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風桐回他,“你也是?!?/br> 她的心里,一陣陣涼風吹過,把那顆原本就寂寞的心,冷的冰涼刺骨。 她沒告訴他,夜月笙去追他的心上人了。 也沒告訴他,那個人是她,如果注定一生都要與人爭搶,注定不那么快活,不如,拉著她,一起沉淪吧。 她努力抬起頭,揚起下巴笑笑,白云浮在藍天,颯爽的秋風將她火紅的嫁衣輕佻的撩起,又飛快的撇下。 莫春風掉頭,馬兒不斷嘶鳴,他摸摸馬頭,“怎么了這是,看見人家出嫁自己還陪送起了嗎,我們該回北朝了,要不然,那人該生我氣了?!?/br> 一夾馬肚,長鳴一聲,原地已是塵煙狼藉。 前面是一方深潭,宮南枝回頭便看見夜月笙的身影,紅色喜服襯的他微微有些世俗氣息。 夜月笙停了下來,慢慢靠近,宮南枝有些著急,“月笙哥哥,你怎么來了?” 夜月笙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他神色清明,眼睛里比往常都要堅定,紅色錦袍隨風飛舞,糾纏著墨色的發,凌亂不堪。 “月笙哥哥,我走了,你和風桐他們好好的,那個,還有白音,還有,幫我保密啊,也別告訴我爹爹?!睂m南枝不由得倒退幾步。 夜月笙面色微冷,言語平靜,“你想去哪,去找他嗎?” 宮南枝小心的點點頭,手心卻攥出汗來。 他越靠越近,眼看著只有一步之遙,宮南枝條件反射右手搭在左臂的針盒上。 “怎么,你要射殺我嗎?”夜月笙停住,冷笑出聲。 “沒有,你放我走,我不會傷害你的?!睂m南枝愈發緊張,兩人實在隔得太近了。 “若是,我說,不呢?”一個健步,夜月笙恍然間來到她身后,雙手鉗住她左臂上面的針盒,下巴擱在她肩膀,箍得她喘不過氣來。 “南枝,你這個針盒,做的這樣精巧,是莫三送的吧,我一早就知道了,你每天都帶在這里,是,想著莫三吧,呵,我這樣了解你,而你又如何能傷的了我?!比齼蓭紫?,針盒已被他卸下,轉手扔進了潭里。 宮南枝面上飛紅,怒氣攻心,“你為什么要扔掉,那是莫三送我防身的,我知道跟白崢一起騙你不對,可是,我有難言的苦衷,白崢和白音,本來就是一雙璧人,你有了風桐,大可以放手,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月笙哥哥,你從來不是強人所難的人,風桐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對她?!?/br> 夜月笙一手捏住她的兩個胳膊,一手環住她腰身,呵出的氣息紛紛吹到宮南枝的脖頸上,格外不適。 “沒有人能教我怎么做,南枝,我得帶你回去,你一個人走,是極不安全的?!币乖麦险f的很輕,他想,總歸有情義,總得照顧她周全,不為別的,也為她十幾年來傾心相對。 “不用不用,你就當沒看見我就好,不用管我,我自有安排?!睂m南枝連忙拒絕。 夜月笙雖然卸了她的針盒,手卻毫不放松,從沒這樣抱過她,現下發現她的腰身如此纖細,身上總是若有若無的清甜香氣。 “什么安排,去東胡等著莫三嗎?他不會去的,他要成親了,跟中庸的隋安安?!币乖麦系幕厮?,眉目微垂,看不清他眼睛里藏著何種心思。 “他不會的,我信他?!睂m南枝雖然聲音很小,可是語氣確實無比肯定。 這氣息,這清香,宮南枝聞著仿佛在哪里遇到過,她皺起眉頭,卻不敢細想下去。 “寧愿看著他娶別人,也口是心非的說相信嗎?”夜月笙壓低語氣,愈發聽不出他隱藏的怒氣。 這怒氣從何而來,他自己也無從考究,關心則亂吧,總歸是一個meimei。 宮南枝掙了掙,“月笙哥哥,你這樣太別扭了,你先放開我,我不走,我們好好說說?!?/br> 夜月笙好像才發現二人姿態過于親密,驚嚇到一般,急忙放開手,站到一步之外。 二人皆是紅色喜服,宮南枝看他一眼,又看看自己的火紅一片,也覺得不自在,忽然她伸手一指,“月笙哥哥,你看,那是白音過來了吧?!?/br> 夜月笙不禁回過頭去,哪里有什么人影,卻聽到撲騰一聲,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上了宮南枝的當。 地上扔了一件紅色的外袍,想來是為了行動方便,深潭里,那紅色的影子漸漸趨于水底,就這樣奮不顧身。 “別跳!”一聲女音,可是就像上次一樣,夜月笙耳邊回想著這句話,還是身不由己的跳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不能讓她有事,不能讓她往前游,不能,不能放開她。 宮南枝在水里憋著氣,極難的回頭望見了夜月笙,面上著急,動作愈發迅速。 夜月笙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這樣沖動魯莽,這樣的深潭,猶如一個噩夢,那幾歲的孩童時光,自己就是這樣被扔進了水里。 那水不深,卻足以淹沒幾歲的孩子,那水是什么味道,喝了好多口的自己后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換了兩個婢女,變成看押犯人 此刻在深潭里,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對這水怕的要命,他像喘不過氣來,動作也顯得笨拙。 宮南枝發現他的異樣,面上遲疑,想走,卻又怕他真的有什么事,最后咬咬牙,雙腿一蹬,折身返回。 她拉過夜月笙,雙唇緊閉,一只手用力往上劃著,動作極其艱難,水里阻力很大,尤其夜月笙身強體健,拉起來尤為費力。 宮南枝回頭看一眼夜月笙,他此時嘴唇發紫,臉色難看,雖然極力咬著嘴唇,但是水還是一口一口侵進肺里,那種胸部要漲烈的感覺愈發明顯,他忍不住一口就要咳了出來。 宮南枝面上著急,手忙腳亂用劃水的手想去捏住他的鼻子和嘴巴,夜月笙哪還顧得上這些,猛地搖頭拒絕。 就在這時,一對柔軟的東西湊了上來,夜月笙像那扔在溝渠里的死魚,突然被放生回到了長河,意識也跟著清醒。 嘴里被兌進空氣,胸口也不再那么難受,宮南枝看他轉醒,忙轉頭繼續往上劃水。 人都來了,烏泱泱圍了一圈,宮南枝累的大口喘息,心里卻是無比沮喪的,這次沒有跑成,下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有良機。 夜月笙就著段飛的胳膊起了身,凌亂的發絲滴著水,因那深潭水溫極冷,此刻整個人看上去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白皙。 雖然無比狼狽,神色卻依然冷靜沉著,他斜過眼去,恰好看到宮南枝垂頭喪氣不知在想什么。 白音蹲下,替他將額前亂發整理到腦后,平靜的說道,“我們該啟程了,公主還在等著?!?/br> 夜月笙略有些愧疚的想道,自己真的是瘋了。 “段飛,你回去找兩個稱心的奴婢,送到南枝車上,這一路,都好生照看,別再出什么閃失?!睂m南枝恨恨的瞪他一眼,坐在地上不肯起身?!八裁磿r候想走,你再帶她回車里吧,我回去跟公主解釋一下,畢竟多年玩伴,公主也是會理解的?!币乖麦系恼f道,貼著身體的紅衣掛了一身狼狽的水漬。 宮南枝一腳蹬地,站起身來,“不用,我這就可以走了?!闭f罷,頭也不回往車隊方向趕去。 夜月笙不落痕跡地看了段飛一眼,段飛趕緊跟了過去。 新換的兩個婢女倒是勤快,不多時便找出來替換的紅色嫁衣,宮南枝老實的換上,兩個婢女不論做什么,必然有一個留在車里同行。 這保衛工作,著實緊密。 白音沒有說話,夜月笙也不打算多說,兩人在車上相顧無言,只聽見馬車幽幽地轉動聲音。 “師兄的執子佩已經收回來了,聽說是莫春風親自交還的?!卑滓舻穆曇羝届o無奇,神色卻有些漠然。 “這一路除了這次的山賊,我們走的太過安靜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等著我回南國,越是安靜,越是按兵不動,里面玄機就越多。音兒,吩咐宗□□下面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漏了風聲,還有,執子佩你拿好,若有需要,你要記得幫我?!币乖麦洗藭r沒有太多的波動,面上也已經沉靜自然,他知道,她不會走的,為了回去,他們都付出了太多隱忍。 白音握著那執子佩,其實本來想拿出來給他的,他卻像有了先知,就是這樣的坦然,就是這樣的理所應當,就是這樣的她,本該一直眷戀著這個太子。 注定了,從救他落水的那一刻,他與她,早已割舍不開。 這廂宮南枝心急如焚,離南國越來越近,想要逃跑難上加難,偏偏這兩個婢女又分外勤快,白天晚上必然有一個眼珠子通明的。 等車馬走到東胡邊界的時候,離南國僅有幾十里地了。 傍晚來的靜悄悄,段飛和幾個將領安排好了露營,幾個比較重要的帳篷圍城了一個圈,外面環繞著層層帳篷。 風桐進入了最為尊貴奢華的那頂,她瞥了眼那柔軟的綢緞鋪床,又看看中間桌上一壺熱酒,玲瓏已經打了盆水回來。 “公主,先洗把臉吧,這邊熱水不好討,碧珠正盯著小廚房那些人在燒水呢,一會公主泡一泡,這些日子也該乏了,總歸快到南國了?!绷岘囅锤蓛襞磷?,又緊了緊水,風桐抬起頭,玲瓏輕輕擦了起來。 “總歸快到了?!憋L桐輕聲回應。 玲瓏給她換下外衣,套上中衣,這時碧珠也回來了,指揮著幾個小廝將熱水桶抬了進來。 風桐皺皺眉頭,“太子殿下呢?” 碧珠試了試水溫,遂解開風桐發飾,“太子殿下正與白崢等人商討要事,我看營帳外面站了許多兵,公主沐浴完畢,要不要一起用餐?!?/br> 風桐鞠了一捧水輕輕灑在手臂,“也好,吩咐小廚房的做點北朝菜色,許久未吃了,不知母后有沒有想我?!?/br> 碧珠跟玲瓏遞了個眼色,二人皆不再說話。 宮南枝落座的時候,風桐已然坐了許久,而那要等的人卻姍姍來遲。 夜月笙略帶歉意的出來,幾步過去坐在風桐身旁,低頭耳語了什么,風桐嘴角慢慢翹了起來,臉上都是甜蜜的寵溺。 宮南枝盯著眼前的冬瓜湯,只覺得一陣異味,她湊上前去,那股異味愈發明顯,她隨手摘下頭上的銀簪,盡量避免旁人,小心插進自己的碗里。 看著那立刻變黑的簪子,宮南枝嗖的站了起來,“都別吃了!飯里有毒!” 風桐剛到嘴邊的湯勺被夜月笙一把打落,眾人皆是一片慌亂,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到她身上。 “怎么回事?”白崢壓低聲音問道,“這湯里有毒?!睂m南枝將銀簪遞給他看。 白崢臉色也是難看,他接過銀簪,臉上先是一冷,隨即將銀簪遞給夜月笙。 “查一下,從飯菜采買,到經手小廚房,最后端到這里,經了多少人之手,如果查出來,務必問出幕后主使,如果沒有查出來,所有經手的人,全部收押?!币乖麦舷衿匠R粯?,說到最后眼皮抬了起來。 不怒而威,大約就是這種狀況了。 這就開始動手了,大哥。 夜月笙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你當我還是十幾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嗎?一碗粥就想害死我,哼,未免太輕敵了吧。 一頓晚餐就這樣不歡而散,風桐最后還處于恐懼之中,要知道,那碗粥,差一點,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宮南枝晚飯算是吃得不盡興,半夜里肚子餓的咕咕叫,那兩個婢女也是略帶猶疑的看著她。 “是我肚子在叫,不是我,你幫我去看看,還有什么能吃的嗎?要不然,這肚子吵著你們睡不好覺,可不賴我?!睂m南枝揉揉肚子,毫無形象的斜靠在床上。 一個婢女起身,剛出去,就聽見外面有人說話,宮南枝盯著帳篷門口,一個高挑的影子晃了進來。 他吩咐了幾聲,兩個婢女都施了禮去了帳篷外面守著。 宮南枝看著他,鼻子冷哼一聲,狠狠地縮進棉被里,只露出頭頂發絲。 白崢走上前去,將被子往下拉了一點,柔聲道,“跟我慪氣也不用拿自己開玩笑,憋死怎么辦?!?/br> “死了也不用你管!”宮南枝沒好氣說道。 “你這孩子脾氣,是該改改了,要不然以后有苦頭吃?!卑讔樕斐鍪秩?,剛想替她捋順頭發,宮南枝小臉噌的從棉被里鉆了出來。 “貓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我也犯不著流落至此。別跟我說這些自以為親近的話,你是誰啊,一個仇人,以卑劣手段要挾,若不是你,我也不用跟我爹娘千里相隔,若不是你,我現在還是宮家小姐,若不是你,我和莫三......”宮南枝說到最后,沒了底氣,也不知道莫三現在到哪了,有沒有氣得火冒三丈。 他那脾氣,興許聽到自己遠嫁南國的時候就去磨刀霍霍了。 白崢臉色越發冷淡,聽到最后,他起了身,將一碗粥擱在床邊,暗啞的嗓音此時顯得分外冰涼,“知道你晚飯沒怎么吃,這粥是我找人做的,里面放了些補氣血的東西,方才還覺得你應該水土不服,現下看你罵人罵的還是鏗鏘有力,大概我是多心了,宮小姐果然勇猛?!?/br> 宮南枝鼻子不斷的冷哼陣陣,眼珠子卻是滴溜溜看著那碗色香味俱全的粥,手也是遵從了內心的想法,順其自然的端了起來,三兩口就進了肚。 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宮南枝完全無視房中那人,躺下接著蒙住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