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咧開嘴笑：“我沒啥事，打球誤傷的多了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br>
    魏晉淡定地不肯動：“我發燒那會兒，你也守著我?！?/br>
    洛宇愣了愣，又亮著牙笑了兩聲，似乎覺得他很有趣。

    門外傳來了皮鞋叩地的腳步聲，一個年輕的白大褂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一看見洛宇就從口罩底下嘖了一聲：“又脫了？”

    “耿哥……”洛宇頂著額頭上縱橫的血跡無言地看著他。

    白大褂像是終于注意到他淌血的腦袋，冷笑著拈了只消毒酒精棉球去擦傷口：“你這傷得還越來越出息了，這回是什么球？——不許躲?！?/br>
    “嘶——”洛宇縮著脖子老老實實地匯報，“羽毛球。球拍砸的?！?/br>
    “羽毛球也沒好到哪里去，是不是非要我列個禁止名單給你？”耿醫生毫不留情地說，一邊剪了塊紗布蒙到他頭上，“跟個猴子似的閑不住，你那胳膊遲早又要脫一次?！?/br>
    洛宇閉著嘴給魏晉使眼色，不敢告訴醫生其實已經脫了。

    “行了?！惫⑨t生用布膠帶固定住紗布，端起托盤走了，“你就在這躺著休息一會兒，有事叫我?！?/br>
    皮鞋聲轉進了隔壁，休息間里頓時又只剩下倆人。魏晉跟洛宇面面相覷了片刻，找話說道：“學長你跟這里的人都很熟??？”

    “嗯，我大一那會兒成天打籃球，三天兩頭就要脫臼上醫務室來，跟所有醫生都打過照面。后來他們就嚴令禁止我碰籃球了?，F在只能看球賽過過干癮?！?/br>
    “……”魏晉張了張嘴想接這個話題，沒接上。

    “你看球嗎？”洛宇又問。

    這個問題通常是男生之間建立友誼的三部曲之第一部 。（三部曲，即“你看球嗎”“支持哪個球隊”“下次一起看吧”。）

    魏晉……哀傷地搖了搖頭。

    “不看?！?/br>
    “哦?！甭逵顚χ戳藘擅?，收回了目光。

    影片放到一半突然按了暫停似的沉默持續著，魏晉低頭打開手機看著屏幕，等它暗下去自動鎖屏，就再打開一次。

    過了許久洛宇都沒再出聲，魏晉瞟過去一眼，見他閉目躺著沒動靜，似乎睡著了。

    魏晉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無聲地將上半身傾過去，屏住呼吸歪著頭打量起洛宇的臉。洛宇胸膛規律地起伏，頭上明顯地腫了一塊，眉峰微微皺著。魏晉發現自己的影子被燈光投到了他的眼瞼上，連忙挪了挪。

    又看了半晌，魏晉忽然站起身來急匆匆地轉到了隔壁房間。

    “醫生，洛宇怎么睡著了？”

    耿醫生正坐在桌前寫著什么，聞言挑起眉看著他：“……躺在床上睡著了有什么奇怪嗎？”

    “可是他剛才說頭暈。我怕是腦震蕩?！?/br>
    耿醫生的眉毛越揚越高：“你就是那個拿球拍砸他的人吧?！?/br>
    “是我?！蔽簳x說完又覺得這問題不太公平，“不是特意去砸他的，意外砸到?！?/br>
    “那么小一個腫包，你怕把他砸出腦震蕩？”

    魏晉努力證明自己的擔憂并非多余：“他剛才突然就睡著了，到現在還沒醒……”

    “叫不醒嗎？”耿醫生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沒有。我沒叫他?！?/br>
    “……”耿醫生的眉毛幾乎消失在了發際線以上，“那要不你吻醒他？”

    第16章

    魏晉震驚了。

    魏晉震驚地僵在原地，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裝逼功力大打折扣，竟讓一個剛見面的校醫都看出了端倪。

    然而耿醫生只是隨口調侃，見他愣愣地不接話，還以為玩笑開過頭了，轉而安慰道：“沒事的，這種程度的撞擊不會造成腦震蕩，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去問問他?！?/br>
    “……那就好?！?/br>
    魏晉飄回休息間門口，沒去叫洛宇，而是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背過身壓低聲音說：“王芝啊，晚上的課我去不了，如果點名的話你幫我答一聲？”

    “大哥你是不是找錯人了，你還記得自己的性別嗎?！?/br>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我敢打賭那老師根本不知道我們是男是女?！?/br>
    “我也不去上課?！蹦穷^王芝的聲音無精打采的，“你找別人幫你答吧，順便幫我也答一聲?！?/br>
    魏晉皺皺眉，走了幾步：“你怎么啦？”

    “沒事?！?/br>
    “又跟他吵架了？”

    “沒有?！蓖踔ド驳卣f。

    “憋著多難受，跟我講講唄?！蔽簳x充分展現著中國好gay蜜的素養。

    “唉?！蓖踔ルy得低弱地嘆息了一聲，“我這會兒沒精力講，先睡一覺，晚上再找你吧?！?/br>
    “行行，睡吧睡吧?！?/br>
    魏晉掛了電話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坐回椅子上，正低頭在通訊錄里翻找著同上一節課的同學，床上的洛宇突然出聲問：“剛才是王芝？”

    魏晉被嚇了一小跳：“你醒啦?！?/br>
    “我一直醒著啊?！?/br>
    “……”魏晉臉上一陣羞臊的熱，敢情剛才自己盯著他看了那半晌，這人都知道？耿醫生在隔壁說的話他不會也聽見了吧！

    洛宇對他這邊的九曲回腸沒有半點覺察，還在想著王芝。洛宇一聽見這名字就想起金正恩，那天從魏晉寢室回去之后他向領導報告了王芝已經脫單這一噩耗，領導表面上倒沒什么大反應，但這兩天卻明顯話少了許多。

    那姑娘八成是領導單相思的初戀。單身狗洛宇看在眼中，心有戚戚焉。

    “王芝沒事吧？”他問。

    ……

    魏晉剛紅起來的臉頓時又白了回去：“她好得很?！彼粫r沒控制住，語氣不善，洛宇頓了頓。

    魏晉臉上倒是又迅速恢復了波瀾不驚，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學長，我沒找到幫我答點名的人，我得先走了?！彼幌伦佑X得自己呆在這里十分沒意思，也沒等洛宇回答，揮揮手就走出了休息間。

    還沒走到醫務室門口，身后就傳來了腳步聲。魏晉不敢多想，又走了兩步，肩膀上猛地一重，被人一把圈住了。

    洛宇和他身量相仿，都是高挑個子，走在旁邊這么一圈，就很有些勾肩搭背的感覺。

    “魏晉啊?！甭逵罱兴拇竺?。

    “啊……？”魏晉心里頭大亂，給不出更多回應。

    兩人出了醫務室大門，洛宇在他肩上大力拍了幾下：“你跟哥說實話，你是不是對王芝有點兒意思？”這家伙剛才的表現，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不對來了，洛宇覺得肯定是這么回事。

    “什么？沒有！”魏晉斬釘截鐵，“我們就是兄弟?！?/br>
    “你說你跟那么漂亮一姑娘做哪門子兄弟？喜歡的話早該下手了?！甭逵钜荒樅掼F不成鋼，以示不爭。

    “……”魏晉雙手插在口袋里攥著，心中煎熬。他不能讓洛宇誤會自己心中有人，可又不能把對方往妹子那兒推。最后他說：“這不是還沒火花嗎……再說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主了?！?/br>
    “哎，那你跟啥樣的有火花？”

    魏晉慢慢轉過頭，看著洛宇，張了張嘴。

    第17章

    洛宇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疑惑地回視著他。魏晉的嘴在洛宇的注視下閉上又張開：“……運動型的，爽朗的吧?！?/br>
    他慫了。

    “運動型的？”洛宇眨眨眼，哈哈笑了起來，“你自己也不像是愛動的，要找運動型的干嘛？”

    魏晉又張開嘴：“……看著高興。不是都喜歡互補的嗎?！?/br>
    洛宇大笑著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真有意思?！?/br>
    ——

    魏晉回頭一琢磨，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么一回事，人都在他人身上尋找自己缺失的東西。比如說自己這種一根頭發劈八股的心思，碰上洛宇那粗得能跑馬的神經，誰說不能算異性相吸呢。

    幾天后他又去了洛宇的寢室。門后頭的環境發生了幾項重大變化。首先泡面味兒換了個酸辣口味，其次洛宇電腦里傳出的游戲音樂像是個新的。

    洛宇還癱在桌前猛敲鍵盤，窩在一邊做作業的老楊第一個發現來客，招呼道：“小魏！你怎么來了？”

    魏晉揚了揚手中的藥膏管：“我給學長送個藥?！?/br>
    洛宇雙手沒停地轉過頭跟他咧嘴：“什么藥??？我磕的地方都快好了，你看?！?/br>
    “除疤用的，防止留疤?！?/br>
    從老楊那角落里傳出“嗤”的一聲悶笑，魏晉望過去只見他的肩膀在一抽一抽地抖動。旁邊的金正恩倒是沒笑出聲，過了半晌才表情糾結地說：“原來還有這種東西啊……”

    “我聽過，以前班里的妹子用過?！崩蠗钚ν炅擞謥砭葓?，“挺好的，生活很細膩?！?/br>
    “等我兩秒鐘——”洛宇沒看見魏晉被調侃的表情，手下一通鼠標狂點，電腦里的界面怒放光芒。他刷地站起身，從魏晉手中接過藥膏，當場就擰開往額頭上抹，一邊笑道：“你們懂什么，哥這么英俊的臉當然要好好呵護?！?/br>
    “切——”他的室友們拖長了聲音起哄。洛宇不以為意，擰上藥膏遞回給魏晉：“謝謝?！?/br>
    魏晉慢了半拍才接過去：“沒抹勻?！?/br>
    “嗯，哪兒呢？”洛宇低下頭拿腦門對著他。魏晉像要觸碰什么文物般猶豫地抬手，慢吞吞地抹了抹。洛宇的小麥膚色比他高中記憶里的淺了些，大概是戶外運動減少了的緣故。意識到自己來來回回抹得太久了，魏晉猛然收回手，不動聲色地別過臉：“好了。學長我有課先撤了?！?/br>
    “哦，再見?！甭逵钐а蹖λχf。

    ——

    魏晉長身玉立衣角帶風地穿行在校園里，心頭小鹿亂撞。他拿出手機翻到王芝號碼，才想起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搭理過自己了，最近每次打電話過去她都無精打采，一副打算睡成一具白骨的樣子——這是王芝郁悶時減壓的方式。

    魏晉還是將電話撥了過去：“你在哪？”

    “還能在哪……寢室床上?！蓖踔ビ袣鉄o力地說。

    “還在睡？上課怎么辦？”

    “請病假唄?！?/br>
    “小心掛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