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越變越年輕——布魯斯開始正視這個事實——當然, 相對于自然衰老這種奢望, 他總認為自己更可能哪天忽然就因為意外或者疏忽而離世。

    如果不對此做準備，他就不是蝙蝠俠了。但這種準備, 絕對不應該僅限于曾經他那些草率的遺書。它應該是某種更深化、更完善的系統。最終的理想是——這個系統即使離開他本人，也能正常運轉。

    所以他開始改變戰略, 作為對自己未來年老無力的準備——他嘗試著將更多的精力慢慢向瞭望塔轉移, 將工作重心放在全球防務上，而將哥譚越來越多地交給下一代英雄。

    這是早晚的事, 他寬慰著自己, 也許剛開始會有些混亂。但他明白, 越早放手, 年輕人反而越能得到更多的鍛煉和成長——在他本人還尚有能力監督和輔佐的條件下。

    總比在突發狀況后, 被迫推年輕人上前好。

    達米安就這樣在18歲后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布魯斯的義警角色, 沒有任何怨言地，披上了那件披風。

    布魯斯很少夸贊達米安, 阿福這些年間沒少因為這件事提點他。布魯斯雖然沒有表達在語言上，但他真的，相當為兒子驕傲。

    他原本以為達米安根本不屑于這件披風，直到兒子在他眼前，戴上那個頭罩……一種傳承的榮耀，讓他雙手顫動。

    可這披風并不像韋恩的財富那樣，是一件值得傳承的東西，這披風只是一生的詛咒。

    布魯斯時常痛心反思，他原本應該放手讓兒子過上一個更好、更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強求兒子去背負他的理想和責任，讓韋恩此后一代又一代地為哥譚灑下熱血。

    “tt，你又深沉了，父親?！边_米安曾經不屑地反駁，在他情不自禁說出這份思考后。

    “這是一份工作，”達米安剛剛結束一次夜巡，他正在解下披風，摘下頭罩，額前的頭發像布魯斯一樣因為汗水而打卷兒，“我擅長殺人和打架——我從小就是被這樣訓練長大的——所以我就去做這份工作，而我也是最合適的人選，沒必要上升到人生哲理的程度?！?/br>
    布魯斯一直都知道，達米安比他的父親更……堅定。實際上，達米安和布魯斯非常相似，遠超男孩兒愿意承認的程度。

    當然，布魯斯翹起嘴角，達米安也比他長得高，

    如何做一個成年兒子的父親？布魯斯不知道，他自己的父親……也沒有機會身體力行地教他。

    實際上，布魯斯從達米安進入青春期后就開始困惑了，因為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一個青春期兒子的父親。

    他一直在思考這些年里自己做得是不是太少了，他一定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父親。

    可達米安，也依然成長成了讓他無法奢求更多的完美青年。

    只是，這個完美青年，布魯斯一直在懷疑他是不是還保留著處男身……

    兒子最不像自己的方面，大概只在女人方面了。布魯斯無奈地微笑著，對著手中的熱茶輕輕搖頭。

    要知道，他自己18歲時，雖然還在游歷，但女朋友已經不知道換過幾波了。

    這到底……是不是一個父親該擔心的問題？

    是因為他對外那個吊兒郎當、花花公子的身份，沒有給達米安豎立一個好榜樣嗎？達米安因此有了“親密關系恐懼癥”、或者“厭女癥”？布魯斯突然發慌。

    不，肯定沒有，他很快就說服了自己——達米安對哈莉就很好，兩個孩子也一直很親密。

    他看著蝙蝠洞內正在架子上調試飛機的兒子，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把達米安拴得太緊了。

    嗯？布魯斯皺了皺眉，達米安居然擰錯了一個螺絲?！斑_米安，你是要安裝這架飛機，還是要拆了它？擰不動就說明不是這個，以你的力氣，再擰幾下它就斷了?！辈剪斔馆p聲提醒道。

    達米安也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出乎布魯斯意料，他沒說什么，這就表示……剛才的確是毫無道理的錯誤？這……在一向追求極致完美的兒子身上，太少見了。

    “有問題嗎？”布魯斯放下茶杯，“你不舒服？”

    布魯斯順著達米安剛才視線的方向，看了看蝙蝠洞另外一邊的試驗臺上趴著的哈莉，她今天一直在研究如何把開/鎖/器和魔法結合，正在紙上寫寫劃劃，用來把訂制需求寄給自己的“研發人員”。

    “最近夜巡太累了？你和哈莉的確連續出門好幾天了。我今晚可以接替你們?！?/br>
    “不用，父親，你剛從瞭望塔回來。你如果今晚繼續夜巡，阿福一定會絮叨好幾天，”達米安看了看表，也到時候了，“該走了，哈莉?！?/br>
    他實際上更想夜巡來躲避父親的詢問。但今天的確是他自己的錯——作為蝙蝠俠，不容許任何失誤，任何理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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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米安唯一對自己還算滿意的地方，就是夜巡時他和哈莉至少保持了公私分明，全神貫注。

    這是哥譚最新一代的蝙蝠俠和羅賓。

    當然，因為他身形的壓力，以及和父親深入血緣的相似感，目前還沒有罪犯看出蝙蝠俠換人了，連戈登都沒有，街頭巷尾只流傳著“蝙蝠俠換了制服”的說法。

    幾天來，他和哈莉的配合都相當默契而愉悅，兩人之間的私人關系也沒有影響到效率，直到今晚這個雨夜——

    哈莉怒氣沖沖地降落到了房頂。達米安緊跟著，手中拎著一個剛被哈莉特制蝙蝠鏢弄暈的罪犯，火氣幾乎是女孩兒的兩倍。

    “你竟敢不聽命令！”達米安咬牙切齒，電子音都在顫抖，如果這罪犯還醒著，也差不多該被嚇暈了，“我明令禁止你獨自行動，你卻一個人先沖進了倉庫！你就沒想過那里可能有埋伏！”

    哈莉跺著腳轉身，雨水把發卷兒黏在臉側，她用手指狠狠地點著達米安的胸甲，“如果你的命令是錯誤的，我當然不聽！”

    “那個倉庫只有這一個家伙跑進去了！”哈莉指著已經開始轉醒的罪犯，“我看到了！我肯定！”

    “你不認識‘埋伏’這個詞嗎，羅賓？這是你第一天巡邏？”達米安像一堵墻一樣，逼近哈莉，居高臨下地訓斥著她，黑披風在雨幕中更顯鬼魅，雨絲濺在他手臂外側的利刃上，也像被割斷了一樣，四散開來。

    “我……我用熱成像看過了！只有他一個！”

    “撒謊，你根本沒有時間，你就這么傻兮兮地沖進去了！”

    “我……”哈莉頓了頓，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我的蝙蝠鏢絕對有能力同時放倒十幾個人。如果我們晚一步，他就會從倉庫后門跑進小巷了，我們就有85%的可能性會跟丟他。我看到了機會，我抓住了?。?！”

    達米安沒有馬上說話，幾秒鐘后，他附身，壓低聲音，“如果是父親在這里，你還敢這么說嗎？”隨后他抬頭，開始轉身準備撤退，同時不屑地說，“你只是一個助手，羅賓！表現出一些助手該有的尊敬來！”

    “我不是小孩兒了！羅賓在蝙蝠俠身邊的角色，從來都不是一個放哨的！”哈莉不甘心地拽住達米安的披風，等他回身后，也低聲說，“你父親都敢把任務交給我！在這點上他做得比你強多了！只能說……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導師！”

    “你！”達米安停住了腳步，捏住女孩兒的肩膀。

    “我怎么？！”哈莉倔強仰頭，哪怕雨水灌進了眼睛。

    “你有一年沒有在哥譚行動了，這不是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