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龐西西身邊的新面孔, 趙辛彤說在盛嘉傳媒里，沒有人見過, 包括她的經紀人羅錦珂也沒有注意到。

    沒有新歡, 那就是舊愛。

    深夜寂靜, 應該是最容易平靜的時候，褚雁鳴卻很煩躁, 他用力地關上電腦, 起身去廚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 拉掉拉環, 猛然一飲。

    冰冷刺激的液體灌入喉嚨和肺部帶來的涼意, 讓褚雁鳴舒服了一點，也理智了一點。

    凌晨六點，褚雁鳴才勉強入睡。

    過一個半小時之后，另一邊的龐西西已經睡醒了，她在家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前一天熬了夜，通常會早起，下樓去買一些蔬菜，親手給龐牧準備早餐。

    剛從衛生間里出來，龐西西嘴巴上咬著黑色的皮筋，手腕舉在腦后，攏著烏黑的長馬尾，看到方遠川也起來了，好奇問：“起這么早？不再睡一下？”

    方遠川已經穿著昨夜曬干的干凈衣服，清清爽爽地從另一個衛生間出來，笑著說：“昨天睡的好，當然起得早?！?/br>
    哼笑一下，龐西西說：“你們做醫生的，還有不補覺的時候?！?/br>
    方遠川說：“今年醫院來了很多新人，稍微輕松了一點?！?/br>
    龐西西把嘴巴上的皮筋取下來，一截白白的手腕晃在烏黑的頭發旁邊，很快扎好了馬尾，把連衣裙往下拉了一下，稍微整理了領口，戴上墨鏡背起包，徑直往門口走去，一邊穿鞋一邊說：“其實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五個人的早餐材料還是提得動的?！?/br>
    方遠川回答的卻是：“有點想吃雞蛋了，我吃掛面和煎雞蛋吧，你要給啾啾做什么？”

    想了一下，龐西西說：“掛面煎雞蛋，他也喜歡這個?！?/br>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剛出門就碰到了對面的陳阿姨。

    陳阿姨五十多歲，個子不高，很顯富態，一頭染過的卷發，笑起來雙下巴特別明顯。

    一看到龐西西，陳阿姨提著環保袋，很熱情地走過去，聲音有點高，“西西去買菜？”

    住了十幾年的老鄰居了，低頭不見抬頭見，陳阿姨又是個很喜歡聊天串門的人，時間一長就跟龐母有點熟悉了，龐西西不太喜歡中年阿姨的聒噪，但也不會無緣無故冷臉相對，微笑說：“是啊，今天放假，給啾啾做早餐?！?/br>
    龐西西站在三人中間的位置，陳阿姨湊上去挨著龐西西，無形之中把方遠川擠到后面去了。

    陳阿姨拉著龐西西的手臂，興致高漲地問她：“你有沒有褚雁鳴的電話或者微信呀？我們家女兒喜歡他喜歡的要死，你不知道，家里都貼滿了他的照片。她又不好意思來問，叫我問一問你，能不能把褚雁鳴的聯系方式給她?！?/br>
    剛提完要求，陳阿姨立馬保證說：“你放心，我家丫頭什么性格你知道的，不會隨便打擾人家，就是想認識接觸一下。她從國外留過學回來，現在工作好，工資高，人也長的不難看，我們家房子車子都有。你們演戲的朋友本來就多，再多一個朋友也沒關系的哦？”

    按下電梯，龐西西大步走進去，方遠川也快速跟上，直接站在中間的位置，橫在三人中間。

    龐西西看著陳阿姨婉拒：“不好意思啊，我們就只有工作上的來往，私下不聯系的。您也沒見過我帶任何一個圈內朋友回家的對吧？”

    看了方遠川一眼，陳阿姨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站到了他右邊去，探頭看著龐西西追問：“你去要了試一下嘛，都是同事，你要了人家總不會不給的吧！要一下要一下嘛?！?/br>
    電梯的金屬側壁平滑如鏡面，照出龐西西墨鏡下，微蹙眉頭的精致小臉，她嘴角直直的，說：“褚雁鳴比我前了好幾輩，確實要不到?！?/br>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龐西西先一步跨出去，方遠川追上。

    陳阿姨也跟著出去，小聲嘟噥了一句：“你不給我家姑娘，人家難道還會看上你！”

    龐西西充耳不聞，方遠川聽不下去了，他攬住龐西西的肩膀，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阿姨，咧嘴一笑，說：“人家看不看得上我姐我不知道，反正要是我，我肯定看上我姐，看不上你女兒?！?/br>
    這話把陳阿姨給點著了，叉腰扯著嗓子就要吼，龐西西懶得跟她吵，拉著方遠川就走了。

    陳阿姨還在后面扯著嗓子說：“像什么表兄妹的樣子！沒教養！”

    出了小區，龐西西瞪了方遠川一眼，說：“你搭理她干嘛？碎嘴的大媽，等下回去讓我媽也別理她了?！?/br>
    方遠川大笑說：“我就說句實話?！?/br>
    腳步微頓，龐西西本來沒把剛才的話往心里去，方遠川這么一說，她腦子里閃過一點東西，但也沒深想。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龐西西速戰速決，跟方遠川兩人快速回了家。

    ——

    周一的拍攝早上開始，下龐西西今天下午就要先回公司，再從公司坐車去奉送縣。

    午休完，龐西西準備把龐牧房間的積木收拾下，手機就來了一條微信，褚雁鳴說：下午順路，我去接你。

    拿著手機，龐西西皺著眉，她回了一句：不用。

    褚雁鳴很快又回了一句：下午四點半，我在你家小區門口等你，放心，不會有人跟車。

    分手有很多種方式，有的人喜歡當面說清楚，有的人喜歡彼此心知肚明。以褚雁鳴的性格，他以前更喜歡，也更接受第二種方式，但是現在，他想體驗下第一種方式的處理結果。

    龐西西看著手機屏幕上陳述句出神半天，又回了一句“不用”，那邊再沒了消息。

    睡醒的龐牧赤著腳從床上下來，踩著軟軟的墊子抱著她的手臂，帶著暖暖的笑意問：“是爸爸嗎？”

    愣了一下，龐西西半天才選擇了說實話：“嗯，是的?！?/br>
    龐牧嘻嘻地笑著：“爸爸要來接我們？我們跟爸爸一起坐車走嗎？爸爸幾點來？”

    龐西西抿了抿唇，說：“他也很忙，不一定會來?！?/br>
    她都拒絕兩遍了，龐西西了解褚雁鳴，他不會來了。

    四點鐘的時候，方遠川要回醫院值班了，龐西西車技不太好，帶著龐牧，她不敢開車，就走到小區門口打車，龐母送了他們母子出了小區，要看著他們倆上車才肯走。

    龐母實在舍不得龐牧，抱著他又親又揉，叮囑了一大串的話。龐牧微笑著，腦袋不停地點著，摸著手腕上的手表，時不時回答說“開心”、“知道了”、“好”。

    龐西西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四點剛過一點，褚雁鳴就算要來，也來不及了。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緊張地四處張望。

    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開到小區門口，停在龐西西前面一點點，搖下了車窗，車主胳膊擱在車窗上，挑起眼尾，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她。

    龐西西視線轉過來的時候，瞳孔一緊，怔怔無語。

    第31章

    看到褚雁鳴的時候, 龐西西非常的意外。以前但凡她拒絕過他一次，他就再也不會開口問第二次, 更不會在被拒絕之后，變得更加主動。

    龐西西掃了一眼車身, 如果不是看到褚雁鳴的那張臉, 她都不會相信這會是他的車。難怪他說不會有人跟車，大概跟拍的人也想不到，褚影帝會親自開這么低調的車。

    收回視線，龐西西打算假裝沒有看到，她正準備轉身拉著龐母走遠一點等車, 褚雁鳴打開車門下來，筆挺地看著車門前, 朝龐牧看了過去。

    龐牧果然也注意到了褚雁鳴，掙扎著要從龐母的懷里出來, 揚著手臂喊著：“爸爸，爸爸！”

    龐西西一個頭兩個大。

    龐母順著龐牧的視線看過去, 一個長的有點眼熟的俊美年輕男人站在車前, 像是在等他們似的。

    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龐母, 仍打量著對方，褚雁鳴就已經落落大方地走到她面前, 低著頭問了一聲好, 喊了一句“伯母”。

    龐牧歡天喜地向龐母介紹, 說：“姥姥, 這是爸爸！我手表, 爸爸送的！”

    點著頭，龐母“哦哦”了兩聲，溫和地笑著說：“要叫叔叔——謝謝你們對我們家啾啾的照顧?！彼蝰已泺Q道了謝。

    微微欠身，褚雁鳴淡笑說：“不用謝。我正好順路，來接他們?！?/br>
    龐母眼睛一亮，笑說：“好啊，我們西西說用的什么什么打車，車子半天還沒來，就麻煩你了?！?/br>
    “不麻煩?！瘪已泺Q看向龐西西，詢問的眼神里，又帶著點不可違抗的霸道。

    龐牧扭著身子要下來，褚雁鳴干脆伸手，接著他，不是很熟練地抱在懷里。

    龐母催著說：“西西，那你們快去吧，路上小心?！?/br>
    背著包，提東西的龐西西看了周圍一眼，這個點小區沒什么人，但遠處也還是有幾個，再僵持著，怕是要被人拍到。

    有點無奈地看了褚雁鳴一眼，龐西西只好默默取消了叫的車，說：“麻煩褚老師了?！?/br>
    跟龐母打過招呼后，褚雁鳴抱著龐牧往車里去了，他單手抱著孩子，騰出一只手拉開車門，把人放在了后座，隨即轉身幫龐西西提東西。

    縮了一下手，龐西西說“不用”，推脫來去，兩人的手就碰了一下。

    褚雁鳴一把抓住她晃動的手腕，龐西西干脆放開手，隨他去了，一低頭坐上了后座，按下車窗，跟龐母打招呼。

    龐母笑瞇瞇的——她已經快有十年沒見過自己女兒，跟異性有超過普通朋友界限來往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看著還不錯的，兩個人也有點默契的樣子，當然高興。

    龐西西咧咧嘴，吹了一下額前的頭發，跟龐母揮手說：“媽，你回去吧，我們走了?！?/br>
    龐牧也湊過來，把掌心放在唇上吻了一下，甩了一個飛吻給龐母，龐母笑得更加燦爛，也沖褚雁鳴揮著手說：“這里減速帶多，記得要減速慢行。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到了劇組給家里報平安?！?/br>
    龐西西每次出行之前，龐母都會說這些話，她是聽慣了的，不住地點頭，“嗯嗯嗯”地應著。

    褚雁鳴卻很少聽過這樣溫馨的嘮叨，嘴角微微勾起，眼尾上揚，淡笑覆蓋住了眼眸里的清冷，表情也變得柔和了一些，掉頭走的時候，還不忘朝龐母點了個頭。

    關上所有的車窗，褚雁鳴從后視鏡里看龐西西的臉，問：“需要開空調嗎？”

    七月底，b市已經很熱了。

    龐西西看著龐牧漸漸泛紅的臉頰，“開吧?！?/br>
    開了空調之后，褚雁鳴把車開上了馬路，車速也漸漸穩了。

    龐牧很開心，雖然坐的端正，兩條腿卻忍不住擺動，一不小心踢到了座椅背后，留下了一個腳印。

    “噢喔！”龐牧嘴巴張得圓圓的，來了這么一句。

    市內車很多，車速不是很快，龐西西拿出紙巾，遞到龐牧手上，讓他自己去擦干凈。

    遇到個紅燈，褚雁鳴慢慢停了車，從后視鏡里看著母子兩人，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修長干凈，輕敲著盤面，說：“不用擦，這車我不常開，用完會有人清理的?！?/br>
    仿佛是能感受有光芒從后視鏡里射出來，龐西西沒有抬頭，盯著座椅上那塊臟的地方，很認真地說：“要擦的，要讓他為自己做的事負責?！?/br>
    龐牧乖乖地低頭擦干凈了被他踢臟的地方，把紙巾捏在手里，到處找可用的垃圾桶。

    龐西西的車里是有小垃圾桶的，褚雁鳴的沒有，她拿過龐牧手里的廢紙，裝到雙肩包的小包里，摸著他的腿說：“下次要注意哦！”

    笑了一下，龐牧卷卷的長睫毛半蓋住明亮的雙眸，點了點頭，細聲說：“不會弄臟爸爸的車了?！?/br>
    “嘀嘀”兩聲，后面有車按著喇叭催促起來。

    褚雁鳴才從后視鏡里挪開視線，繼續前行。

    龐西西忍不住在他背后說了一句：“褚老師專心開車?！?/br>
    直視前方的褚雁鳴忽然說：“是要窮養男孩嗎？”

    睫毛微顫，龐西西抿了一下唇，聲音不大地說：“我只是希望啾啾長大了能做一個自律、負責的男人?！?/br>
    褚雁鳴這回看的是龐牧，他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有點理解龐西西的心情，畢竟龐牧從出生就沒見過親生父親。

    所以龐西西才希望，龐牧和那個人，不一樣。

    心口揪了一下，褚雁鳴的掌心貼在方向盤上，五指自然安放，保持著直線行駛，嘴邊彎起一個弧度，說：“他已經很乖了?！?/br>
    龐西西醞釀了一下，才意識到，褚雁鳴是覺得她有點嚴格了嗎？

    思考了片刻，龐西西才答話說：“啾啾做不做錯事，都不妨礙我對他的愛?！?/br>
    母親的嚴格和溫柔，她都會給龐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