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珊給的機票錢余皓還存在微信錢包里，當即給傅立群轉了過去。余皓不放心傅立群一個人，大概知道他在南方一個沿海省的地級市經濟區找了份銷售的工作。

    第133章 求救

    余皓問他工作怎么樣， 傅立群只是簡單答了：“還行， 我開會去了?！?/br>
    余皓“嗯”了聲，掛了電話。晚上回家后， 周昇聽了沒說什么， 有點感慨。

    “這是哥哥第一次找咱們借錢?！敝軙N道， “不容易?！?/br>
    余皓忽然想起也是，傅立群在大學的時候從來不找人借錢。

    又數日后， 林澤朝余皓道：“要么給你做個提前轉正？”

    余皓見林澤這幾天里似乎有心事， 原來是在意這個，忙道：“別！按咱們說好的來吧?！?/br>
    余皓只有點發愁選題， 要不就直接去紅其拉甫采訪做調查算了， 可稿子怎么辦呢？只能讓金偉誠拍下筆記發他， 再在火車上寫好用郵箱發回來……這天他正在總社與責編吵稿子時，忽然又接到傅立群的電話。

    “余皓?！备盗⑷赫f，“那個……你在家里不？”

    余皓：“我在單位，怎么啦？”

    傅立群道：“晚上你回去以后， 幫我把那雙藍色的球鞋賣了吧？”

    余皓：“？？？”

    余皓走出編輯部， 站在走廊里，幾個記者在抽煙， 余皓點了點頭，說：“哪雙？”

    傅立群說：“aj那雙， 藍面白底的。幫我掛咸魚上， 掛個二手，標八成新， 掛個一千二，討價換價別多過十塊錢了，不能讓太多，完了打我銀行卡上吧?！?/br>
    余皓：“哦……”

    那雙球鞋是余皓好幾年前送給傅立群的生日禮物，傅立群讓余皓幫他賣二手……余皓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了。掛了電話以后，他馬上給周昇打過去，周昇接了便道：“在單位等我?！?/br>
    “那是我送他的?！庇囵┑?，“他只有那雙藍面白底！”

    林澤與司徒燁莫名其妙，聽余皓打電話，余皓道：“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周昇道：“陽明介紹過去的工作，不至于啊……不對，一千二，還個十塊錢，不就是1190嗎？糟了，他在哪兒？別是碰上傳銷了吧?！?/br>
    “千萬別是傳銷?！庇囵┌櫭嫉?。

    林澤一聽就懂了，說：“你們朋友去了什么地方？我給你問問?！?/br>
    不片刻，林澤已經從他的信息網中得到了消息，說：“余皓，傳銷。我非?？隙??！?/br>
    余皓過去看，林澤在一個記者群里問了，不少人回答他，答復非?？隙?，南陸市這幾年傳銷泛濫，當地公安與傳銷公司勾結，讓林澤不要去。

    林澤說：“別著急，先好好想想。他人具體在南陸的什么地方，有消息么？”

    “沒有?！庇囵┺哿讼骂^發，開始回憶傅立群朝他說的，他連傅立群什么時候去的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庇囵┑?，“他什么都沒朝我說過?！?/br>
    “聯系最后見到他的朋友?！绷譂烧f。

    余皓沉吟片刻，給岑珊打了個電話，那邊時差六小時，還沒到睡覺時候。

    岑珊一聽便馬上道：“怎么回事？余皓，說清楚?！?/br>
    余皓心想最后一定也瞞不過她，說：“我……嗯，沒什么，最近他心情貌似不大好，你倆元旦見面時，他告訴你什么了嗎？”

    岑珊答道：“我下飛機，他上飛機，我們在機場碰的面?！?/br>
    余皓：“他一月一號就走了？”

    岑珊平靜地說：“對，那天晚上他已經買好了飛機票，在機場等著。我們見面就只有十五分鐘。他就告訴我，想去沿海找陽明，說好二號去報到了，不想改簽，要給領導留個好印象。我送他進了安檢，自己在機場酒店住了一晚上?！?/br>
    余皓：“……”

    岑珊說：“怎么啦？我還想問，他手機是不是換號了？”

    余皓答道：“嗯……好像是，我想去找他，給他個驚喜，陪他玩幾天?！?/br>
    岑珊道：“余皓?！?/br>
    雙方沉默片刻，周昇到辦公室來了，看了眼余皓正在與岑珊通話，頓時色變。

    “你老實告訴我，他到底……”

    “我這邊有點事兒，晚上再給你說?！庇囵┟Φ?，并把電話掛了。

    “你找嫂子了？”周昇道。

    余皓道：“我就想問下，哥哥有沒有提到……”

    周昇道：“你找她干嗎？還通知了誰？”

    余皓道：“哥哥在朝我求助！周昇！現在不是顧忌他面子的時候！”

    周昇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到南陸去，這就是原因，你懂嗎？你讓嫂子知道，你讓他以后還要怎么辦？”

    余皓：“現在已經有生命危險了！所謂的尊嚴和安全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對他來說，尊嚴更重要?！敝軙N說，“余皓，你不懂?！?/br>
    “這次恕我不能認同你，周昇?！庇囵┑?，“你得告訴薛隆，讓薛隆通知他爸媽，這不是咱們能負得起責任的！”

    “我能負起這責任！”周昇道，“你誰也別打電話！”

    余皓看著周昇，兩人一時劍拔弩張起來，司徒燁打圓場道：“先別吵了，找到人最要緊?！?/br>
    余皓出了口長氣，皺眉不語。

    余皓本以為他倆會給對方一點支持與力量，沒想到那天晚上，岑珊只在機場與傅立群見了十五分鐘的面，這十五分鐘里聊了什么，余皓猜不到，唯一可以猜到的是，這次見面應該不會太快樂，說不定只會更難受。

    余皓不住在腦子里搜尋傅立群說過的話。

    “李陽明的媽在打麻將?！敝軙N說，“讓我少管閑事，他家看來是不會管了?！?/br>
    余皓大約從傅立群那里聽過李陽明家的狀況，出柜以后，父母幾乎就不怎么管他，又生了個小的，就當沒有這個同性戀兒子，讀完大學，給他找找關系，換個地方讓他趕緊獨立了事，也不指望他給家里多少錢。周昇用李陽明欠了自己錢當作借口，盤問了半天，對方家長也不知道，沒空理他，讓他找別人問去，李陽明已經快半年沒回過家了，他們也不知道。

    周昇把手機扔桌上，辦公室里四人都沒有說話。

    陽光從窗外投進來，周昇稍稍翻轉手腕，手腕上佩著的金烏輪折射陽光，投在余皓眉眼間。

    “現在開始，聽我的?！敝軙N那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場。

    “行行！”余皓道，“聽你的！”

    余皓有點生氣了，林澤給他一個眼神，示意冷靜點。

    “我得想辦法找到他?！庇囵┱f，“阿澤，我需要你的協助?！?/br>
    林澤道：“去吧，手機聯系?！?/br>
    余皓馬上收拾東西回家，周昇打電話給公司請假，說了情況，那邊倒是很隨和，讓他別著急，需要的話公司里頭可以按時間付費幫忙。

    家里，周昇叫了外賣，低頭看手機。

    “你不懂，余皓?！敝軙N說，“對哥哥來說，這次過去，已經是拿他最后的一點尊嚴去賭了，沒的剩了。你通知學院，通知他家里，告訴嫂子，你只會讓他成為一個笑話！從南陸帶他回來不難，難的是在這以后，你要讓他怎么辦？！”

    余皓道：“我懂，我比你更清楚，可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

    周昇有點累，似乎已經不太耐煩與余皓解釋了，余皓卻道：“他能扛??！他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堅韌！我相信他能起來！他的這種絕望我全經歷過……”

    周昇道：“他不是你！一個人要是真能面對什么都爬得起來，你還會有那天么？”

    余皓只得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吵不過周昇，與其說吵不過，不如說周昇確實比自己看得更透。

    這時林澤的消息來了。

    余皓翻了下林澤發給他的目的地的情況介紹，那是別的記者給過來的資料，南陸地區傳銷盛行已有近十五年的歷史，當地政府與傳銷組織內部勾結，盤根錯節，局勢相當復雜。

    而且更麻煩的是，這些傳銷公司還大多合法，當地既依靠傳銷公司拉動gdp，又為他們提供保護傘。

    林澤又給他截了個群里的圖，上面是一群活躍的記者在討論。

    【你要去搗他們的老窩？】

    【男神，不要這么想不開好吧?！?/br>
    【別人打官司都能告死你，這些機構全是合法的流氓，千萬當心?！?/br>
    余皓看了那截圖，林澤又發給他幾家有關大的“直銷公司”的稿子，都是記者寫過以后被按下來的。

    【你不要把他們想成違法組織?！苛譂山o余皓發來消息，【這幾家公司完全合法，至少表面上合法。你說他限制員工人身自由，他告訴你這是培訓時的封閉式、軍事化管理，員工簽過合同。你說他們打人，他說這是私人糾紛，和公司沒關系。況且現在許多公司內部也不打人了，只把你關著給你洗腦?！?/br>
    【你從經營模式上質疑他，可別人有產品?！苛譂烧f，【全以醫藥與保健品當幌子，讓員工拿了這些糊精勾兌的東西去發展下線。這和電池廠不一樣，出發之前，一定要想清楚?！?/br>
    余皓再看周昇，周昇簡單地“嗯”了聲，兩人都在思考。

    黃霆也開始在群里發消息了，他忙了一天還沒吃上飯，問他們：【立群被洗腦了沒有？】

    余皓：【我覺得沒有?！?/br>
    黃霆：【你想救他一個，還是救被關著的所有人？】

    這些余皓都沒想好，周昇叼著煙，替他答了：【先把哥哥帶回來，然后能救一個是一個，除了把我兄弟帶進傳銷窩的那小子?！?/br>
    陳燁凱：【通知學院了么？】

    周昇：【沒有，這事兒我說了算?！?/br>
    黃霆：【你負不起這個責任，傅立群的身份現在還是學生，你一定要盡快通知院方與他的家人?！?/br>
    陳燁凱：【院方做不了什么，我支持周昇。只是，你確定他會跟著咱們回來？】

    這個“咱們”頓時透露了不少消息。

    余皓答：【我確定?！?/br>
    周昇：【不確定?！?/br>
    這兩條消息是同時發出去的，周昇抬頭，看了余皓一眼，把消息撤回了。

    陳燁凱：【行，你倆拿主意吧，隨時喊我一聲?！?/br>
    黃霆：【我強烈建議你和傅立群的父母溝通，你們現在得想方設法尋找線索。等他下一次給你打電話，再要錢時，看能不能問出在哪兒，我會盡量為你們提供幫助?！?/br>
    歐啟航：【我問到了一點消息，你們看這個文檔?！?/br>
    群里，歐啟航發了個word出來，把傳銷公司所在的區域大概都標記了，每家公司大致的名字和掛牌經營范圍都有，余皓開始還以為這些公司就是關人、打人、逼著員工要錢的地方，這么看來，一個個全是有正經經營范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