晗揚悄悄鼓了鼓掌：“社會，社會?！?/br>
    開完家長會林雀給林母打了個電話。

    林母說這兩天要出差，需要五天，這幾天都不回家。

    她本來想給林父打電話的，但是家里的事兒都是林母做主，要是林母回不來，林母會安排林父陪她去的。

    所以她把電話打給了林母：“媽，你周末能回來嗎？”

    “怎么了有事兒嗎寶貝？”林母的聲音不像往常那么醇厚。

    短短的幾個字里就摻雜著好多喘息聲，聽上去有些氣短。

    林雀說：“學校后天要開家長會，八點開，沒說具體結束時間，老師說什么時候開完什么結束?！?/br>
    “mama有時間的，你好好學習就行，其他的不用擔心?！?/br>
    “媽，你沒事兒吧？我聽著你聲音有些虛弱?！?/br>
    她那邊笑了下：“沒事，就是有點累?！?/br>
    宋穎問：“怎么樣，家長會是阿姨來還是叔叔來？”

    “我媽來?！?/br>
    宋穎愣了愣：“她不是說要出差三天嗎，家長會在后天，她能回來嗎？”

    林雀想了一會兒：“可能和同事調班了吧？具體我也不太懂，你知道我mama的，她什么事兒都不和我說?！?/br>
    ——

    林母在開家長會的前一天晚上回來的。

    林雀看她臉色很白，是那種不健康地、久病纏身的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晦暗無光，沒有一絲精神氣兒。

    林雀又震驚又心疼，趕緊跑過去扶著她：“媽，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你是不是不舒服??？”

    林母病懨懨的臉上漾出一抹笑來，可是她實在是倦意濃厚，即使是笑，都顯得無力。

    她抬手摸上林雀的腦袋：“沒有，mama這幾天不是出差么？是太累了，兩天沒合眼，沒休息好而已。你別擔心我了?！?/br>
    林雀乖巧道：“好……”

    林母好像確實很累，回來之后就進了臥室，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連晚飯都是林父端到房間里喂她吃的。

    晚上入睡的時候，林雀聽到隔壁房間傳來林父和林母微弱的爭吵聲。

    “你在家休息吧，家長會我去?！?/br>
    “不行，你粗心大意的，萬一漏掉什么重要信息怎么辦？林林最關鍵的一年，可不能掉鏈子，我得去?！?/br>
    “可是你剛……”

    “噓——別說了，我去，就這么定了?！?/br>
    林雀覺得不太對勁兒。

    她起身打開臥室門，走到主臥門口敲了敲門：“媽，你真的沒事兒嗎？”

    林母嗲怪她：“熊孩子，總問mama有事兒沒事兒，可別再問啦，再問沒病也問出病來啦！”

    “……”

    ——

    次日。

    清晨。

    吃完飯。

    林母看見林雀已經在背書包，她愣了愣：“林林，不和mama一起走嗎？”

    林雀說：“我們七點到教室，還得打掃打掃衛生，好迎接你們?！?/br>
    “行，去吧?！?/br>
    林雀到了教室，一眼就看到靠墻坐著的鹿鳴。

    她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不敢置信：“鹿鳴？”

    她走過去，驚喜道：“你怎么在？！”

    “家長會，我能不來么？”他嘴角嗪著笑，安寧睇她。

    林雀真挺意外的，沒想到他會來：“聽蘇棟說，從幼兒到現在，學校組織的家長會你一次都沒參加過，怎么這次會來呀？”

    他轉著筆，神色悠閑：“你mama來了，我這邊卻不參加，萬一她那邊覺得我離經叛道，不肯讓你和我在一起怎么辦？”

    他意味深長睨她一眼：“而且——”

    “而且什么？”

    他探過頭來，偏了偏臉，將唇湊到她耳邊：“正好帶你見見我家長?！?/br>
    林雀被他說得臉上一紅。

    “你家里來參加家長會的是哪位呀？”

    他收回身子，將背抵在墻上，慵懶地說：“我姑姑，和你一樣愛笑，她會喜歡你的?！?/br>
    “好?！?/br>
    ——

    林父把車停好，打開后車門，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林母，把她從車里接出來：“慢點，慢點?！?/br>
    林母從車上下來，走了沒幾步，額頭就出了許多汗。

    林父拿紙巾仔細地幫她把汗擦了：“要不然還是我去吧？”

    “沒事?！?/br>
    林父扶著她的手臂：“我送你進教室?！?/br>
    林母推開他，往旁邊錯了一步，稍微和他拉開一點距離：“別，那么多孩子呢，看見怪不好的，別讓孩子笑話，我自己能走?！?/br>
    李恬兒和美術委員出來倒垃圾，倆人手挽著手并肩走著。

    她們看了眼不遠處走得緩慢的夫妻，想著應該是哪個學生的家長，她們很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現在已經有家長陸陸續續的來了。

    美術委員想的都是家長會的事情：“你說老劉開家長會干嘛呀？會不會把咱們一班里那幾對曖昧的事兒分別告訴他們家長，讓他們介入處理吧？”

    林父林母一聽到一班倆個字，對視一眼，知道這是林雀同學。

    他們下意識跟在前面兩個小姑娘身后走著。

    李恬兒說：“不會，老劉那種和事佬的性格，要真的通知家長，肯定是私底下。這次家長會估計是學校要求的，走走過場而已?！?/br>
    美術委員嘆了口氣。

    “美美，你怎么那么緊張??？”李恬兒詫異看著她。

    美術委員皺著眉說：“我有點怕。家長都多精明啊，一眼就能看出來誰跟誰有貓膩，我有點擔心林林爸媽發現她跟鹿鳴的事情，聽林林說她爸媽不同意她戀愛?！?/br>
    林父身體一僵，他側目看林母。

    林母本來臉上帶著淺笑的，此刻已經沒笑容了，臉色沉沉。

    李恬兒點頭：“我也有點擔心，他倆雖然一直很低調，但是仔細看誰能知道他們不一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