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書迷正在閱讀:望梅不止渴、直播算命群、錦魚歡、我兒子在她手上.、蜜芽的七十年代、奪夢、筆直、[綜英美]羅賓女孩兒波特、救救這個美學渣[快穿]、心甘情愿
胡微聽她此言,心上一嘆,緩緩說道:“也不是甚么要緊事,我也不知道和朱芎有沒有關系,或許有,或許是八竿子打不著,唯恐說出來耽擱了徐少傅的正事?!?/br> 她稍稍一頓,壓低聲音,皺眉說道:“這事兒我也沒跟別人說起過。先前我常在龍圖閣值夜,有那么幾次,撞上了雨夜。說來也是稀奇,每逢雨夜,電閃雷鳴,我都會在東邊那面朱紅色的墻上,瞧見不知哪年的鬼影?!?/br> “鬼影?”徐三一驚,稍一反應,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她前生的時候,也聽過類似的靈異故事。據說是由于閃電帶電,而宮墻帶有磁性,二者一反應,宮墻就成了錄像儀,會將墻前畫面錄下,此后每逢雨夜,都會再度播放當時的畫面。 宋朝皇宮乃是開國之后,宋十三娘率人在開封建成的,并非前朝舊宮。這宮墻若是真錄了影,那錄的肯定是宋朝年間的舊人舊事。 徐三心上一緊,只聽得胡微繼續說道:“起初我嚇得不行,也不敢跟人胡說,生怕鬧到官家那兒,治我個瀆亂宮闈的罪名??珊髞砦覊阎懽?,偷偷瞧了幾次,發覺每逢雨夜,那宮墻上演的似乎都是同一出戲。隱隱綽綽間,我就瞧見有個女人,拿著個甚么東西,然后割了一個男人的手臂……更仔細的,卻是沒瞧著了。畢竟我也要看管書閣,也不敢玩忽職守?!?/br> 徐三當機立斷,沉聲說道:“這兩夜你可還當值?我和你一起守在閣中?!?/br> 胡微趕忙應道:“若是三娘想看,我定然作陪,不當值也要跟人換班?!彼陨砸活D,又有些猶豫地說道:“只是這兩夜下不下雨,可全都還說不準呢?!?/br> 徐三一笑,倒是無所謂地說道:“我能做的,只有等著,至于下不下雨,全要看天公作美。不下也是無妨,都是命中定數,毋需強求,更不必哀嘆?!?/br> 胡微見她如此豁達,心中不由有些佩服,話不多說,趕忙著人安排了下去。當夜徐三與胡微守在閣中,胡微其間都打了會兒小盹兒,可徐三卻是睜著眼睛,連個哈欠都不打,如此撐著,直至天明。 只可惜當夜瞧著仿佛要下雨了,燕子也低飛了,蟬也不叫了,可這一場雨,卻是遲遲都不曾落下。徐三撐到天明之后,心下一嘆,這便收拾官袍,前去上朝。 她在龍圖閣里待了一夜的事,官家并不曉得,但是周文棠卻是了如指掌。等到第二夜時,因胡微家中出事,小女兒生了急病,徐三便獨自一人,倚著紅柱,坐在檐下,直勾勾地盯著宮墻,只等著大雨落下,而直到半夜三更時,雨還未來,周文棠卻是來了。 徐三靠著柱子,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一看,就見男人身著紫綺繡服,足蹬黑靴,緩步而來,手中還捧著一方食盒。徐三有些驚喜,想著明日晌午就要啟程離京,不曾想今夜倒還能見他一回。 她抿唇一笑,便見周文棠掀擺坐到了石階上,將那食盒也擺到了她的眼前。徐三挽起袖子,正要打開食盒,大快朵頤之時,周文棠忽地抬袖,將一根細細的不知什么東西湊到了她鼻子下方,倏然之間,就有一陣薄荷香氣猛烈襲來。 徐三熬了兩宿,只白日里抽空小憩了一會兒,原本還有幾分困意,可一聞這味兒,立時就提神醒腦了。她捧著食盒,無奈笑道:“中貴人當真有心?!?/br> 周文棠勾唇,讓她攤開手心,接著就將那薄荷香筒擱到了她手中來。徐三把玩著那做得極為精巧的小香筒,就聽得周文棠沉聲說道:“臨軍對壘,從無晝夜之分。枕戈待旦,數夜無眠,都是常有的事。你將此物帶在身上,也能省去不少麻煩?!?/br> 徐三一笑,輕聲道謝,小心將那香筒收好,接著就急不可待地將食盒打開,拾起玉箸,吃了起來。月下檐西,二人坐于涼階之上,原本孤獨的夜,似乎也沒那么難熬了。 只是周文棠一來,徐三就忍不住有些松懈了,連著聞了幾次香筒,都擋不住那股困意鋪天蓋地地襲來。整整兩日,她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眼瞧著天都快亮了,雨卻還久等不來,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半夢半醒間,腦袋一歪,竟靠到了周文棠的肩上去。 而偏在此時,驚雷轟鳴,在天際炸開,緊接著就是一場三更急雨,如箭矢般密密墜地。周文棠目光深沉,緩緩抬眼,就見大雨之中,朱紅色的宮墻上,朦朦朧朧間,緩緩現出了幾個人影來。 第180章 山河舊影藏秋月(四) 山河舊影藏秋月(四) 西窗一夜蕭蕭雨。 夜雨過后,徐三斜倚榻上, 扯著錦被, 昏昏沉沉地睡著。猛然之間, 她似是憶起自己還有事在身, 遽然睜眼,坐起身來。 四下漆黑, 唯有月窗竹影, 輕輕搖晃。 徐三一驚, 趕忙掀被起身。她摸不準眼下是甚么時辰了,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心里頭又是著急, 又是懊惱,連連怨怪自己犯了困,誤了正事。 她左顧右盼, 急急披衣, 這就推開門扇,往靜寂無人的院子里走了過去。而就在此時, 她忽地聽得不遠處傳來吱呀一聲, 兩道門扇被人由內而外推了開來。徐三抬眼一望, 就見周內侍長發披散, 肩上搭著件墨色緞袍, 眉頭微蹙,緩步而出。 徐三一看見他,心上稍安, 趕忙朝他走了過去。周文棠眼瞼低垂,默然無言,緩緩轉身入內,抬手點上燭火。徐三走進那屋子,抬眼一瞧,這才反應過來——她睡的是周文棠的床榻,而周文棠卻歇在了書房內的軟榻上,她倒可以說是鳩占鵲巢了。 四下靜寂,徐三的心中卻是靜不下來。而她還未開口,周文棠就倒了茶水給她,淡淡說道:“醒的倒是時候。飲完這一盞茶,也該上朝去了?!?/br> 徐三哪里還顧得上吃茶。她緊盯著面前的男人,低低問道:“我瞧院子里,似是下過雨了?!?/br> 周文棠勾起唇來,輕聲道:“下過了。阿囡睡得倒是熟,雷轟雨驟,也沒能將你吵醒?!?/br> 徐三抿了抿唇,有些愧疚起來,暗罵自己說好了不睡,可最后卻打起了盹兒來。她眉頭微蹙,又低聲問道:“那宮墻上的鬼影,中貴人可瞧見了?” 周文棠卻并不看她。微弱燭火之中,那男人眉眼俊美,神色淡漠,細密睫羽在眼下籠出兩道陰影,徐三緊盯著他,卻怎么也看不穿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何事。但她也并不催促他,因為她太清楚了,若是周文棠不想告訴她,任憑她使甚么花招,他也定然不為所動。 徐三緊抿著唇,忍不住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半晌過后,燈花輕曳間,她只聽到周文棠緩緩說道:“茶要涼了?!?/br> 徐三看了眼他,抬手捧起茶盞,將那溫熱的茶水一口飲盡。方才下了場雨,夜里輕寒猶在,喝了這么一盞熱茶,倒也能暖暖身子,驅散寒意。 可是茶喝完了,周文棠卻又沉聲說道:“該上朝了?!?/br> 徐三眉頭一皺,動也不動,依舊盯著他看。周文棠不由勾起唇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稍稍瞇眼,沉聲說道:“怎么?我更換朝服,你也要在旁盯著?” 徐三心上一緊,也不知周文棠是存心吊自己胃口,還是真不想將墻上鬼影如實相告。她心里著急,也不再跟他繞彎子了,當即沉聲問道:“你鐵了心,要瞞著我?” 周文棠眼瞼低垂,薄唇微抿。他瞥了眼徐三,這就將一旁的官袍拿了過來,竟當真在徐三眼前換起衣衫來。 他長身玉立,兩指一勾,就將身上的緞袍解掉,上半身也跟著赤露而出,那結實的上臂,寬闊的肩膀,飽滿的胸肌,挺拔的脊背,在燭火中顯得尤為好看,只是在他的腰腹間,依舊裹著層層薄帶,將那窄腰及小腹遮得嚴嚴實實。 幾年之前,周文棠在院中練武時,常常打著赤膊,徐三看過不知有多少次,此時再看,也不覺得有甚么異樣,更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她心里頭犯了氣,緊抿著唇,眼瞧著周文棠穿戴整齊,便又開口,冷冷說道:“朝服穿好了,也該有一說一了?!?/br> 周文棠系罷扣子,眸中泛著冷意,瞥了徐三一眼,接著隱隱動怒,冷笑著道:“朱芎這么要緊的事,你卻都能打起瞌睡來。像你這樣,上了戰場,如何能讓我放心!” 他說到最后,猛地提高聲量,神色肅正,怒意凜然。徐三聽著,緊抿著唇,半晌過后,緩緩說道:“是我錯了。我不該放任懈怠。待到日后去了漠北,兩軍交戰之時,我拿性命擔保,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哪怕幾天幾夜不合眼,緊要關頭,也絕不許自己犯困?!?/br> 打仗絕非兒戲,哪怕淡漠如周文棠,冷靜如徐挽瀾,到了這般時候,都需要借著發脾氣,來宣泄心中的愁緒與不安。 她氣他不對自己坦然相告,他惱恨她疏忽大意,放任懈怠,實際上都源于內心深處,那一點不為人知的惶恐與害怕——她怕一去數載,和他生分了,不如從前親近了,而他怕她在戰場上被人鉆了空子,丟了性命,有去無還??蛇@種潛意識里的惶恐,只怕當事之人,也未必能意識得到。 眼見得徐三認錯,周文棠深深看她一眼,這才對她沉聲說道:“朱芎二字,本為‘誅雄’,誅殺之誅,雌雄之雄。你今日離京,記得帶上那養著朱芎的匣子,每日往那匣子里滴血,記好了,要滴男子的血。那朱芎草得此養分,就會生長極快,幾日就能生出幾十粒草籽?!?/br> 周文棠說起這番話來,口吻極淡,聲音極平,好似說的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尚烊犞?,卻是心驚不已。她緊盯著周文棠,只見他繼續淡淡說道: “摘下草籽,移種于其他匣中,繼續以男子之血供養,待你到漠北時,至少也能得到千余粒草籽了。若能將朱芎草的草籽,融入金國將士的血中,那人就會迅速發福,喉結萎縮,聲音變細,胸脯變大,難使女子受孕,便是使人懷孕了,也是極易生女,不易生男。如此一來,他們的力氣也會大不如前,打起仗來,自然也沒那么厲害了?!?/br> 周文棠稍稍一頓,抿了口茶,又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略知唇語,眼力也尚可。宮墻之影,我不曾有一絲錯過。將你送回榻上之后,我親自去了龍圖閣一趟,用自己的血試了試,那草一碰著血,確實長了些許?!?/br> 徐三瞪大雙眼,震驚到了極點。 恍惚之間,她終于明白了。 這個宋朝之所以會確立一夫一妻的制度,乃是因為開國之后出生的嬰孩中,女多而男少,性別比例懸殊。而導致這種狀況的根本原因,或許就是這所謂的國之寶物——朱芎草。 從科學的角度來說,這種草,或許能以血液為傳播媒介,給男人體內注入大量的雌性激素,從而使男人出現女性的性征。 為什么宋如意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不但能打退金國鐵蹄,更還將本朝男子打得落花流水,為什么女尊男卑的制度會迅速建立,為什么這制度一旦建成就根深蒂固,為什么這個朝代的男子,大多都似唐玉藻、徐守貞和貍奴那般,聲音纖細,氣質發柔,膚白貌美,連胡須都極少生出……這些問題,統統有了答案。 因為宋十三娘,早些年間,發現了這朱芎草。她昧著良心,利用它成為了天下霸主,然而后來,她大約是后悔了。 她將朱芎草傳了下來,是害怕后代帝王再遇難關,害怕金人卷土重來,而她絕口不提如何種植使用,或許是因為她害怕此物被濫用,又或許是因為她心存僥幸——朱芎草的效用是代代遞減的,她或許隱隱期盼著,有那么一日,不需要再用這毒物來管治男子,這個社會也可以平穩運轉,這個制度,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維存。 徐三震驚不已。她忍不住想,自開國以來,人們都將宋如意奉為英雄,關于宋十三娘的種種傳說都在世間不住流傳,不管傳的有多離譜,人們都從無懷疑。宋如意已經被神化了,成了一個不可顛覆的存在。 然而又有誰能想到,整個王朝,竟是建立在毒/藥與騙局上呢? 徐三不由緩緩笑了,那笑容很是復雜,似是慨嘆,似是悲憫。她抬起頭來,很是認真地看著周文棠,輕聲說道:“其實你完全可以瞞著我的。你若要騙我,我肯定看不出來。你又何必要告訴我呢?你……想讓我也用朱芎草來對付金國大軍嗎?” 周文棠勾唇一哂,淡淡說道:“前兩日你對我說,絕不會欺我瞞我。我不過是以德報德?!?/br> 以德報德。 他沒問她會不會用這朱芎草。他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眼瞧著天色將曉,周文棠整了整衣袖,這便先行離開,去官家的寢殿侍奉官家起身上朝。而徐三沉默不語,心中千頭萬緒,爭持不休。她坐了許久,待到心緒稍穩,也跟著上朝去了。 她會帶上朱芎草,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她絕不會用它取勝。她甚至都不想告知官家朱芎草的真相,她唯恐官家降下旨來,逼得她動用此草。 下朝之后,徐三就又去了龍圖閣一趟,對胡微說要再看那朱芎草一回。徐三將要離京,能否活著回來都還說不好,胡微對她自然是有求必應,趕忙又引著她入得閣中??蛇@婦人卻是不知,徐三進了閣中之后,偷偷采了一株朱芎,收入了周文棠給她備下的小匣之中。 回了府中之后,徐三正想要將那小匣收入行囊,卻忽地聽得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院中響起,驚得徐三手上一抖,立時回過頭來。哪知她抬眼一望,就見徐榮桂由兩個官奴攙扶著,又急又氣地走了過來,雖是哭喊,實則乃是干嚎,一滴淚也不見掉。 徐三一看,忍不住無奈一笑,正要開口寬慰,卻聽得徐榮桂痛罵她道:“好你個徐老三!這馬上就要上戰場了,兩宿都不回來,不知到哪兒廝混去了!你這丫頭,以后活不活著都說不好呢,還不趁你能喘氣兒,趕緊陪陪你老娘我!” 第181章 塞外長星沉碧海(一) 塞外長星沉碧海(一) 徐三眼見得徐阿母又發起潑來,趕忙走上前去, 攙著她坐到案邊來, 對她笑著道:“哪有人咒自己親閨女活不了的?我啊, 去去就回, 又不是甚么要緊事兒,何必生離死別, 鬼哭狼嚎的?” 她這般輕描淡寫, 反倒勾得徐榮桂心里頭難受起來??墒沁@婦人便是心里難過, 也不會表現到臉上來,只一個勁兒地沖徐三發脾氣,發完了脾氣, 又念念叨叨地叮囑起她來,一會兒問她帶沒帶這個,一會兒跟她說別忘了那個。 徐三微微俯身, 一邊收拾著行囊, 一邊輕聲笑道:“待我去了北邊,有我弟妹照應我呢, 我怕甚么?對了, 倒不如將貞哥兒接來京中, 小住一段時日。反正北邊如今打起仗了, 七姐駐軍在外, 也不能在府中守著。把貞哥兒接過來,你倆正好能做個伴兒?!?/br> 哪知她說完之后,徐榮桂默了一會兒, 卻皺著眉,嘟囔道:“嫁出去的郎君,潑出去的水,哪兒有往回扒拉的道理?貞哥兒要是老跟娘家摻和在一塊兒,那姓鄭的,肯定要給貞哥兒臉色看的。你這做jiejie的,可得拿捏清了?!?/br> 徐三一聽這話,眉頭微蹙,瞥了徐榮桂一眼,暗地里起了疑心。近些年來,她一次也沒見過貞哥兒,至于鄭素鳴,也就在她入京時見了一兩回。這對小夫妻到底相處得如何,徐榮桂也沒怎么說過,實在讓徐三忍不住多想。 她可想好了,等她去了北邊,打仗之余,怎么著也得見上貞哥兒一面。她到底占了人家徐挽瀾的身子,該盡的責任還是要盡。 好不容易將徐榮桂哄走之后,徐三將行囊也打包得差不多了,周文棠給她派遣的那些護衛也已在后門外早早等候。她一邊命人將行囊小心抬到車架上,一邊又去了前衙,召來兩個副手尤氏及羅硯,還有一直跟在羅硯身邊的秦嬌娥,與她們幾人細細交待起了府衙官務來。 那尤氏婦人是個老官油子,說話滴水不漏,該笑的時候笑,該抹淚的時候,一眨眼,淚就掉。這樣的人物,像是全身都糊了層蠟油,你看不清她,自然也摸不著她的真心。哪怕是臨別之際,兩人說話還是更像過招兒。 相較之下,羅硯跟秦嬌娥就真心多了。羅硯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她話雖不多,但說的每一個字兒,那可真真是肺腑之言。她就跟徐三拍胸脯保證了,徐阿母住在后衙,她會跟秦嬌娥一塊兒照顧,絕對不會因為她不在就慢待了老人家。秦嬌娥紅著眼,在旁聽著,也忙不迭地跟著點頭。 羅硯和秦嬌娥的歲數,比徐挽瀾都還要大些??尚烊齼墒罏槿?,這兩人在她眼中,就是兩個可愛的小丫頭。她心中動容,忍不住伸出雙手,摸了摸兩人的后腦勺,竟將那兩個小娘子都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將徐阿母托付給這兩人,徐三心里自然是放心的。她交待完了官務,眼瞧著日陽高照,時辰不早,便避開眾人,又回了房中??伤崎_帳子,帳子里空無一人,她推開窗子,窗下也唯有幾叢細草,至于她想見的人,惦念的那只大狗兒,卻也不知去了何處,怎么也尋不見人影。 莫非這小子又跟她犯別扭了?她都要走了,難道他不來見她最后一眼么? 徐三無奈輕笑,搖了搖頭,心下不由一嘆。她又等了一會兒,卻仍是沒等到韓小犬,只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急急而來,抬眼一看,卻是從酒樓里趕回來的唐玉藻。 那唐小狐貍如今已不似從前那般俗媚了,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衫子,發髻梳的光凈,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大掌柜的氣派。眼下他掀簾入內,靜靜看了徐三一會兒,卻是輕輕一笑,細聲說道:“娘子要走了?” 徐三抿了口茶,輕聲笑道:“是。這宅子有你看著,鋪子有你管著,我也沒甚么后顧之憂,當然是說走就走了。玉藻,往后也要靠你了。賬本就不用給我送了,你自己拿捏著就行。若是府中有甚么要事,就用我先前教你的拼音給我送信?!?/br> 唐小郎雖已成了大掌柜,可一到她面前,卻還是謹守奴仆的本分。他緩步上前,挽起袖子,給徐三斟滿茶盞,口中輕聲笑道: “俗話說的好,衣是翎毛錢是膽。這出門在外,可不能少了金子銀子。奴昨夜給娘子那車架上裝了幾箱金錠,都是從奴賬上來的,娘子不必顧慮,都是你該拿的。除了錢,奴還給娘子裝了些傷藥。奴曉得那薛公子也送來了甚么療傷圣藥,可他的藥,可不如奴找來的好。娘子帶奴的,別帶他的?!?/br> 薛公子,指的自然就是貍奴。他跟徐三有婚約,有官家做媒,在唐小郎眼中,自然是頭號嫉恨的人物。他雖吃韓小犬的醋,但還是對貍奴妒意更深。 徐三聽著,念著他辛苦,也只是笑笑,淡淡說道:“好。帶你的藥。唐掌柜門路多,找來的藥自然信得過?!?/br> 唐小郎見她應下,抿唇一笑,可笑過之后,心中又是無盡酸澀。他估摸著時辰,見徐三還不動身,心下已經了然,只對她輕聲說道:“娘子,到時辰了。該來的早來了,不該來的,也不會來了?!?/br> 徐三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默然不語。 徐阿母有人照看,商鋪有人打理,官務有人cao持,而她先前在京中設下的情報機構,也已委托徐璣為主事,讓她日后處理大小事務了。宋祁的心機比她還深沉,日后的事兒,她也管不住了。若說還有甚么人,甚么事,讓她的心一直懸在空中,遲遲不能落定,唯有那姓韓的男人了。 徐三嘆了口氣,含笑起身,也不打算再等了,只對著唐玉藻輕聲說道:“等他回來跟他說,讓這小子老實點兒,別胡鬧,別惹事兒?!?/br> 她稍稍一頓,欲言又止。到底是對著唐小郎,有些話兒,她也不好直說??上ыn小犬不在,她不能對他直接交待。 而唐小郎瞥了眼她,復又低下頭來,輕輕唔了一聲,就算是應了下來。徐三最后望了一眼這待了幾年的開封府衙,將周文棠借她的長劍別在腰間,握緊韁繩,跨上馬背,頭也不回,這就朝著城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