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坭見過他好幾次，這名警官也令她覺得靠譜，他仿佛能看穿她的內心。黃霆坐下來就說：“怎么？小姑娘想清楚了？”

    施坭終于把話都說出來了，余皓原本以為她會哭，紙巾都準備好了。沒想到施坭卻異常地堅強，聽了個開頭，黃霆便拿出錄音筆，帶著詢問的目光看施坭，施坭便點了點頭?；ǚ靠Х葍热松倭嗽S多，環境也變得安靜了，施坭講述了大致經過，余皓與周昇幾次都有點不忍再聽下去。

    直到最后，施坭講述結束，黃霆說：“你自己決定，什么時候，帶你去醫院做鑒定?！?/br>
    施坭說：“就現在吧?！?/br>
    余皓擔心的事全部都沒有發生，黃霆馬上聯系了附近醫院，開車帶施坭到醫院做了個檢查，輕車熟路就進去了。不知不覺，已是黃昏，一名溫柔的女醫生與施坭低聲說了幾句，便帶她進去檢查，余皓與周昇則在外頭等著。

    檢查的時間非常漫長，余皓小聲問：“今天晚上怎么辦？”

    “聽黃霆的?！敝軙N說，“讓他安排?！崩^而打了個呵欠，說：“一到冬天就只想睡覺?！?/br>
    周昇與余皓今天都過得很累，精神里的那根弦始終緊繃著，尤其與施坭交談時，始終全神貫注觀察她的情緒，措辭也非常小心，就像打了一場仗一樣。

    周昇說：“你注意里頭，我睡會兒?！闭f著橫躺在長椅上，枕著余皓的大腿，余皓把外套蓋在他的身上，側頭朝里面看。

    周昇一開始睡覺，就仿佛有人喊出一二三般，滿身的氣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睛一閉，當即變成了個略顯稚容的大男生，眉骨上那道淺淺的疤也淡了許多。

    余皓昨夜醒了一次，又做了整夜的夢，當即也困得不行，卻不得不強撐著，等施坭出來。然而睡意不斷襲來，令他上下眼皮直打架，便埋著頭，保持坐姿，一手搭在周昇胸膛上，正要入睡時，突然收到了陳燁凱的短消息。

    【不在寢室？】

    余皓下意識看時間，才六點，不應該查寢啊，忙回復陳燁凱消息，告訴他自己和周昇剛復習完。

    【圣誕節，本來想找你晚上一起吃個飯，順便問你點事兒?！?/br>
    這時候施坭出來了，余皓忙回頭，施坭眉頭深鎖，說：“保姆告訴我爸了，她說我今天一整天都沒回家，怎么辦？”

    余皓接過施坭的手機，沉吟片刻，他不大會騙人，這時周昇醒了，說：“我發你一張圖，你就說在對面的商業街，給他買新年禮物，讓他挑一件?！?/br>
    黃霆拿了檢查報告出來，看了三人一眼，說：“走，一起回去，立案寫筆錄?！?/br>
    余皓知道這份檢查報告一定非常有用，黃霆又找了個女警，三人跟著做完筆錄后，便讓她去加急作為要案處理，晚上還得開會。

    “晚上住哪兒？”周昇說。

    “回家住?！秉S霆說，“用家里座機給他打個電話，就說已經回去了?！?/br>
    “可我……”施坭有點猶豫，問，“你晚上能來我家睡嗎？”

    余皓征求地看黃霆，黃霆說：“這事兒，我們管不著，是你們私下的約定?！?/br>
    “我陪你吧?！庇囵R上說，“今天晚上我睡你家客廳?！?/br>
    黃霆說：“坭坭，你留在家里，哪兒也別去。把家門鎖上，我會查到他的航班，順利的話，明天通知你舅舅和舅媽過來。后天一早，我們在機場蹲他，下飛機以后先帶回所里，從這一刻起，你就安全了?！?/br>
    聽到這話，三人都松了口氣。

    周昇說：“后天我也去機場?！?/br>
    黃霆想了想，沒答應，只道：“再說吧?！?/br>
    “咱們把這盒巧克力吃了吧?！庇囵┏┷枵f。

    施坭拿了一塊，周昇拿了一塊，余皓也拿了一塊。黃霆自然知道余皓的意思，只擺手，說：“這是我的本份，留著吧。這幾天里，手機務必保持開機，隨時聯系?！?/br>
    第17章 查寢

    離開派出所時，余皓單獨留下，朝黃霆問：“這案子能判嗎？”

    “你應該是沒事兒了，回頭開會，我一起把情況說清楚，不能再冤枉你。前提是施梁承認罪行……”

    “我說她的案子?！庇囵┛扌Σ坏玫溃骸拔疫@個算啥？”

    “不好說?！秉S霆如是說：“醫療報告是個很有力的證據，但無法指證就是她爸爸的行為。得等檢察院提出公訴，施梁這個人非常狡猾，如果一口咬死不認，外加厲害的律師，案子會膠著很久?！?/br>
    余皓皺眉思考，黃霆道：“現在咱們只能保護好她，余皓，我強烈建議你不要上她家住這一晚上……”

    余皓打斷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讓她先安下心，不會住到她家去的?！?/br>
    余皓知道施坭現在充滿了強烈的不安全感，甚至對警察也未曾完全相信，恐怕事情會有反復，而且他始終擔心著夢境世界里的魔眼。

    “而且坭坭家萬一有監控的話……”余皓說。

    “沒有監控?！秉S霆說：“這一點我非常確定，否則也不會在你那件事上來回糾纏這么久?！?/br>
    余皓想了想，又問：“保姆呢？”

    黃霆說：“她家保姆只有周一與周四兩天在，明后天都不會來?！?/br>
    那……魔眼到底代表著什么？保姆嗎？余皓始終思考著。

    “總之，你好好開導她，明天晚上，我會讓同事過去陪她住一晚上，等后天。我們只能扣住他二十四小時，如果她愿意與施梁對質，情況也許會有進展……”

    余皓打斷道：“她不想再見到他，在不見面的情況下，能判么？”

    “這是一起刑事案件?！秉S霆壓低了聲音，嚴肅說：“不是民事糾紛，證人缺席的話，將會失去一定的力度，我理解你想保護未成年人，但開庭的時候，她最好能到?！?/br>
    周昇在餐廳前等位，叫到位了，便朝余皓喊了聲。

    “你盡量做一下她的心理工作，目前來說，她對你最相信?！秉S霆又說：“我讓同事去她家過夜，她始終堅持，要你陪她回去，否則她不回家。她的防備心一直很重，現在你說什么，她都愿意聽，愿意考慮?！?/br>
    “說得容易?！庇囵╇y得地抬了次杠。

    黃霆卻笑了起來，摘下帽子，端詳余皓。

    “你是個治愈系的小伙子?！秉S霆說：“榮耀治療玩得怎么樣？加入我們戰隊吧？”

    余皓：“……沒空，期末考！”

    “勞逸結合嘛?！秉S霆說：“你們班主任正缺個奶，回去練練?！?/br>
    周昇又喊：“哎！余皓你做什么？！給我快點！”簡直像個炸毛的大猴子。

    余皓只得匆忙過去與他匯合，施坭已經在餐廳里等著了，余皓與周昇簡單交換了下消息，周昇倒是理解的，說：“我想想辦法?！?/br>
    余皓說：“我在她家樓道里睡一晚上也可以?！?/br>
    周昇說：“哎別傻了，包我身上，待會兒說?！?/br>
    吃飯時施坭心情很沉重，余皓能看得出，她對未來充滿了焦慮，周昇則一直在發微信，余皓想了想，和施坭聊起了英國文學，把施坭的注意力成功轉移了。結賬時，周昇朝施坭說：“坭坭，我想了下，還是別讓余皓住你家，今天在外頭住吧，我開兩間房，你睡一間，我和余皓睡一間?！?/br>
    施坭想了想，明白周昇的意思，讓家庭教師睡自己家，萬一被人知道了也不好，于是說：“要不我還是回家睡吧，我怕他打家里電話?！?/br>
    余皓看了眼周昇，周昇說：“也行，我正好省一間房的錢，明天一早起來，我倆就上去找你，帶你去游樂場玩?！?/br>
    施坭：“真的？！說好了！”

    周昇道：“當然，我答應的事兒，無論如何也會辦到?！?/br>
    余皓與周昇在酒店前臺開房，這家酒店就在施坭家樓下，開好房后，周昇摸手機付款時，看見微信里一大堆消息。

    “查寢了，我得回去一趟?！敝軙N馬上說。

    查寢？！余皓頓時抓狂，怎么在這個時候查寢？差點忘了陳燁凱也是新官，新官上任三把火，雖然大家都夜不歸宿，可陳燁凱萬一要嚴肅處理，鐵定是得挨罵的。

    周昇說：“十點熄燈前，他會從四號樓開始查，我一回去馬上進你寢室，蒙著被子睡覺，一查完你們寢室，我就飛奔回我寢室去?！?/br>
    “這……”余皓只得說：“好吧?！?/br>
    “西優——”周昇展開了飛一般的速度，跑向地鐵站。

    余皓：“……”

    施坭反而樂了起來，站在酒店大堂笑了半天，余皓突然被她情緒調動，也笑了起來，兩人相視而笑，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施坭：“你送我回家吧?！?/br>
    余皓：“行?！?/br>
    余皓收好房卡，帶施坭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施梁在天花板的吊頂裝了一排藍燈，原意也許是偏重現代感風格，打開時卻照得整個家里一股寒意。

    “我先洗個澡?！笔┷枵f：“你等等我，我還想和你說說話?！?/br>
    施坭去洗澡，余皓靠在沙發上，仍在思考魔眼，這家里真的沒有監控么？會不會藏在什么隱蔽的角落里？但既然黃霆說了，想必他經驗老道，有監控也瞞不過他。

    施坭洗過澡后散著長頭發，穿著睡衣，就像一只香香軟軟的小動物，找出兩瓶酸奶，一瓶給余皓，一瓶自己喝，再拿出早已藏起來的香薰蠟燭點著。

    余皓躺著看她，眉頭微微擰著，兩人一時無話，施坭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坭坭，你有喜歡的男生嗎？”余皓問。

    施坭咬著吸管看余皓，搖搖頭。

    余皓笑著說：“那女生呢？”

    “鹿瀟瀟?！笔┷璐鸬?。

    余皓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卻無意中分享了施坭的秘密，施坭想了想，說：“你呢？有喜歡的男生嗎？”

    “??？”余皓驚了：“你……”旋即轉念一想，現在小女孩眼睛都很尖，說不定看出來什么了。

    “我爸告訴我，你們輔導員說的?！?/br>
    余皓有點兒惱火，皺眉道：“薛老師？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施坭只是幾句話，卻交代了很大的信息量，余皓據此推測，輔導員多半找他寢室的人問過話，而他只告訴過上鋪的室友，因為室友也是gay。而為什么輔導員會朝施坭的爸爸透露學生的隱私，也許是因為施梁還想給自己羅織更惡心的罪名，輔導員才不得已把自己的性取向說了出來。

    “周昇是你男朋友嗎？”施坭又問。

    余皓說：“他直男，直得跟電線桿一樣的?！?/br>
    施坭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咱倆都是苦命的人?！?/br>
    余皓本想說你還小，性取向尚未確定，話到嘴邊卻改口打趣道：“愛情會來的?！闭f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了將軍的話。

    “希望吧?！笔┷栌悬c傷感地說，旋即又問：“你是攻還是受？”

    “呃……”余皓尷尬了，說：“我沒談過，不過我覺得我是攻，你覺得呢？”

    “嗯?！笔┷枵f：“瀟瀟說你像個鄰居家的大哥哥受，她最萌你這種了?！?/br>
    余皓心想現在的小學生也太懂了，自己讀小學的時候簡直稀里糊涂的。

    “要我幫你向周昇表白么？”施坭又說：“直男也可以掰彎啊?！?/br>
    “我走了，你去睡吧?！庇囵┛扌Σ坏玫溃骸叭思矣信笥?！不要瞎cao心了?！?/br>
    “最后一個問題?！笔┷枵f：“你為什么愿意幫我？”

    “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庇囵╇S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