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自己為質十年,夜皇身體每況愈下,墻頭之草,新納之臣,皆倒向夜中庭,情勢愈發緊急,偏偏自己困在北朝,身不由己。 白音倒是時常入宮,打著宗□□的旗號,用著蘇里的伎倆,明面上是夜中庭的謀士,愛將,暗地里還是輔佐著夜月笙,一心為他。 蘇里早就想把位子傳給白崢,傳說中最具資質,最是清高透徹之人,蘇里將祖上的執子佩一分為二,白音白崢各執一方,這執子佩可號令宗□□南國所有分支,關鍵時刻可組建一支力量足以與禁軍抗衡的甲子軍,雖然據說只在開國皇帝夜戰那時見過,但其影響力至今扔被津津樂道,不可小覷。 這是傳奇,更是一股翻天倒海的勢力。 如今,這股勢力,大約就是他夜月笙的后備軍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節開始了,大家暖暖的看過來吧,第一篇古言溫暖文,點擊活起來,收藏不怕多,哇咔咔 ☆、明年來提親吧 “這杯子遠遠看來就是好物,路家山莊果然藏寶不少,今天來了也是大開眼界了?!比宋吹?,聲先至,正是莫春風,換了一身湖藍色輕紗束衣,腳上蹬了雙黑色短靴,一旁站著鵝黃色紗衣的宮南枝,輕盈可愛。 “這杯子果然有用,你瞧,迎著日光還能變幻出別樣色彩?!睂m南枝緊挨著莫春風,一眼便望到桌上的六只玉盞。 兩人挨著坐在桌旁空位,路平遠一個眼神,伺候的下人很麻利的倒了兩杯清茶,淡黃的菊花飄著碩大的枸杞,夏日里喝來清熱敗火最好。 “慢點喝,小心燙?!睂m南枝剛端到嘴邊,莫春風就出聲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彼洁炝艘痪?,還是仔細吹了吹,撇開花朵,慢慢喝了幾口。 夜月笙面容清凈,白皙的臉龐淡淡的看著兩人,雙手擱在膝上,夏日終究煩悶,人多了,再涼快的亭子都讓人憋的喘不過氣來。 就像雨前池塘里的魚,在水面大口喘息,頻臨滅亡。 白音看著他,又看看另外兩人,雖然心中有所疑問,有所懷疑,卻還是暗暗搖頭,心想不可能。 “中庸國水上私鹽一案,聽說交由莫三公子處理,不知可有后續?”夜月笙談笑盈盈,看似不在意,余光帶過一眾人等。 莫春風答道,“北朝大部分百姓用鹽都取自中庸、東胡,稅政嚴苛,層層考算下來,賣給百姓的價格自然翻了幾番,聽說這次蓄意策劃的中庸私鹽,是一個劉姓鹽商,他的一個小妾是中庸鹽商之女,假借歸寧,帶了十艘商船,每艘商船都有幾噸私鹽,若不是戶部對不上五月的稅收,怎么也查不出這一個大窟窿。倒是小瞧了這劉姓鹽商,上下打點了多少官員,查到他的時候,就只剩兩艘船的私鹽沒有處理掉了,真真是命途多舛?!?/br> 夜月笙皺皺眉頭,打開折扇,輕輕扇起來,“這其中必然關聯甚廣,北朝素來稅收嚴苛,尤其是在這么大一個進項上面,那八艘船的私鹽,沒有兩三個月不會消化殆盡,這期間包庇的,從上至下,想必南城三品以下官員都逃不開,或睜只眼閉只眼,或從中牟取暴利,這一查起來,觸一發而動全身?!?/br> “可不是,這燙手山芋,偏偏落在我身上,以至于最近將軍府格外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都在為我親事奔走呢,倒難為我爹了?!蹦猴L說完沖宮南枝眨眨眼,睫毛拂過黑瞳,三分正經,七分倜儻。 “哦?難不成他們想把自己的愛女或是寵姬進獻給莫三公子,或是莫琊莫老將軍,這真是下下策了,所謂自投羅網,說的就是此類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弊詈髱讉€字,夜月笙說得格外清晰。 白音輕輕將手自然的放在他膝上,微微一笑,夜月笙看出她的意思,沒有再做他聲。 “這點我們二人難得的意見相投,這種小人,既然有膽包庇受賄,臨出事了,我還沒開始怎么調查,一個個都跟要掉腦袋一樣,巴巴的送上門來?!蹦猴L哼哼笑起來。 宮南枝白他一眼,“我倒有個好主意,該怎么查還是怎么查,只是美人嬌艷,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也別拂了人家好意?!?/br> 此時屈然已經趕上山來,剛進亭子便聽到宮南枝打趣的話,忙替他家公子解釋道,“宮小姐這可冤枉我家公子了,那些美艷女婢剛送到府里便被打發了,哪里還需要折枝,公子這一生,恐怕就栽在一棵快要出墻的紅杏樹上了?!?/br> 眾人皆笑起來,宮南枝小臉白了又紅,氣的拿腳狠狠踢向莫春風,“看你教的,一丘之貉?!?/br> 莫春風喊了聲疼,滿臉的寵溺,“也就屈然知道我有多么委屈了,這棵紅杏樹啊,還沒開花就巴巴望著墻外的好風景,哪天看不好,真能被誰順手折了去?!?/br> 夜月笙壓住喉間的躁動,依舊淡然的笑著,面上無恙,心里卻是五味雜陳,想自己不是這般搖擺不定之人,偏生不知這是怎么了,竟有種想一把抓起宮南枝,狠狠問她一句,愛那么久,說不愛就立馬能夠放手嗎? 終究只是想想,看她不含雜質的笑意,夜月笙突然靜下心來,這樣的人,看起來跟那樣的莫春風,格外相配。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一定是最近事情太多,自己心意也隨之波動,還好她在,白音端端望著自己,兩人眼神交匯處,是十幾年熟悉的默契。 傍晚時分,突然下起來了雨,伴著雷鳴,傾盆而至。 彼時,宮南枝正在桌前畫著什么,因雨水淅淅瀝瀝濺了進來,前方窗戶兩扇都輕啟,夾雜著狂風,發出嘭嘭的撞擊聲。 宮南枝擱下手里的東西,起身來到窗前,極大的泥土清香混雜著雨水,一并朝臉奔來,絲絲點點打在唇上,額上,頭發上,別樣怡人。 突然感覺仿佛有人在看自己,宮南枝轉頭看向對面,隔了幾個房間,蜿蜒走向的房間,夜月笙站在正對面窗前,一動不動,漫天的雨幕,看不清兩人此時的神情,宮南枝站定了,無數情緒涌上心頭,那個人,看上去永遠那么不急不慢,翩翩君子,恍若仙人。 夜月笙也不知怎么了,早早看到她起身來到窗前,當時就想走開,奈何腳下生根一樣,他想看清她,想看看她是否一直在看自己,是否跟自己一樣,這般心神不定,就像這猝然而來的暴雨,扣人心弦。 他只是看著她,卻看不清他在笑,在哭,還是在想著別的什么。 宮南枝最后笑笑,伸手關上了窗戶,雨天容易多情,果然如此。 接著坐在桌前畫起來,還有最后一點,手中拿的正是給莫春風繡的絹帕,因為在意,所以一直隨身攜帶。 字早已繡完,宮南枝自己調了幾種顏色,清新亮麗,最重要的是畫在絹帕上面不掉色,整個南城,這樣的絹帕絕對找不出第二條。 看著被毫不留情關上的窗戶,夜月笙突然清醒,轉身離開站了許久的窗前。 現下最該關心的,是明年開春,如何迎娶風桐,如何順利歸朝。 兒女情長,不過是在此之后綿延子嗣的附加補充。 睡了小半天,再睜眼時天已經全黑了。 宮南枝點上蠟燭,這才穿上鞋子,推開窗戶,雨已經變小,滴滴答答,仍在繼續。 拿了絹帕塞到胸前,卻突然覺得好像有人影飄過,她忙小聲問道,“莫春風?是你嗎?” 許久沒有人應答,宮南枝謹慎的握緊袖中銀針暗器,迅速離開房間,待到莫春風門前,毫不猶豫推門而入,轉身關門。 隨即大步上前,“莫春風,我感覺房間外面有人在監視我,可是那人輕功極好......”此時宮南枝兩眼圓睜,屏住呼吸,兩頰飛快抹上紅暈,惱怒的叫道,“莫春風,你為什么不穿衣服!” 莫春風慢悠悠扯過屏風上面的衣服,極為尊貴的又略顯矯情的披在身上,“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現在讓你看光了我,也不算被你占了便宜,何況我這身材,多少人想看也沒這個機會,南枝,過來?!?/br> 宮南枝一邊喬裝生氣,一邊不住地拿眼偷瞄那緊瘦健壯之人,果然是好身材,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rou,光滑細致,讓人垂涎欲滴。 “你快穿好衣服,讓人看見還不知道說什么呢,跟你說正事呢,剛才窗外有黑影飄過,那身手不在你之下,倒也沒對我怎么樣,不過那氣息到很熟悉,你有沒有聽到?”宮南枝胡亂扯了一把屏風上其他的衣服,一把拋給莫春風。 莫春風接過,此時也不再玩笑,三兩下穿好,沿著窗戶聽了一周,眉頭輕皺,“是敵是友不知,只是這般鬼鬼祟祟,著實讓人厭惡,若不然,今晚我委屈一下,就和你一起睡了如何?” “想得美,整天腦袋里爬了多少污穢,趕緊再進澡盆里沖洗一下,越發胡言亂語了?!睂m南枝往外跳了幾步,睥睨的看著,“給你,接??!”她掏出胸口的絹帕,揚起甩給莫春風。 “呀!”莫春風飛起帥氣的接在手里,輕輕握在掌心,放在鼻間嗅嗅,“這帕子有你的味道?!贝蜷_來,看到上面雋秀的南枝小體,春風不度,南枝可依,繞樹三匝,郎情妾意,只覺得心里奔涌出無數暖流,猶如春天里醉人的風,夏日里冰涼的雨,秋日里絢爛的金黃,冬日里溫暖的火爐,恰到好處,沁人心脾。 “我把rourou和我都畫在上面了,你能看到嗎?”宮南枝湊上前來,側臉問他。 “rourou自然能看得出,這金色的胖鳥,屁股蹲在這嫩綠的枝子上面,南枝,這帕子,我著實喜歡,謝謝你?!蹦猴L深情說道,伸出一只手抓住宮南枝的小手,細細摩挲。 宮南枝回握住他,“這帕子上面,有我有你,還有rourou,這顏色是我自己調的,以后沾了水也不怕,保準顏色一直如新,南城獨此一家,只是,你今天收了我的帕子,日后若是遇到更好的,你也萬不可以再要別人的了,否則,我會生氣,也會不再理你,記住了嗎?” 莫春風輕輕攬住她的肩頭,將下巴擱在她頭頂,緩緩滑動幾下,聲音柔和堅定,“我這一生,全權托付給宮家小姐了,還望厚愛,莫要欺我,氣我,棄我?!?/br> 宮南枝嘴角勾笑,目若星辰,“明年我及笄,你就去宮相府提親吧!” “遵命,夫人?!?/br> 最愛當時年紀小,郎騎竹馬過青橋。 ☆、梨園巧遇 翌日清晨,雨不再下了,天卻依舊陰沉沉。 宮南枝獨自去了梨園,青色的梨子掛滿枝頭,葉子上面滾著顆顆玉珠,微風徐來,撲簌簌落了一地。 滿園飄著果子的清香,泥土的芬芳,宮南枝伸手摘了一個略微發黃的梨子,遠處傳來嬉笑聲。 “月笙哥哥,昨日我跟大哥一起來的,他剛從北疆調配回來,傾城說路家山莊最近開張,讓我們都來湊個熱鬧,早上停了雨我們就往這趕了,你來之前怎么不跟我說一下,這般好風光,不來看看豈不是太浪費?!憋L桐恬淡的聲響。 “桐兒,你是公主,自然處處小心為宜,尤其雨天路滑,本來上山的路就多坎坷,等以后我們也是有很多機會一起來的,這邊是梨園,旁邊那處是桃園,仔細自己的手,雨后毛蟲比較多,這邊走?!币乖麦系庞迫坏恼f道,雖然看不見,也能想到是怎樣一副謙謙君子。 “我知道的,父皇這次也是授意我們過來走走,路家以往給國庫資助不少,最近中庸私鹽一事,父皇已經大為惱怒了,此番前來,雖說是游玩,但私下里更是讓大哥查看一下路家,城中幾大家族,說到底,父皇也不是全權信任?!憋L桐壓低了聲音,因為隔得近,還是若有若無飄了過來。 “誰在那里!”話音剛落,一個藍色身影飛至宮南枝身旁,一柄長劍正擱在她頸旁,明晃晃格外銳利。 段飛看著來人,劍眉橫挑,“你怎么在這?” 宮南枝一只手隔開長劍,心里不自在,雙手抱胸,“這梨園寫了生人勿進嗎,還是寫了僅供太子殿下專享,公主專用呢,我在這待了大半天了,你這樣冒失拔劍,難不成心里有鬼,說的話怕被別人聽去,既然怕被別人聽到,為何不躲起來自己悄悄的說去,跑到這大庭廣眾的湊什么熱鬧!” 話里話外的諷刺,段飛覺得宮南枝哪里不一樣了,自從太子被賜婚,她竟然沒有想象中那樣難纏,以前總愛屁顛屁顛跟著自己主子,現在倒清靜了不少,卻讓人有點捉摸不透,不甚適應。 “你在這半天也不出聲,公主跟太子在那邊說了那么久的話,你好歹出個聲回應一下?!倍物w將劍插進劍鞘,不冷不熱回道。 “難道我還得大聲說一句,你們別說了,我在這聽著呢?”宮南枝哼了一聲,半句不讓。 “你!還是這樣無理,難怪......” “段飛,不得無禮。南枝,你一人在這嗎?”夜月笙上前一步,雙眸看向她。 宮南枝心緒平靜了一下,抱胸的手放了下來,“恩,昨日就想來梨園,可惜太陽烈,就去了洛玉泉那邊,今天雨停了,一大早就想過來看看,也沒叫別人,太早了,你們說的話,我也不是誠心聽得,況且聽不聽對我來說也沒什么用?!?/br> “南枝meimei,你在這呢,剛剛我跟春風去你房中找你,不見人,春風就說你肯定在梨園,沒成想你果然在這里?!闭媸菬狒[的時候越來越熱鬧,楊傾城伴在莫春風身旁,一身粉色裝束,俏麗動人。 莫春風看見她,眉頭松開,眼角帶笑,疾步來到她身側,低頭說道,“怎么不叫我,自己一個人起這么早?!?/br> “我怕你沒睡醒,就先過來走走,想著你肯定能找到我,你這不是來了嗎,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受傷的?!睂m南枝一把揪起他的左手,上面已經纏了幾層白色紗布,隱隱可見血跡。 “小傷,怕是你昨夜看見的賊人,到讓他跑了?!蹦猴L任她牽著手,無限寵溺的看著她。 “昨晚你們打斗了?我怎么一點聲響也沒聽到,你怎么不叫我起來!”宮南枝驚奇不已,昨晚一夜好夢,竟是半點聲音也沒察覺。 “你沒聽到是正常的,早上去你房間的時候,床底下發現了安神之物?!蹦猴L握緊一旁的右手,說話間也帶了狠意。 宮南枝這下更詫異了,“那人給我點了安神香,什么時候的事?!?/br> “必然昨晚你出門,到我房中的時候?!贝嗽捳f得曖昧,宮南枝一時沒有察覺,一旁的人都各懷心事。 什么時候這二人,竟這般熟悉不避旁人。 “看來路家山莊,現在不是安全之地,路家老爺子還得多上上心,此番來這,知道詳情的人少之又少,賊人卻熟悉知曉南枝房間,并能從容放置安神香,再與莫三公子動手,想必早已安排妥當,并非臨時起意?!币乖麦霞毤毞治?,一旁路平遠明顯有些緊張,雙手不停擦拭額頭上的汗。 “前天才加強了戒備,從城里調來兩百護衛,這賊人膽子太大,堂而皇之在我山莊傷人逃走,若是被我捉住,定不輕饒?!甭菲竭h恢復神色,慷慨陳詞。 “今天我們就要下山了,你們玩好?!睂m南枝轉過身,徑自離去。 莫春風撂下一句話也趕忙追了過去,“改日再會!” 一藍一黃兩道身影,映著滿樹香梨,漸漸消失不見。 “這是誰,我怎么從沒見過?”風桐看著段飛旁邊的白音,只覺得這人英氣之余不乏魅惑,隱隱有種讓自己不舒服的感覺。 “公主,這是白崢,南國宗□□嫡傳弟子,三月隨莫三公子一起來北朝的?!币乖麦下暽醋?,笑意盈盈看著風桐,又巧手摘去她頭上一朵散落的梨花。 “哦,這樣。我們去前廳吧,月笙哥哥,天陰濃的厲害,又沒有一點風,當真透不過氣來?!憋L桐拉著夜月笙的衣袖,恍然間,他覺得,那雙手應當是宮南枝,那個一直纏著自己跑來跑去的女孩。 定睛一看,還是風桐那張稚嫩純真的臉。 到了前廳的時候,莫春風宮南枝二人正收拾了行李,大喇喇掛在屈然身上,鞋子也換上了適合山間行走的布履,正要出門。 “月笙哥哥,風桐我們先走了?!睂m南枝恬然笑道,聲音也是無比歡快?!氨V?!”夜月笙看著她,很快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