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你可嚇死我們了,山里蟲蛇這樣多,被咬了怎么辦,啊,小姐,你的手怎么了,還有這?!倍嗤蝗恢钢厍把E,驚叫出聲。 宮南枝嗖的抽出絹帕,在他倆面前擺擺,“是這個啦,之前莫三給我的帕子,不是我的血跡,我手上只不過被碎石劃破了,沒什么大事,回頭過幾天就消去了?!?/br> 夜月笙盯著那塊帕子,臉色陰沉,半晌走過去,“南枝,早點回府休息,我先下山了,珍重?!?/br> “嗯呢,月笙哥哥,你跟白崢都回去再讓太醫看一下,這蛇的毒性難測,還是小心為妙?!睂m南枝沖他擺擺手,領了冬青子夏去往另一邊了。 “每次遇到太子殿下,我們小姐不是內傷就是外傷?!弊酉霓揶砹藥拙?。 “我不是好好的嗎,別擔心了,趕緊回府吧,不知道父親母親急成什么樣子了,早上出來,這都快天黑了,還沒回去?!睂m南枝看了一旁的蘇白,快步往下走去。 蘇白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起,雙目悠然沉靜,輕輕挽了衣袖,跟著下了山去。 轉眼秋至,三年一次的科考正式開始。 南城街上自然多了不少外來求取功名的青年,客棧日日爆滿,飯館生意極其興隆,半夜秉燭夜讀的考生比比皆是。 宮南枝此刻還是一身男子裝束,藍色緞衣,依舊拿了一把折扇,大搖大擺進了聚星樓,南城有名的飯館。 點了有名的荷葉鴨,九轉大腸,另外要了道爽口素菜,奶湯蘿卜,坐在靠窗的圍欄旁,宮南枝起身看看樓下,人來人往,街上叫賣的也是往年考題,真假難辨。 真是jian商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呀。 一手撒開折扇,輕輕掩面,簌簌扇下風,涼涼美人臉。 “說是請我吃飯,怎么來得這樣早,昨晚書讀的晚了,今早沒起來?!碧K白粲然一笑,拉開凳子坐在對面。 宮南枝給他順手倒了杯水,“不急,明天開考,你這些日子大概也準備的差不多了,走的時候過你院子沒聽到一點動靜,心想大約你是還睡著,索性我自己先來了,點了菜,這不你來的正好?!?/br> 恰逢荷葉鴨端了上來,撲鼻的荷香帶著鴨子的rou香,分外醉人,“若不是你明日科考,今天怎么也得喝上幾杯,這荷香鴨配著泉水釀的荷花酒,那是只應天上有呀,算了算了,一說口水都流了,等你三日科考完畢,我再讓聚星樓開壇他們的陳釀荷花酒,為你慶功?!睂m南枝讓店小二將荷葉鴨手撕成塊,配了作料。 蘇白也不客氣,不多時,這荷葉鴨已經被瓜分完畢,兩人嘴角油膩,相看一笑,宮南枝一把抹在蘇白衣袖上,隨即咯咯笑起來。 “書呆子,沾點我的好運氣,明天科考順利,沒準還能抱個狀元郎回來?!碧K白看著白色衣袖片片油漬,不怒反笑,“小生定當不負小姐期望!” 宮南枝繼續吃著,隨意擺擺手,只是客套話,書呆子這般當真。 “前些日子小姐送我的澄泥硯,多謝了,一直未曾找到合適時機,小生在相府叨擾許久,又承蒙小姐分外關懷,若有幸高中,定當涌泉相報!”蘇白說罷拱手抱禮,面若春光。 “客氣客氣,寶劍贈英雄,好硯贈書呆?!睂m南枝不經意抬起眉眼,婉婉一笑。 ☆、你回來了 此時天色陰沉,隱約有雨意。 “書呆子,我們一會趕緊回府,今年禮部和吏部主持科考,想必分外嚴格,看這樣子一會少不了一番雨水,別把你變成落湯雞,若是得了風寒,影響這三天科考,我可擔當不起?!睂m南枝看著門外奔走的人群,狂風大作,偶有驚雷。 她心想,真是巧了,難不成三個月了沒下雨,竟讓她今天一下子碰上了。 轉眼也不避諱,拉著蘇白就往外跑去。 “快一些,這里離府里有段距離,趕得早,肯定不會淋到!”蘇白被她拉著手,跑得飛快,白袍飛舞,前面少年藍色的衣服簌簌作響,秀發迷離,蘇白卻不去撥開,他只覺得一股分外清新的香味縈繞鼻間,任憑風再大,怎么也吹不散。 天上的雷一個比一個響,宮南枝回頭安慰,“你莫怕,南城許久沒下大雨,估計先預演幾個大雷,一會才能下雨,快快,你看頭上那片黑云,跟著我們跑呢?!?/br> 蘇白心下覺得好笑,她這完全一副哄小孩子的把戲,聽上去純真自然,毫不做作,輕輕回握住她,愈發神清氣爽。 剛進庭院,暴雨忽至,頃刻間天地一色,烏黑蔓延。豆大的雨點狠狠打到院中花草,瞬時傾倒一片,宮南枝暗自心疼,這都是托了能工巧匠悉心栽培的,院中四季都有綠樹繁花,這一場大雨,竟平白糟蹋了。 狂風卷集著暴雨,方略過花草,又砸向門窗,咆哮奔騰,雨花四濺,地面飄起陣陣水霧,如夢如幻。 宮南枝方才發現自己還拉著蘇白的手,連忙松開來,蘇白也不變色,微微一笑。 第二日起來,天已大晴,蘇白已然早早去了考場。 宮南枝算了算日子,莫春風這一去已經一個多月,倒是半點音訊也無,當真有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正當自己無聊撥弄rourou的時候,一道粉色清麗的身影跑了過來,“南枝,哈哈,我回來了?!?/br> 正是莫雨,她一把抱過宮南枝,大大的眼睛盯著她,格外欣喜。 宮南枝整個人都愣住了,用力掐了一把莫雨胳膊,“哎呀,你這毛病,是真的我,不是做夢,就愛掐別人,下次換做掐一下自己可好?!?/br> “你們去的也太久了,怎么樣,這一行可還順利,查的怎么樣,你哥呢?”宮南枝抓住莫雨,急急問來。 “果然變了性子,三哥再過一日便到,路上我們救了個女子,傷勢挺重,三哥跟她一起,自然走得比我晚一點,我自己騎馬先到了?!蹦赀M屋自己倒了杯茶。 “為何你不跟那女子一乘,偏偏他,那女子是不是生的格外漂亮?!睂m南枝登時散架一般靠在桌上,神情有些不悅。 “我發現你整個一個醋壇子呢,三哥的功夫比我好太多,那女子身上受的是劍傷,路上怕再有差池,再說,明天他們就到了,這可都不像你了?!蹦甏蛉に?,眉目婉轉,別樣風情。 宮南枝站起來,略有所思,“莫雨,你有沒有發現怪事,你三哥好像特別有女人緣,之前沒發現,自從...自從三月以后,我就發現他周圍鶯鶯燕燕,格外熱鬧?!?/br> “之前就有呀,只不過那時候你一心都在夜月笙身上,半點不看三哥,自然覺察不到,現下知道三哥搶手了,你可別大意,我看這受傷的姑娘長得還算水靈,回頭醒了,你可注意哦~”莫雨咯咯笑起來,這兩個冤家,彎彎繞繞,看得她都急了。 “你這簪子倒是別致,之前沒見你帶過,從哪弄的?!蹦晖蝗淮蛄康剿l間,因為她向來裝束簡單,自然而然一眼便注意到那銀色發簪。 宮南枝伸手摘了下來,放在手上把玩,“精致吧,我也覺得好看,前些日子去逛廟會買的?!彼@樣說著,卻沒將是誰送的說出來。 莫雨接過來,對著自己頭發比劃了幾下,宮南枝起身替她帶到發間,略微一整理,灑脫的說道,“送你了,整天風風火火,你跟大皇子怎么樣,聽說科考之后皇上要給大皇子賜婚,還沒定呢,莫將軍沒跟你提起嗎?” 莫雨啞然,驚詫不已,“什么時候的事情,我這剛回來,還沒跟爹爹細談呢,馬上考完了,皇上真是,這么著急干嘛,晚上回去我得跟爹娘商量一下?!?/br> 對于男女之事,莫雨向來直接,絲毫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羞澀靦腆,這種直接跟爹娘商量婚事的作風,委實不含糊。 科考第三日,考場門口熙熙攘攘,人頭攢雜。 宮南枝站在不遠處張望,依舊男裝打扮,不同的是換了一身華紫緞衣,少見的亮麗。 “書呆子,我在這!”宮南枝老遠看見蘇白背著布袋子走了出來,沖他揮揮手,也奔上前去。 蘇白嘴角一咧,清爽笑開,剛走進便一伸手攬住宮南枝,腦袋歪在她肩膀上,細聲道,“謝謝你?!?/br> 宮南枝怔住,心想這書呆子抽什么風,伸手尷尬的拍了拍他,“好了好了,考完就好,七天之后發榜,到時候再矯情?!?/br> 蘇白起身,眼底厚重的青色,略微發白的臉,無一不顯出這幾天精力損耗過度。 “你還是先回府吧,睡上幾天,讓小廚房做點大補的藥膳,我看你怎么虧空了?!睂m南枝打趣道,跟書呆子一起上了馬車。 剛起步晃了幾下,蘇白已經在車里睡起覺來。 宮南枝看著他,文質彬彬的相貌,清瘦俊朗的身板,心下也沒有疑慮。 抱著胳膊想起那日落到山洞的情景,想起白崢露出的耳洞,想起夜月笙看她的神情,宮南枝覺得哪里不對,假如他想要個侍女丫鬟,大可以光明正大,不遮不掩,可是偏偏費了這么大周折,讓莫春風從南國帶回來一個女扮男裝的白崢,這其中緣由,怕是只有當事人才清楚。 南國皇帝知曉嗎? 莫春風早已看出了嗎?還是被蒙在鼓里? 夜月笙沒有說出來,難道只是為了避免麻煩,不想聲張,畢竟跟風桐有婚約。 難道這女子,是他,是他在南國的心上人,心上人...... 最后幾個字在腦海里飄來飄去,若隱若現,宮南枝有些茫然,這十年,自己真的是一個大麻煩,之于夜月笙,確實為難了。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偏偏這個,魑魅魍魎。 宮南枝低笑一聲,暗道自己真蠢,蘇白輕聲嘟囔了幾句,翻了個身,將肩膀靠在她身上,嘴角浮起一絲笑,喃喃自語,隨后聳了聳頭,繼續沉睡過去。 “你說什么呢,我都聽不清?!睂m南枝推推他,見他還在睡,索性由了他去,“罷了,等科考成績發榜,你就走吧,我總覺得最近要有什么事情發生,心里七上八下,慌得很,說不出來的怪異,總之,到時候我不能再留你了?!?/br> 說到最后,宮南枝不禁伸手去掏懷中的執子佩。 馬車到宮相府的時候,蘇白還在睡,宮南枝推了幾下他還是沒醒,卻聽到外面熟悉的聲音,“南枝,你回來了?!?/br> 宮南枝只覺得心臟漏跳了幾拍,恣意蔓延的歡喜涌上心頭,她疾步向前,到了青色車簾跟前,素手挽起,側目看著遠遠站在門口的那個男子。 湖藍束衣,墨發挽在玉色簪里,陽光灑下,他的笑容有些迷離,眸光流轉,宮南枝只覺得萬物都失去了顏色,唯獨那個人,煢煢孑立,豐神俊朗,那個人,在等著自己,看著自己。 他伸出手來,沖她揮揮,“過來,南枝?!?/br> 宮南枝站在車上,扣上他伸出的手,他的手有些粗糙,大約是長時間握劍耍刀的緣故,掌心卻是分外的溫暖。 莫春風握住那只小小的手,柔弱無骨,光滑細膩,食指和中指上面有點點硬痕,那是她常年執筆的原因。 一拉一拽,宮南枝穩穩撲到他懷里,佳人在側,清香撲面,她抬頭,他俯首,執手相看數眼,已是萬年。 “你去哪了,怎么精神不太好?”莫春風看她臉色有些憔悴,摸著他頭發問道。 “你怎么才回來,昨天莫雨告訴我,你們路上救了個女子,你跟她一同回?!睂m南枝兩手拉著他的右手,看他細密的繭子,心想,真有種此去經年的感覺。 “宮小姐,到了怎么不叫醒我?”蘇白靠著車子,半睜著眼睛,一副沒睡盡興的樣子,白袍微亂,氣息不勻。 莫春風眸色瞬間暗沉,他將宮南枝單手攬在懷里,陰聲問道,“你跟他去干什么了?” “今天科考最后一天啊,蘇白正好考完,我去接他了,七天后發榜,我覺得書呆子能進前十呢?!睂m南枝莞爾笑道,“快下來吧,我都叫你好幾次了,你睡得跟豬一樣,一會小廚房做好晚飯,先吃了再回去睡吧,你這一次考試,得補上幾天才回神?!?/br> 蘇白說話間已經下了車,踉蹌了幾步,大約在車上時間久了,腿腳有些酥麻。 莫春風細瞇著眼睛,“哦?蘇先生此番科考,可是有十足把握高中?” 宮南枝不明的看他,“你說什么呢,凡是考生,怎么會有十足把握,今年禮部和吏部共同主持科考,更是杜絕了不良之風,再說,蘇白在南城,應該是沒有認識的熟人吧?!?/br> 蘇白也不答,走過他倆身旁,突然側身說了句,“非狀元不居!” ☆、夜月笙白音郎情妾意 隨后整理了衣衫,緩步進了宮相府。 時間過得很快,發榜的日子如期到來。 宮南枝一早就去了南城張榜處,人頭攢動,擠都擠不進去,她拉著蘇白,一手扒拉著左右的人,一手狠狠往前拉他,紅榜黑字。 她從最后面往前找,找了大半天卻沒看到蘇白名字,不由得有點著急,沒回頭淡然安慰道,“別擔心,沒準你名次比較靠前呢?!?/br> 說罷又從中間開始找起。整整十幾列,還是沒有蘇白的名字。 她真的有些著急了。 旁邊有人驚叫,“今年的頭名叫蘇白,哪里人士?”“對啊,之前呼聲最高的南城才子王琛怎么才考了第三,還有青州自小就有神童之稱的李俊毅,才將將第九?!?/br> “這蘇白從哪冒出來的,從未聽過他名號?!?/br> 宮南枝聽著這個名字,不由得看向榜上的頭名,“蘇白”貨真價實,她又細細對了后面的材料,確認此蘇白就是自己身后拉著的蘇白,方才震驚之下復又驚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