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被震驚得靜默了好幾秒：“你是真心實意地對他是直男的事實感到驚訝嗎？”

    “……”

    “話又說回來，怎么這種時候說起這個，難道你剛才趴窗口看見他跟人約會了？”

    “沒有?！蔽簳x雖然思緒萬千，也知道這種事告訴王芝會給洛宇添尷尬，含混地說，“他剛才送飯過來，跟我提起了妹子?！?/br>
    “怪不得不回我短信，原來有人了?！蓖踔ニ崃锪锏卣f，“他提的哪個妹子？我幫你去打聽打聽?！?/br>
    “……”魏晉頓時后悔跟王芝倒苦水了，他怎么就忘記了這家伙天下第一的八卦雷達呢！“我不認識的人?！?/br>
    “名字總記下來了吧？我不信你沒記?！蓖踔ゲ灰啦火?。魏晉支吾了兩下，王芝突然頓悟：“難不成是我？”

    魏晉服氣了：“我跟他說了你這邊沒戲?！?/br>
    “哈哈哈哈哈你放心，jiejie我什么風浪沒見識過，這點小事還處理不好？倒是你，該想想還要不要繼續爭取了，畢竟現在是不折不扣的直掰彎了。我倒不會批判什么，如果你自己想清楚了，需要幫忙就一句話的事?！?/br>
    “直掰彎……”魏晉重復了一遍，嘴里泛著點苦味，這可不是什么輕松的詞匯。

    王芝見他不吭聲了，也勸道：“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晾衣桿？等著吧，等你好了jiejie介紹一打美麗的基佬給你認識，保證個個聞得出你圍巾上噴的香水什么牌子什么型號?！?/br>
    “……那可真是加分啊?！蔽簳x說。

    第12章

    王芝認定了魏晉才剛剛認識洛宇，這么點兒小火花一掐也就滅了，因此說到做到，一等他感冒痊愈就直接把人拉到了社團活動上，想幫他翻新章。

    魏晉神情復雜地看了一眼活動中心大門上貼著的“邊度詩社”四個毛筆大字，腳步都磨蹭起來。

    魏晉雖然是個纖細的基佬，卻還真不是個文青。對于詩這種東西的認知，只停留在當初語文課上被叫起來朗讀的“我是月底光，我是日底光，我是一切星球底光，我是x光線底光，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總量”。

    那絕對是個他無法理解的世界。

    “來來來，介紹一下?！蓖踔バχM門，“大家，這是魏晉。魏晉，這是大家?！?/br>
    魏晉定睛一看更不自在了，詩社一共二十幾個人，放眼望去一水兒的妹子，還清一色地長發披肩素面朝天，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只有兩個男生在最角落里，其中一個明顯是陪女朋友來的，光顧著玩手機和向女友投食；另一個正站在課桌前，手握狼毫奮筆疾書。

    王芝帶著魏晉走到那個奮筆疾書的男生面前，一路接受著目光的洗禮。

    “這是我們社長，申海?！?/br>
    男生放下毛筆朝他伸出手：“歡迎歡迎?！?/br>
    “啊，你好?！蔽簳x仰頭看著對方。

    ……好高！不是一般的高，是山一般的高，巍峨、堅固、雄壯！魏晉整個人被籠罩在對方的陰影下，顫抖著握住他的大手搖了搖。

    這得超一米九了吧？真的不是哪個籃球隊的走錯了地方？

    “你來得正好，我們社這兩天在籌備一個活動，你也加入吧?！鄙旰Ｉ羁汤渚拿佳壅龑χ?，低沉地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每個人用筆名寫一首詩，到時候貼到校園公告欄上，學校里的人也都可以參與。詩的最下面標上聯系方式，如果遇上欣賞這首詩的人來聯系你，就當交個筆友?！?/br>
    魏晉被卷裹進了一團文學的氣流中，渾身不自在地動了動：“我不懂怎么寫詩?！?/br>
    “沒關系，忠于自己的心情和想法，直抒胸臆就行了?！鄙旰Ｕf。

    王芝在一旁笑道：“社長你示范一下吧?！鄙旰｜c點頭，提起毛筆沉吟。

    魏晉回頭掛著“你搞什么鬼”的表情看向王芝，王芝跟他使眼色，做口型道：“帥吧?！?/br>
    魏晉愣住了，莫非這就是她要介紹的人？要說帥倒也無法反駁，可是這泰山壓頂的威懾力很難讓常人接受??！

    他又轉頭去看申海，正好看見對方凝神斂氣地寫下一行娟秀憂郁的小字：

    昨夜西窗白月落。

    “……”魏晉不知該做什么反應，心在風中凌亂，只見申海沉思了更長的時間，又接了一行：

    兩人皆硬而未做。

    “………………”

    魏晉看看申海，又看看王芝，最后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

    申海用大手摸摸下巴，無聲地念了一遍剛寫下的兩句，似乎滿意了，在旁邊落了款：暗夜滿天星。

    魏晉……已經超脫了。

    詩社活動結束后，王芝跟在魏晉后面走出屋子，連聲問：“怎么樣怎么樣？”

    魏晉轉過頭看看她：“你在開玩笑吧？”

    “怎么是開玩笑呢，申海哪兒不好了，又高又帥還會寫詩?！?/br>
    魏晉竟啞口無言。

    “你仔細想想，論綜合打分，你那直男學長哪樣比得過他。人家寫詩沒準還能哄你開心呢，那數學題能干啥?！?/br>
    “……”魏晉哭笑不得，“不能這樣算吧，就算是男人挑男人也是要看來電的?！?/br>
    “電這種東西說不定多通幾次就來了?！?/br>
    “絕無可能?！?/br>
    王芝苦口婆心：“別這么急著打叉，就當交個朋友，即使這個對不上眼，他還會帶著你認識更多的候選人。我畢竟不是你們圈里人，你總需要個同伴帶帶路才不至于老往直男堆里抓瞎啊?！?/br>
    魏晉回頭一想，倒也十分有道理。

    所以，兩天之后申海主動邀他再去參加詩社活動時，他就沒拒絕。

    這回的活動地點改成了室外，人手一卷雙面膠，把上次社員們寫好了詩的紙片貼到校園公告欄上。

    “別貼得太密，多留一點空間?！鄙砗髠鱽砩旰５膰诟缆?，跟著魏晉就覺得眼前一暗，陽光被擋住了。一雙手臂越過眾人的頭頂，直接將一張灑金大紅宣紙糊到了公告欄最頂端。

    魏晉定睛一看，只見宣紙上用斗筆寫了四個正楷大字：以詩會友。底下還有一行：歡迎全校同學參與。一眼望去筆風渾厚遒勁，端的風雅。

    “社長，這字是你寫的？”

    “嗯?！?/br>
    魏晉很意外：“寫得真不錯啊，為什么不用這種字來寫詩？”他一想到那手嬌羞如花骨朵的小字和那旁邊的落款，就一陣惡寒。

    申海竟然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婆婆mama地說：“你也看見了，寫詩交筆友什么的……會做這種事的九成九都是女生，我一個這么大個兒的男人喜歡摻合進來，總有點兒別扭?！?/br>
    ……這大哥剛才是在扭捏嗎！

    魏晉反思了一下，他不能剝奪身高一米九以上的男人扭捏的權力。

    “所以你就用筆跡和筆名偽裝成女生？”

    “我沒有騙人，他們怎么猜測是他們的事嘛?！?/br>
    魏晉點點頭，開始有點理解對方的行為了?？墒寝D念一想，作為女生寫下“兩人皆硬而未做”這種神一般的句子，豈不是更加詭異！

    他最終沒再追問下去，默默撕了段雙面膠，幫著貼紙片。說起來，這一張公告欄并不陌生，上次他還往上面貼過小羊絨圍巾的尋物啟事。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隔天就看見了小報上的失物招領。

    魏晉心神不寧地轉身又拿了張紙片，努力不讓思緒往那個方向滑去。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振了振，一條新短信。

    “小學弟，來體育館打羽毛球？三缺一??！”

    第13章

    魏晉猶豫了二點五秒。

    “對不起啊社長，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得先走了！”

    “怎么突然不舒服？那你好好休息——”申海轉頭一看，人已經走遠了。

    老是感冒，偶爾鍛煉一下身體也是有必要的。魏晉都走到體育館門口了才想起來給自己這么個解釋。

    羽毛球場地很空曠，只拉了一張網，洛宇和金正恩正在你來我往，他的另一個室友老楊站在一旁觀戰。三個人都只穿了t恤短褲，身上剛出了薄汗。見魏晉走近了，洛宇招呼了一聲，奔到一旁撿起只球拍遞給他：“來來，我們雙打，學弟和我一隊，領導和老楊一隊?！?/br>
    魏晉脫了外套掛到球網柱上，接過球拍掂了掂，他都不記得上次打球是哪一年的事了。

    “你打得怎么樣？”洛宇湊近過來把球遞給他，皮膚散發的熱氣似乎能透過空氣傳給他。

    魏晉眼神閃避了一下：“不太好?！?/br>
    “沒事兒，先熱熱身?！甭逵钫镜轿恢美_架勢，“你發球?！?/br>
    魏晉揮拍時手臂都僵了，生怕連球都碰不著。所幸還沒生疏到自己想象的程度，球順利地飛出了一段弧線，高高地過了網，然后——直直朝著老楊面前喂去。

    “呼”地風聲一響，老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狠狠扣球。

    魏晉根本沒來得及反應，洛宇已經飛撲過去撈了一把，小球在離地咫尺處彈起，輕輕巧巧翻過了網，擦著邊墜了下去。

    “臥槽！”那邊兩位同時沖過來卻救之不及，洛宇大笑著朝魏晉平舉出球拍。

    魏晉盯著遞來的球拍不解，突然靈光一現，也伸出球拍和他清脆地碰了一下。洛宇隨即走回站位，神情自然。

    魏晉的眼前一下子浮現出高中那只籃球架下，瘦高個兒的少年笑得咧出一口白牙，跟隊友猛力擊拳慶祝的樣子。那時明晃晃的強烈陽光曬得整個場地發白，如同過度曝光的相片，有一種躁動而失真的美好。

    “你要打左右還是前后？”洛宇在一旁問。

    魏晉愣愣地回過神，洛宇已經自己做了決定，繞到了他身后：“打前后吧，你管前面。來試試看！”

    這就是照顧魏晉不會打了，說是分前后，其實魏晉前后左右夠不著的球全歸洛宇去救。對面兩人倒是和諧，一左一右各掃門前雪，老楊看來是個中老手，就連金正恩都竟是個靈活的胖子，正手反手打得虎虎生風。這邊一時間只見洛宇滿場飛奔，一個人忙兩個人的份。

    魏晉連著好幾球打到了網上，心中著急，眼見著又一個球飛到右手邊，連忙側跑兩步，伸長了胳膊用盡全力一扣。

    “砰”地一聲悶響，斜刺里沖過來的洛宇捂著腦袋倒了下去，手中的球拍當啷落地。

    “學長！”魏晉大吃一驚。

    洛宇坐在地上沒起身，一手按著額頭，指縫里滲出了一點血。魏晉整個人都嚇懵了，對面兩人也趕緊跑了過來。

    洛宇抬眼看著魏晉，沒什么表情，似乎在忍痛：“脫了?！?/br>
    ……

    魏晉站在原地沒動。

    定了幾秒，才將手伸向毛衣下擺。

    他剛抓著衣擺往上撩，就聽洛宇說：“尼瑪又脫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