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算大，卻震得周圍的人都顫了顫。

    手機脫手的瞬間，他的眼神隨即落在了她身上，像捕捉獵物的網一樣，精準地鎖住，收緊。

    林雀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面上掛著慣有的微笑，沒事兒人一樣，拿著紙巾一點點地擦拭書桌。

    鹿鳴左手撐在書桌上，往蘇棟的方向伸了下手：“鏡子?！?/br>
    聲音低沉冷冽，很好聽的聲音，偏偏有掩蓋不住的銳利，聽的人生寒。

    蘇棟迅速將鏡子遞到他手上。

    他視線全程放在林雀身上，目光在她臉上一寸寸掃過，像是在看一本書般平靜無波，反倒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鹿鳴捏起鏡子，放到林雀跟前，面上毫無波瀾，一雙眼似笑非笑，卻沒多少笑意，嗤笑：“你是仙女嗎？”

    林雀對著鏡子淡淡一笑：“誰還不是個小仙女了?！?/br>
    說完，繼續擦拭桌子。

    全程沒去看他。

    教室出現短暫的寂靜。

    幾秒后一陣嘩然，“……”

    “林雀牛逼?！?/br>
    “林雀，家庭地址給我下，你死了我好去吊唁?！?/br>
    “沒想到有生之前還能看到有人當眾懟阿鳴，死而無憾了?！?/br>
    宋穎皺著眉，擔憂地望著林雀，用眼神詢問：“沒問題嗎？”

    林雀微笑著搖搖頭，暗指：“沒事兒?！?/br>
    沒事兒個屁。

    天知道她這會兒腿抖得都停不下來了。

    快嚇死她了。

    在鹿鳴看向她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

    他的目光陰森森地，駭得她汗毛直立……

    她沒敢看他，怕會露怯。

    余光中闖進他的臉，她暗中已然開始發抖……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咬牙撐住。

    輸人不輸陣。

    她這會兒要是露了怯被震住，怕是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都會被同學欺壓。

    宋穎準備往第一排走，蘇棟發現后忙叫住了她，“宋穎！”

    宋穎撇他一眼。

    蘇棟笑容格外狗腿：“等等啊?！?/br>
    蘇棟拍了拍同桌男生的肩膀：“就你原來那破地方，整天被老師監視著，還得開門關門開燈關燈的，跟個刑場似的。哪兒能讓新同學一來就往刑場坐，你回去坐，讓新同學坐這兒?！?/br>
    男生垂著腦袋看著書桌，沒動。

    沈晗揚幫著蘇棟搭腔：“老師都說了，讓我們‘照顧’新同學。你坐回第一排沒毛病?！?/br>
    男生這才把剛放好的書本一本本重新疊加回去，沉著一張臉，不情不愿地抱著書走了。

    蘇棟用袖子飛快地在書桌上抹了一把：“新同桌你好，我叫蘇棟，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我，我幫你?！?/br>
    沈晗揚笑出了聲:“問你？和你一起當倒第一嗎？”

    “倒第一咋啦，放別的班也是前十的行吧？”

    “瞧你這點出息，跟那群菜雞比什么，你怎么不跟阿鳴比？”

    宋穎在他們的笑鬧聲中和林雀交換了下眼色。

    而后，在蘇棟身旁坐了下來。

    她和林雀是前后桌，還能彼此照應著點。

    座位的事情總算是塵埃落定，劉玉濤輕松不少：“班長，以最快的速度把新的座位表統計出來交給我?！?/br>
    他對林雀招了下手，和藹地笑著：“林林，你出來下?！?/br>
    林雀跟著他出教室的時候，聽到有人嘀咕：“呦呵，林林，叫得還挺親熱……”

    劉玉濤對現在這個位置還算滿意。

    之前陳老師向他介紹過林雀，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把人照顧好。

    陳老師毫不掩飾對林雀的贊賞：“這位可是我們班老師的心頭rou，成績性格都很好，跟誰都能處得來，跟問題學生一桌都不會被連累，反而把問題學生成績都給帶上去了。我們林林可是個寶，你可得好好珍惜?！?/br>
    劉玉濤心里隱約期待著林雀加點油，爭取也能把鹿鳴給擺弄乖順了。

    但當他仔細想了想鹿鳴高冷寡言的樣子，就什么想法都沒了。

    只求鹿鳴別欺負林雀，免得他對陳老師那邊不好交代。

    劉玉濤給林雀留個后路：“林林，你先坐著，要是坐不習慣，我再給你調坐?！?/br>
    林雀應下了：“行，謝謝老師?！?/br>
    ——

    課間。

    幾個男生在廁所抽煙。

    蘇棟把煙點上，忙不迭吸了一大口，吐出第一口煙圈，享受了片刻后，他看向一旁的鹿鳴：“阿鳴，你打算怎么處置你同桌？”

    鹿鳴沒點煙，他揣著兜靠窗站著，右手拿著點火機，一開一合地打著火。

    他盯著火苗，面色平平：“我什么時候有同桌了？”

    坐一起就叫同桌？

    那同桌也忒廉價了。

    “……”蘇棟試探性地問：“我把她課桌搬走？”

    鹿鳴說：“不用?！?/br>
    蘇棟詫異地看鹿鳴。

    鹿鳴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蘇棟看不出所以然，更迷茫了：“那就由著她來？她可是當眾懟過你?！?/br>
    之前有女生給鹿鳴遞情書。

    鹿鳴不接，女生硬塞進他手里。

    他冷下了臉，拿起情書反復對折撕碎，當眾將破碎的情書丟在了女生腳面上：“要是再送，我就把它貼在學校的公告欄內?！?/br>
    女生哭得梨花帶雨。

    他不為所動，和她擦肩而過。

    類似的事情層出不窮。

    他們這一伙人都知道，鹿鳴從來不是個憐香惜玉的。

    對于鹿鳴有手軟傾向，沈晗揚也納悶著呢:“阿鳴，你什么時候變那么善良了？”

    鹿鳴關了火，將打火機塞回兜里：“要什么阿貓阿狗的都讓我動手，那我不得累死？”

    他煙癮不重，即使他也喜歡抽煙，也會有意控制吸煙次數，倒不是為了身體健康，單純是不喜沉迷于某種事物的感覺。

    即使是喜歡，也只是一點就夠了。

    他拍了拍衣擺上沾染的煙灰，留下一堆煙鬼狂歡，他先行離開了。

    蘇棟沒明白：“阿鳴什么意思？”

    沈晗揚重新點了根煙：“意思就是自然有人幫他整林雀唄?！?/br>
    蘇棟和他一起吞云吐霧:“誰??？”

    沈晗揚用羨慕的口吻說：“喜歡阿鳴的可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就咱那?；ǚ教奶?，能這么看著女生和阿鳴同桌？”

    蘇棟差點嗆到：“我當啥事兒呢，這有啥好氣的？就一同桌，能有什么?！?/br>
    沈晗揚孜孜不倦地給他往深了解析：“你也得看誰的同桌，阿鳴從小學到現在，什么時候有過同桌？同桌耶，離那么近，肢體接觸少不了，林雀可是第一個離他那么近的，方棠棠能不吃醋？”

    蘇棟曾追過方棠棠，奈何她一心撲在鹿鳴身上，他漸漸地偃旗息鼓。

    但他是了解方棠棠的，愛吃醋，對出現在鹿鳴身邊的女生有敵意。

    蘇棟搖了搖頭：“嘖，林雀慘了，方棠棠可是二班女生的一姐……”

    ——

    一中早上下了第二節課后有半小時的跑cao時間。

    學生陸陸續續往cao場排隊。

    宋穎把課本收好，轉身問林雀：“林林，走不走？”

    林雀還在糾結課堂上數學題的解法，她飛快地抬頭對宋穎笑了下：“我這道題馬上做完了，等我一分鐘?！?/br>
    后門忽然被人踹開，發出老大一聲“哐當——”

    宋穎看向門外，狹窄的門口處擠著一群女生，袖子挽到手臂中間，表情格外囂張。

    她心里一咯噔。

    因為她們都在看林雀。

    宋穎手伸到課桌下，拽了拽林雀的衣服。

    林雀疑惑抬頭。

    宋穎往后門努了努嘴。

    林雀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和門外的女生們目光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