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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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豬毛和黑蛋天天在山上轉悠,后來開學了只要一放學就去轉悠,誰也不知道他們轉悠什么。 他們在山上撿了各種石頭回來,紅的黃的綠的黑的,一個個擺在顧老太面前。 “奶,能給我一毛錢不?”,沒有五毛,一毛行吧? 顧老太淡定地掃了掃那石頭。 “孫子,你當奶是傻子???” 石頭也能賣錢? 別逗了! ~~~~~~~~~~~~~~~~ 麥假結束,重新上學了,玩瘋了的小孩子們又回歸了往日讀書的日子。蜜芽兒依然每天放學做作業,也會每天聽廣播,但是除此之外,她有了最大的一個心事,那就是悄悄地檢查下自己娘的復習情況。 有時候童韻忙生產大隊的事,也忙家務,就沒有復習,蜜芽兒就開始故意拿著一本書念叨了:“又得學習了,我得好好做作業,將來考大學?!?/br> 童韻本來想躺下歇歇,可是看看蜜芽兒那勤快的小樣子,自己也笑了。 “蜜芽兒還要看書,那我也看一會吧?!?/br> 于是點上了煤油燈,剪剪燈火,母女兩個湊在油燈下繼續看書了。 就在蜜芽兒悄無聲息的鞭策督促下,童韻倒是把課本上的知識復習得差不多了。蜜芽兒暗地里偷偷看了下自己娘做的練習題,倒是還可以。 努力地回想了下,她約莫記得好像之前大家覺得好玩,還看過幾眼1977年的高考題,大部分她都忘記了,只有幾個印象深刻。 作文題目是:1在沸騰的日子里 2談青年時代。兩個題目任選一個。 還有一個好像是談讀詩感想,題干給的是領袖的《七律 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 她暗中引導著,就說自己在廣播中聽到的題目,故意去問童韻,童韻想了想后,便說了下自己的感想。 這就夠了。 蜜芽兒想著第一次高考,大家都被打個措手不及,自己娘事先準備了,并且在這些理解和思維發揮型題目上有了充足的思考準備,到時候可以節省很多時間,又是個聰明的娘,考試應該沒問題吧? 不過在這么cao心之余,她也開始想自己爹的事。 那個爹啊,怎么就不想著也參加高考,而是選擇賣力氣好好干活呢? 這這這……哎,娘要是考上了,他是不是也得跟著進城??? 蜜芽兒這么一想,又開始琢磨如果爹跟著進城,到時候能在城里干個啥?要不然一個男人家跟著自己的媳婦進城,如果沒什么買賣的話,怕是要被嫌棄的。雖然說自己娘不會嫌棄爹,可時候一長,就是自己姥姥姥爺那里都有些說不過去吧? 如此想來想去的,時間就到了1977年10月21日。 這一天,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都以頭號新聞發布了恢復高考的消息。蜜芽兒時刻在守著收音機,是第一個聽到這消息的。 她一下子激動得站了起來。 為了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她只知道約莫是這一年,具體哪天怎么可能知道,現在終于等到了,不用每天守著戲匣子了! 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顧家所有的人,顧家頓時沸騰了。 顧老太愣了老半天后,終于說:“報,咱們都得報名!” 這顧老太一拍板,大家都吃驚不小,又期待又忐忑,畢竟這高考怎么考試,自己放下書本這么多年過去的知識還會不會,都是一個問題。 然而顧老太就是堅持:“這是一個機會,十一年了,終于又重新高考了,是你們唯一鯉魚跳龍門的機會。不要想著你們也許不可以,不試試怎么知道呢?難道你們想一輩子留在農村里,面朝黃土背朝天?” 她的這一句話,讓大家伙陷入了深思。 除了縣城里的顧建章外,顧家的其他四個兒子,不是初中畢業就是高中畢業,當年都是學習不錯的,可惜除了顧建章,其他人都留在了農村。 現在有了這個機會,算是給沉悶的屋子透出了一點光亮。 陳秀云忽然來了一句:“我看行,考!大家都考!” 她這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馮菊花咂舌:“你也考?” 陳秀云一聽,噗地笑了;“我考個屁啊,我小學四年級就不上了。我是說,咱家上過中學的,都去考!” 馮菊花也笑了:“我也不行,我就上到小學二年級,現在墩子課本上的字我都認不全了?!?/br> 聽了這個,顧老太清點了下家里的人,又逐個問了意思,顧建軍初二就不上了,當初學習一般,不愿意考,顧建民當初學習好,有興致考,顧建黨和顧建國想考,童韻也考。 最后一清點,顧建民,顧建黨,顧建國,童韻,一共四個人考。 顧老太點頭:“我老早就說過,咱們這個家如果將來分了家也就罷了,只要不分家,大家伙都是一個家里的,不分彼此?,F在建民建黨建國童韻想參加高考,建軍秀云還有菊花,你們平時就多干點活,支持他們參加高考??墒悄亍?/br> 她又望向建民建國童韻幾個:“你們以后無論是誰,如果能考上大學,發達了,必須全力提攜家里的兄弟?!?/br> 要知道,老大顧建章至今還得向家里貢獻錢呢。 這是沒辦法的,家里的人多,哪個發達了就得提攜家里的,不能說一個人跑到城市里享福去,扔下其他兄弟不管。畢竟你能發達,有自己的努力,也有其他人的犧牲,那都是全家努力往上拱才拱上去的。 大家伙聽了,自然是連連點頭稱是。 于是從這天起,顧建黨兄弟幾個并童韻每天晚上都是挑燈夜戰,開始的時候大家各讀各的,可是后來大家伙發現,總有些知識點實在是太長時間沒接觸,都快忘光了,而童韻因為最近一直在復習,比他們要強多了。 最后大家伙一商量,干脆都到堂屋里來念書,有啥事兒請教童韻。 童韻見此情景,也就當仁不讓,成了兄弟幾個的半個老師。一家幾口子都在那里熬夜讀書,正所謂破釜沉舟,拼他個日出日落,背水一戰,干他個無怨無悔! 而與此同時,劉瑞華也迎來了一個讓她這輩子無法忘記的日子。 她爸爸的罪名,沒了。 曾經扣著的大帽子被摘去了,她爸爸沉冤昭雪,也被分配了房子,重新回到了醫院工作。 劉瑞華聽到這個消息,哭得不能自已,跑過去和童韻說,和莫暖暖說。 姐妹幾個都為她高興,童韻還特意和顧建國商量了下,從供銷社買了一點酒和零食,姐妹幾個喝了個痛快。 “十年啊,十年!”劉瑞華抱著童韻大哭不止:“這十年,我的青春,我的夢想,我對這個世界的期望,我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再也不用掛那個牌子了,童韻你知道嗎,我不喜歡,我不喜歡,我一點不喜歡掛那個牌子!” “十年,我受夠了,我累了!可我現在終于能摘掉那個牌子了!我可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掉做人了??!” 童韻抱著大哭的劉瑞華,拼命地安慰:“沒事,這都過去,這不是過去了嗎?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了,回城市里去,重新過以前的日子!” 莫暖暖抹抹眼淚,哭著說:“對,這不是放開高考了嗎?咱們參加高考吧,一起參加高考,咱們上大學,考上大學,咱們的日子就不一樣了?!?/br> “好,我們一起努力!” 大哭一場后,三個患難與共的姐妹緊緊地抱在一起,相約一起努力,考上大學,為了將來美好的生活而奮斗。 劉瑞華明顯是喝多了,喝多了的她突然大聲地朗誦起了當年最愛的那首詩 “海燕叫喊著,飛翔著,像黑色的閃電,箭一般地穿過烏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飛沫。 暴風雨!暴風雨就要來啦! 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閃電中間,高傲地飛翔;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童韻望著劉瑞華激情昂揚的樣子,眼里開始模糊,她覺得她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劉瑞華,那個無所畏懼爽朗大方總是說說笑笑的劉瑞華。 ~~~~~~~~~~~~~~~~ 1977年那一年,對于蜜芽兒來說,發生了太多的大事。 也許是這些大事在腦海中銘刻得太過深重鮮明,以至于這幾件大事之間的一些細碎小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記得,那一年,劉瑞華老師面帶紅光地走進教室,精神飽滿地給他們上課,感情充沛地給他們念起那篇《巴特找小羊羔》:“放學了,巴特在回家的路上,聽見咩咩的叫聲。他東找西找,在一條小溝里找到一只小羊羔……” 那個聲音,清朗充滿活力,就那么一直在她耳邊響起,以至于好多年后,當她回憶起自己小時候,依然能記起那段課文。 與此同時,另一個事則是莫老師給大家發寶塔糖,五顏六色的寶塔糖,一人一個,說是大家必須吃。 有的人高興地拿起來吃,也有的納悶地打聽這是啥好日子,怎么學校竟然發糖吃? 不過蜜芽兒知道,那是寶塔糖,寶塔糖是政府統一組織發給大家的,是去蛔蟲的。 聽說第二天有同學竟然拉出來一條細長的蟲子,這件事一傳,小朋友們不免有些害怕,有的甚至要求再吃一個寶塔糖。 這些記憶,深深淺淺,就印在她的記憶中,揮之不去。 而在寶塔糖后沒多久,就是那件改變了無數人的人生方向的大事了。 那件大事,卻不是1977年的高考,而是發生在清水縣大白公社的那一場的大雪崩。 誰也不知道這場大雪崩到底怎么引起的,但是就在那天夜里,緊靠著大白公社的那座山突然產生了嚴重的山體滑坡,緊鄰著各生產大隊的那連綿山峰上,積雪順著山坡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生產大隊的田地道路,甚至有些房屋也被完全摧毀掩埋,整個譚合公社通往清水縣城的道路完全被大雪流沙封死了。 譚合公社,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這件事對于大北子莊生產大隊的人來說,自然也是一場災難,眼睜睜地看著已經要冒出苗的麥子就這么被積雪覆蓋掩埋,眼睜睜地看著大雪堵塞了通往別處的道路,大北子莊生產大隊成為了一座孤島。 大家伙嚇壞了,有人哭喊,有人跌坐不起,也有人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更有那老太太老爺爺的,嚇得跪在那里直接喊老天爺饒命啊。 而相對于這些人的恐懼驚惶,那些知青們和顧家人,瞬間陷入了絕望之中。 現在是12月9日,他們的高考時間就是明天,原本他們早已經計劃好,今天早點去縣城,找一個地方休息,第二天好在縣城里參加高考。 可是現在,完了,一切都完了。 大北莊被封鎖在這里,周圍都是滑落的雪,大家出不去了。 人群中,有人哭了起來,是個女知青,她大哭著說:“我要考試,我要參加高考!我不想被困在這里!” 周圍的人全都沒說話,除了她那突兀的哭聲,只有呼嘯的北風夾裹著雪花狠狠地甩在人臉上。 他們知道,這次是真得完了,高考的機會就這么錯過,他們抓不住了,幾乎兩個月的復習,全都泡湯了。 當女知青嚎啕大哭的時候,顧家這邊自然也處于一片慘淡之中。 顧家的宅子是老宅子,在生產大隊中心位置,所以并沒有遭受什么雪崩沖擊,家里的人安然無恙,是以他們開始的時候并不知道外面情景,只知道約莫是封了路。 “現在……怎么辦?”顧建黨深深地皺著眉頭。 “看看能不能從雪里爬出去吧?”顧老太提議說。 于是大家派了顧建國過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顧建國出去后,屋里的氣氛很是凝重,畢竟忙活了一個多月,如果出不去,沒法參加高考,那真是白費了。 誰知道過了一會兒,顧建國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村口老劉家的房子,老六家的房子,塌了,人都埋進去了,還有陳家的,也都被雪蓋了!好幾家,都被埋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