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聲淹沒了整個競技場，余皓側頭看了眼撒旦，再看場上，走向自己，帶著明朗笑容的周昇。

    余皓從夢中猛地醒來，看見周昇拉開了窗簾，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雪后北京城絢爛的朝陽。

    “你……”

    周昇吹著口哨，神采飛揚地朝余皓笑了笑，徑自去洗水槽里的鍋。

    余皓道：“喂！”

    周昇：“又要交配？”

    余皓笑了起來，抱著被子，看了眼手機。

    “你真不走了，對吧？”余皓道。

    周昇：“時間有限，沒空拌餡兒捏點心了，湊合著吃點速凍的吧，過幾天咱們再在家里包餃子?！?/br>
    周昇從冰箱里拿出燒賣、奶黃包等點心，給余皓蒸早餐吃，拿出手沖咖啡壺和濾紙放桌上，示意余皓自己沖。居然連這個都買好了，余皓已經很久沒自己沖過咖啡了，當即去洗漱，在廚房的小吧臺前沖兩杯咖啡，就像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清晨。

    “你今天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庇囵┑?，“我總懷疑你又在騙我，不能離開家門一步?！?/br>
    周昇洗過碗，蒸鍋水開，他把速凍食品放進去蒸，說：“你把我身份證銀行卡藏起來不就好了，還怕我現在去坐飛機嗎？”

    余皓一想也是，于是去搜周昇的身份證和錢，全收好，周昇拉高腳椅過來，開手機，拿了張紙，坐在廚房里開始算生活費。余皓趴在旁看，電話來了，顯示“老白眼狼”。周昇只是一瞥，便道：“拉黑吧?！?/br>
    余皓點了個免提接了。

    “余皓?！敝軄泶旱?。

    余皓道：“周總，你鵝幾正在我手上?！?/br>
    周昇：“……”

    余皓：“上回的條件考慮得怎么樣啦？木有報警吧，大家都系聰明人，我雞道你一定懂的啦?！?/br>
    周昇一臉壞笑地開始拿白紙折飛機。

    “你讓他接電話?！敝軄泶旱恼Z氣很平靜。

    余皓：“我用我的人格擔保，他現在絕對安全。你把錢和股份交出來，就能見到他?！?/br>
    周昇終于忍不住了，笑得趴在吧臺上，又拿著紙飛機，瀟灑地朝余皓一扔，余皓敏捷接住，扔回去，和周昇就像倆小孩般，什么都能玩。

    “余皓?！敝軄泶赫f，“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欺騙了他?！庇囵┙K于正色道，“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犯下的最為惡劣的行徑，周總，你不誠實?！?/br>
    “我怎么欺騙他了？”周來春頓時勃然大怒道，“我哪一句說的不是實話？！”

    余皓冷冷道：“那天你說‘你真想為自己的人生做主。就靠自己的能力證明?！冻隽诉@么多努力，該做的全做了，你呢？你給過他為自己人生做主的機會嗎？”

    周昇揭蓋，把蒸餃、燒賣、奶黃包裝盤，打開電飯鍋，舀皮蛋瘦rou粥。周來春那邊罵了句臟話，余皓卻道：“這談判吹了，我們再也不會相信你，你缺乏生意人基本的素質，周總，你不誠信！”

    “余皓，你簡直狂妄到沒邊兒了！我從來就沒有答應過你什么！”周來春道，“你讓周昇接電話！”

    余皓道：“別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現在又想打擦邊球？當初你話里話外就是這意思！”

    周昇臉上現出“臥槽”的表情，朝余皓豎了個大拇指，把油在平底鍋里抹平，打蛋，煎蛋。周來春終于氣急敗壞地罵上了，開始人身攻擊余皓，余皓卻自動屏蔽了他，冷冷道：“你罵，讓你釋放下情緒，罵完我就拉黑了，你請便吧?！?/br>
    周來春那邊反而不說話了。

    余皓等了兩分鐘，周來春當即氣得掛了電話，結束。

    周昇把早餐擺上桌，從冰箱里拿出一小瓶美極鮮味汁給余皓蘸煎蛋，說：“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么嗎？”

    余皓現在相信周昇不會回去了，雖然被周來春罵到“你這小畜生”時有點不爽，但總體心情還是相當好。

    “什么？”余皓看桌上的早餐。

    “你知道我心里想啥?！敝軙N撕奶黃包底下的紙，自顧自道，“我沒說出口，要么說不出口的話，你都懂，沒人比你更懂我了?！?/br>
    余皓道：“有時也不全是?！?/br>
    “唔？”周昇觀察余皓。

    “那天我看見你在準備演講?！庇囵┬Φ?，“我想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可能就會失去你了?！?/br>
    周昇輕松地說：“我也感覺到了，你說，你快不認識我了?！?/br>
    余皓與周昇都沒有再說下去，周昇把奶黃包放在余皓手里，兩人對著這燦爛的晨曦，開始吃早飯。

    “我待會兒還想去單位一趟?！庇囵┱f，“把專題整理下。老板娘只幫我修圖，稿子還得我自己寫?！?/br>
    “去吧?！敝軙N無所謂地說，“我找凱凱，順便去他大學看看。中午過來找你吃飯?！?/br>
    余皓道：“多穿點兒，外頭太冷了?！?/br>
    今天北京化雪，確實非常冷，司徒燁與林澤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在辦公室里烤那個半死不活的暖爐，凍得直哆嗦。

    “怎么又來了？”林澤道，“不是給你放三天假嗎？”

    余皓道：“我把稿子整理下，反正過幾天也得寫……好冷啊。你們不也從來不放假嗎?！?/br>
    林澤哪怕周末，也會每天都來辦公室。

    “好冷?！彼就綗畹?，“要么我們來唱歌取暖吧。一二三！我要，你在我身旁……”

    余皓：“我要……看著你梳妝……”

    “都怪這夜色，撩人的瘋狂，我要唱著歌，默默把你想……”

    一首歌唱完，更冷了，余皓的手機都自動關機了。

    “好冷啊?！彼就綗钆c余皓一起哀嚎道。

    “這日子沒法過了?！彼就綗钣终f。

    林澤道：“干活兒吧……報銷還沒下來呢。余皓什么時候走？”

    “不走了?！庇囵е夭蛔〉男θ莸?。

    林澤：“哦？”

    余皓：“嗯?！?/br>
    司徒燁：“哦……”

    余皓懷疑兩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司徒燁道：“畢業論文呢？”

    余皓道：“論文還是要寫的，改天我問下陳老師，能不能讓他在北京帶我寫，這樣只要回去答辯就行了?！边@是早上他與周昇商量的結果。

    “紅色的憤怒小鳥呢？”司徒燁一邊修照片，一邊問道，“準備和你一起北漂了？”

    余皓接上錄音筆，導入采訪錄音，心想你居然給周昇起了這么個外號，然而想到周昇的眉毛確實有點像游戲里那只紅色的憤怒小鳥，忍不住又當場爆笑。

    司徒燁起外號的本事簡直一絕，很有文學大家的比喻風范，給副總編起外號叫派大星，還把余皓比作那只黃色的憤怒小鳥，買了一堆扣章，一人一個，別在相機包上。

    “他準備先在北京找份兼職，”余皓說，“賺點生活費，再認真復習，考北京這邊大學的商學位研究生?！边@也是早上他與周昇商量的。

    “考五道口技術學院吧?！绷譂善沉擞囵┮谎?，說，“如果你對他的描述沒有粉絲濾鏡的話，他應該能考上?！?/br>
    余皓道：“我再和他商量商量……”說著戴上耳機，開始改語音轉文字后亂七八糟的方言稿子。

    “余皓?！彼就綗钔蝗徽f，“你……認識這個人嗎？”

    余皓努力辨認著奇怪的方言，林澤皺眉，帶著詢問神色，司徒燁抓著個橡皮擦，眼睛盯著屏幕，側頭端詳照片。

    余皓挨了橡皮擦一擊，驀然回過神，司徒燁道：“你過來看看？”

    他用鼠標滾輪把照片放大，余皓滿頭問號，那是十月底的一次采訪照片。照片內容是一張街景，余皓已經忘了自己要采訪什么了，似乎是一起聚眾吸毒，在一個高檔小區外拍的。

    照片中有個長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在人群里看了眼鏡頭。

    “不認識?！庇囵┑?，“怎么啦？”

    司徒燁端詳那人，現出疑惑表情，說：“你再看下這張?！?/br>
    不管是手機還是相機，余皓經常有碰上這種無關人等偶爾看了眼鏡頭，入鏡的情況，司徒燁則常教他如何把一些看起來很奇怪的要素給裁出照片外去。

    余皓：“？？？”

    司徒燁調出相隔一個多月的十一月份的照片，滾輪放大，說：“看這個人?！?/br>
    余皓莫名其妙，他的相機像素極高，放大以后許多細節看得一清二楚，這張則是遠處開過的一輛車搖下了車窗，出現了一個側臉。

    “你覺得這是同個人嗎？”司徒燁朝余皓問。

    司徒燁自己也不能判斷，余皓瞬間心里發毛，說：“不會吧！老板娘！這是什么意思？你別嚇我??！”

    林澤被說得也有點心里發毛，道：“什么人？我看看？”

    林澤過來看了，說：“就是一張路人臉吧，你是不是修圖修傻了?！?/br>
    “嗯……”司徒燁端詳照片。

    林澤：“看發際線，這里明顯不一樣！”

    余皓：“還好還好?！?/br>
    “什么東西？”周昇的聲音在背后道。

    三人頓時狂叫起來，周昇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拎著四份便當，分給林澤與司徒燁。

    “哦?！敝軙N看完照片后沒有任何評價。

    余皓道：“不是一個人。老板娘，你有時候的思維也真是夠詭異的?！?/br>
    “嗯……”司徒燁歪著頭，說，“我有時候總忍不住給背景里的人玩連連看，想消掉一些?！?/br>
    余皓：“……”

    周昇今天穿著松松垮垮的牛仔褲，厚外套，戴著頂紅黑帽子。大家對他出現在這辦公室里似乎半點也不奇怪。

    “真夠冷的?！敝軙N說，“還是搬個炭爐燒燒吧?！?/br>
    余皓道：“別了，忍著吧，我可不想用這種方式上明天自己報社的頭版頭條?！?/br>
    林澤道：“我找總社申請做小范圍裝修了，否則冬天撐不過去?！?/br>
    “找了份工作?！敝軙N說，“下午去面試?！?/br>
    “做什么？”余皓道。

    “商務咨詢?！敝軙N說，“黃霆介紹我去的，這家咨詢事務所和他們有合作。那天飛機上，我把來北京的事兒，我剛說了個開頭，那家伙就讓我給他簡歷，拗半天拗不過，只得給了，這才兩天就讓我面試去?！?/br>
    余皓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