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看，我就說拾掇拾掇還能戴吧?！甭逵罡吲d地說。

    “……”

    魏晉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他翻開高數課本，拿出熒光筆，開始把考試范圍內的公式一一劃出來。洛宇又低下頭，對著自己的書念念有詞。魏晉偏過頭瞄了一眼，是六級單詞本。

    魏晉回頭看看正龍驤虎步地巡視著領地的圖書館大媽，從草稿本上裁下一小張紙片，寫了行字推給洛宇：“你是不是快考六級了？”

    洛宇在那行底下回道：“還有兩天?！?/br>
    “加油，肯定能過的?！蔽簳x想了想，又把句號改成了感嘆號。

    洛宇笑了笑，寫道：“過了就請你喝酒?！边@段時間魏晉也沒少為他的英語cao心。

    圖書館里暖氣充足，周末早上人很少，四下安靜得能聽見翻書寫字聲。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積雪反射著日光照得室內格外敞亮。魏晉劃完了公式，轉而將習題里做錯了的題目一道道地重做，碰上依舊想不明白的地方就用熒光筆圈出來，抄到草稿本上。

    這樣復習了一章，他抬頭瞧了瞧洛宇：“學長……”

    洛宇攤開手。魏晉將草稿本遞給他，洛宇接過去掃了幾眼，就提筆寫起了步驟。

    魏晉一手托腮，趁著這時機肆無忌憚地盯著洛宇看。他最喜歡洛宇做題時的樣子，那表情平淡的臉、那隨意揮灑的筆、那永遠不帶半步多余的答案，讓這人渾身散發出修為上了境界的武林高手的輝光。

    洛宇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了兩下。他將寫滿一頁的草稿本遞回給魏晉，拿起手機回短信。魏晉悶頭研究著步驟，洛宇突然戳了戳他，悄聲問：“打雪仗去不去？”

    “……”

    魏晉陷入了痛苦的抉擇之中：“啊……”

    “黃鸝叫我去的，我說我跟你在一起，她邀你也加入?！甭逵羁瓷先ボS躍欲試，“你還要復習是吧？那我待會回來——”

    魏晉一聽這還得了，“騰”地站了起來：“去去去，這就去?！?/br>
    洛宇一愣，促狹地眨了眨眼：“黃鸝很漂亮厚？”

    魏晉恨不得揪著他的衣領搖晃幾下。最終還是淡定道：“不是我的菜?！?/br>
    “又不是你的菜？你菜夠少的?！甭逵铍S口說。

    兩人走到約定的地點，才發現這是一場群戰。黃鸝竟有本事把數學系的死宅通通叫出了寢室，一群細胳膊細腿兒的宅男在雪地里撒歡，空中雪球縱橫。黃鸝跑得滿面紅光，咯咯笑著四處偷襲。數學系的女生本就稀有，以她的姿色更是一級保護動物，男生都讓著她不還手。

    兩人還沒來得及研究清楚形勢，迎面一個雪球當頭砸來，在洛宇腦袋上炸開了花。

    “歡迎光臨！”老楊狂笑道。

    “臥槽！”洛宇一秒鐘加入了戰局，彎腰抄起一把雪粗暴地捏了捏，掄圓胳膊發射了回去，“魏晉幫我打他！”

    “打打打?！蔽簳x痛下決心，挽起衣袖撩起下擺，還沒完成彎腰的動作，肩上就挨了重重一記。他抬頭一看憤怒了：“學長！說好的隊友呢！”

    “你太慢了我改組隊了！”洛宇笑出白亮的虎牙，又去搓雪球，魏晉慌忙搶在他之前隨便捏了個小的，甩手就丟，結果迷幻地正中旁邊一人的眉心。無辜中槍的陌生男生立即瞪了過來，黃鸝在一邊煽風點火：“哈哈哈哈快報仇！”

    “等等，同學我錯了，我你別別別——”

    那男生手勢熟練，左右手同時一抄，雙炮齊發。魏晉見勢不妙轉身就跑，那男生追上來窮追猛打，一擊命中頸部，冰涼的雪渣子掉進了魏晉衣領中。

    魏晉“嗷”地一聲嚎了出來：“同學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學長！學長！救命啊學長——！”

    “我來了！”洛宇抱著一只大到匪夷所思的雪球沖著那男生直奔過去，那男生瞬間變色，撒丫子就逃。魏晉剛剛脫險，又被老楊擊中背部，拉入了新一輪單挑。情勢一片混亂，黃鸝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踉蹌著退出戰場靠到一顆樹前，掏出手機一陣猛拍。

    “黃鸝你拍啥呢？”老楊在百忙之中偏頭問。

    “我要把照片發到學校論壇去，數學系在那上面百年不露臉，總得找機會給姑娘們看看你們的英姿……”黃鸝說著突然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魏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應正宗也身陷苦戰之中，卻因為體積龐大移動遲緩，儼然成了個活靶子，一顛一顛地跑得辛苦。那模樣實在太滑稽，連老楊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哈領導快逃??！”

    “沒事我rou厚，打著都沒感覺?！睉谝粓F福氣。

    “啊啊啊啊——”洛宇繞著場子跑了一大圈又兜了回來，被他追擊的那位不見了，此刻他卻在且戰且退地躲避另一人的奪命連環殺。老楊充分發揚室友精神，一見他朝這邊逃來，手中的雪球立即往他面前招呼。

    “臥槽老楊你還是人嗎！”洛宇馬上近距離還以顏色，結果卻腹背受敵，左支右絀，一個不留神腳下一絆，華麗麗地栽倒下去。

    魏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這微秒之內作出的反應。

    身體自動彈出雙臂朝前一沖，結果非但沒能接住洛宇，反而被他帶得朝后倒去，后腦勺重重磕在了地上。

    洛宇整個身體壓到了魏晉身上，魏晉只覺得胸腔里的空氣都被擠了出去，一瞬間眼冒金星。好在雪地松軟，腦袋陷進去倒沒有很疼。

    洛宇的額頭撞在他的肩窩里，這一瞬間要是放到肥皂劇里足以回放一百八十次。然而魏晉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記住什么，就看見洛宇掙扎著撐起上身，慌亂地低頭看著自己：“怎么樣，有沒受傷？”

    魏晉躺在冰涼的雪中望著他的臉，反應慢了一拍：“……沒有，沒事?！?/br>
    洛宇原地爬起，緊皺著眉去拉魏晉：“你這傻孩子搞什么呢？”

    魏晉的小心臟被這個稱呼弄得一陣撲騰，握住他的手慢吞吞地支起身，呢大衣和黑毛衣一片狼藉：“我怕你，又脫臼?！?/br>
    洛宇怔了怔。

    黃鸝在一邊瘋狂地拍照，老楊瞇著眼睛打量兩人。

    洛宇伸手在魏晉頭上呼嚕了一把，又說了一遍：“……傻孩子?！?/br>
    魏晉突然希望這個冬天再多下幾場雪。

    第26章

    散場的時候最不舍的人是黃鸝。小姑娘眼巴巴地說：“要不我們明天去滑雪吧？我知道市郊有一個很大的滑雪場地，風光可好了?！?/br>
    幾個人立即表示有興趣參加。洛宇露出了神往的表情：“滑雪啊?！秉S鸝眨巴著貼了假睫毛的大眼睛看他：“學長來吧！”

    魏晉面無表情地上前一步：“說起來我還沒滑過雪呢?！?/br>
    “魏晉也一起吧！”

    “哦，”洛宇又想起了什么，“我去不成，我后天要考六級的。你們玩得開心吧?！?/br>
    魏晉面無表情地后退一步：“說起來我也要復習高數?！?/br>
    “……”黃鸝很失望。

    “滑雪啊，算我一個行嗎？”應正宗湊了上來。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他。

    “你——會滑雪？”黃鸝似乎沒法把這兩個概念聯系起來。應正宗好脾氣地說：“小時候學過一點，偶爾也要做做運動嘛?！?/br>
    “小心引發雪崩?！币粋€男生冷不防冒出一句，引得所有人一陣哄笑。

    黃鸝張羅著定下了碰頭的時間，大家便各自散了。每個人身上都又臟又濕，洛宇跟魏晉打了聲招呼，決定先各回宿舍換了衣服再回圖書館。

    幾個室友同路，走到半道上，應正宗忽然開口：“老洛老楊?！?/br>
    “嗯？”

    “我那個……”應正宗吞吞吐吐，“我有多胖？”

    洛宇回頭望向他。應正宗一向憨厚的臉上竟有一絲落寞，瞧著很是不搭。

    “也還好，比起金正恩還是苗條的?！彼f。

    “有rou手感才好嘛?！崩蠗钫f著去捏領導的腰。應正宗象征性地躲了躲：“那……在妹子眼里呢？”

    洛宇和老楊對視了一眼，開始反思平時玩笑是不是開得太過火了，又難以睜眼說瞎話，只能安慰道：“哎追妹子這種事，性格比較重要啦，性格最重要?！?/br>
    應正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

    這天魏晉剛下專業課就收到一條短信：“考完了！感覺能過！今晚請你吃烤串喝酒去，賞臉不？”

    魏晉歡欣鼓舞，只覺得最近的進展簡直順風順水，眼見著都約上會了。然而面上還是十分沉得住氣：“好啊，在哪兒？”

    “哈哈哈你不會進學校到現在還沒吃過烤串吧？”洛宇回道，“六點在學校東門見吧，我帶你過去?！?/br>
    魏晉加快腳步回到寢室，哼著歌兒脫了外套，飛速收拾起毛巾香皂洗發液及一系列瓶瓶罐罐，順口道：“喲作家，今兒回來得早呀？”

    作家是他們給寢室里年紀最小的那位的尊稱。此人每天都溜到學校附近的咖啡館里打字到半夜，也不知寫的到底是啥，只是常年頂著一對黑眼圈，永遠一副跟不上現實生活節奏的樣子。

    “今天靈感爆發，寫得快……”作家打了個哈欠，迷迷瞪瞪地問，“你怎么這個時候洗澡？”

    “你是不知道，” 李毅在一邊諷刺地說，“他要齋戒沐浴去學習?！?/br>
    “學習搞得跟處對象似的是幾個意思？”作家問得耿直。

    “不，今天就是去處對象的?！蔽簳x說完就樂滋滋地去洗澡了。

    ……

    “哦?！弊骷乙呀浟晳T了信息跟不上時代，轉頭咨詢李毅，“他啥時候脫團的？”

    “……我咋知道！”

    魏晉神清氣爽地出了澡堂，考慮到吃烤串的地方肯定油星四濺，換上了一身相對休閑的衣服，趕在六點差十分到了東門。

    冬天日落得早，且夜色厚重如同天鵝絨的幕布，只剩西方一角還微微透出黛紫的光。校園里的路燈全亮了起來，光暈是橙色的，像舊日垂掛的燈籠。

    洛宇站在一盞路燈下等著，雙手插在兜里，側影身高腿長。魏晉遠遠地觀賞了幾秒才靠近過去，洛宇余光里看見他，轉過臉來笑著說：“走唄?！?/br>
    東門外就是每所大學附近都會有的小吃一條街。做學生生意的地方都沒有什么豪華酒店，小店面沿著街擠擠挨挨，門口還擺著各種路邊小吃攤，前面永遠圍著一大群人，香飄十里。

    洛宇領著魏晉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個烤串攤上，張口就報：“老板來四串五花四串雞翅四串脆骨兩串雞心兩串秋刀魚——你吃不吃辣？”他轉頭問魏晉。

    “能吃一點?！?/br>
    “那就都加?！?/br>
    “好嘞！”敦實的老板手腳麻利地抽出一大把rou串架到了爐子上。洛宇對魏晉解釋道：“我們先在這兒買了烤串，再去一家店里坐下來喝酒吃小龍蝦?！?/br>
    “好?！睜t子里的炭火燒得紅通通的，暖光映得爐壁發亮，魏晉盯著看久了，眼睛有點發疼，只得移開了視線。天已經全黑了，出來覓食的學生從路燈下走過，其中有不少小情侶，女生穿著毛線裙，撒嬌地將手塞在男朋友的大衣口袋里。

    “給?！崩习鍖⒁淮蟀芽敬ㄉ侠贬u遞給洛宇。洛宇抽出一根五花rou，剩下的轉手遞向魏晉：“你拿著，我拿錢?！蔽簳x連忙脫下皮手套接了過來。竹簽很長，上面的雞翅烤到焦黃，撒了孜然，滋滋作響地泛著油光。

    洛宇一手從衣兜里抽出錢包，另一只手拿著rou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唔唔地發出表示好吃的聲音，然后將烤串銜在嘴里，分出手來數零錢。魏晉看不過去，幫他拿住了那根竹簽，示意他松口。

    洛宇張了張嘴，卻又在魏晉抽走竹簽時牙關一合，扯掉了一塊rou。

    魏晉目不轉睛地瞧著洛宇，像巴普洛夫瞧著狗一般，換了串脆骨伸到他嘴邊。洛宇瞧也不瞧地咬了下去，清脆地嚼了起來。

    魏晉低頭吃了口自己的，五花rou很油膩，粗糙的辣味刺激著味蕾，一直燙到胃里。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