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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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伯霖看到那份火漆封好的書信后,心道果如小姨父所說,面上做出一副驚訝大怒的模樣,當庭摔了不少奏折,怒吼:“你們當初非要和親,這就是和親的下場嗎?席羅國出其不意攻打邊城,致使百姓傷亡,好在慕大將軍及時派兵增守 ,否則尚不知會如何!” 原先的主和派面面相覷,誰能料到席羅國會為了一個公主翻臉,說不是蓄謀已久誰信?眼見著帝王大怒,無一人敢上前請罪,主和派的大臣們低垂著頭,生怕被陛下點了名姓罵。 文臣們縮頭縮腦,武將們卻是即喜且憂,喜的是又有仗可打,憂的是又要有百姓遭殃。他們蠢蠢欲動著準備請命上戰場,目光炯炯,專心的等著皇帝陛下發泄完怒氣。 霍伯霖歇了口氣,滿意的看著那些子滿嘴仁義道德的主和派大臣幾欲跪在地下了,他緩了語氣哼聲道:“現如今,唯有一戰,可有愛卿愿領兵?” 他話音剛落,武臣一排齊齊出列,雄渾的嗓音在大殿內振聾發聵,“臣等愿前往邊境,請陛下恩準!” 雁北郡王也上前一步,長揖道:“陛下,鶴慶公主死于下官家內,此事由下官而起,理應由下官帶兵前往?!?/br> “此話非也,”一直默不作聲的公儀疏嵐抬眸道,“雁北郡王剛從邊境回夙京城休養,身上舊傷無數,怎能再戰?!?/br> 雁北郡王張口欲言,不知想到什么,還是退后一步不再言語。 “關于帶兵將領,公儀宰相可有人選?” 公儀疏嵐紫色官袍微動,唇角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上挑,深邃的眼眸掩住了算計,“臣這兒有幾個人,堪擔大任?!?/br> 朝堂上正為著戰事火熱,云棲院還是一片靜謐。許是月份大了,慕聽筠總是睡不好,尤其是午憩,睡夢里但凡翻身動彈她都能驚醒。 “姑娘,您睡會兒,方才久安也過來說了,姑爺在處理朝事,得晚些回來?!?/br> 慕聽筠有些不安,“我總覺得要出事,夫子他鮮少不回來用飯,定然是有事兒?!比羰且郧肮珒x疏嵐三兩天不回來用膳她倒不會覺得有異,但自從她有孕后,幾乎每頓飯都是夫子看著用的。 墨蕪是知道內情的,她不敢與自家姑娘說,用著平常的語氣說:“姑娘莫要想多了,這家家戶戶都在備著新年,能有何事?” “不行,這幾日青雉都少了許多話,怎會無事?我得回一趟寧國公府?!闭f著,慕聽筠也不聽勸阻,立刻吩咐久安去備馬車。 久安早就得了命令,見夫人堅持要出府,想攔又不敢攔,急得嘴里都要冒火了。 “姑娘……”墨蕪也是無措,果然該怪青雉平日里太過多言多語了。 第87章 泄火 為免她著涼, 正室放置了許多銀絲碳暖爐, 將房室烘的暖意融融。然室內猶如暖春, 墨蕪卻出了一身冷汗, 她從未欺騙過姑娘, 眼下為了姑娘的身子好,只得絞盡腦汁的想理由。 “姑娘,青雉近來話少, 是因她有了愛慕之人?!?/br> 話一出口, 慕聽筠隨即停下腳步, 側過身滿目震驚的望著她, “青雉有愛慕的人了?誰?” “……”話已出口,再收回已經來不及了,墨蕪只得硬著頭皮說,“就是久澤大人,今兒即便是奴婢不說, 想來過兩日青雉就會來想姑娘求恩典了?!?/br> “什么?”久安驚呼,身為久澤的親弟弟,他怎的不知馬上就要有大嫂了,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墨蕪原是想替青雉保密的, 可是一時想不出理由,只得將此事說出來拖住姑娘,見著姑娘頓住腳步, 心急如焚才將將好些。 哪知慕聽筠撫著肚子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又舉步要往外走, “這事兒等我回來就替他們做主,我還是要回寧國公府一趟?!?/br> “姑娘,外頭冰天雪地的,您這還是雙身子……” 墨蕪話還未完,慕聽筠就打斷道:“你們越不讓我出門,我就越覺得不對?!?/br> 最終還是墨蕪等人妥協了,前院的周管事聽聞夫人要出府,一驚忙問:“公子不是交代過夫人不可出門,若是在外面聽到了那些子消息可如何是好?” “公子說了,如若實在瞞不住,就請寧國公夫人將事情一一言明?!毕_國這一仗是公子謀算策劃出的,前線督戰的慕大將軍是夫人的親哥哥,若是有事,公子與夫人之間恐怕會生出裂縫,也難怪公子并不想夫人知道。 寧國公夫人倒是知情的,如若由她來說,想來會比從旁人口中拼湊真相好的多。 周管事命小廝去備馬后,還是問道:“公子怎么不親自說?” “公子的謀劃你何時見他解釋過?公子是擔心跟夫人解釋不好,惹得夫人多想?!本冒查L嘆,現如今能做到公子這般的,決計數不出一個巴掌。 冬季的日光,遠沒有春的暖意,呼出的氣息凝成薄薄白霧,光是瞧著就讓人渾身泛冷,街上行人莫不是來往匆匆,倒是那些茶館店鋪進進出出許多人。 慕聽筠撩起簾子朝外看去,總覺得那些人看向她馬車的眼神有些奇怪,又見茶館人多,便讓久安停了馬車。 “夫人意欲去哪兒?”久安噓停了馬,恭恭敬敬的詢問道。 “先靠在街邊罷,我去茶樓喝喝茶?!蹦铰狊拮屇徧嫠魃厢∶?,踩著矮凳下了馬車。 茶館里這時正是熱鬧的時候,門口的小二見她衣著華貴便知是貴客,引著朝清凈些的二樓走。 說書先生正在大堂的高臺上口若懸河的說著錦娘與李生的凄美愛情,慕聽筠以往最愛聽這種故事,這次卻是聽了幾句始終心煩意燥聽不下去。 二樓聽書的多是夙京城里有些身份的人,一間間隔著,若不是相熟的人可以出聲,誰能知道隔壁是何人,也正因此,二樓也很少有閑言碎語,不如一樓打聽消息來得方便。 只是有墨蕪、久安幾人守著,又怎會讓她到那人多的地方去。偏頭聽了一會子,慕聽筠默默嘆息,起身準備離開。 也是在此時二樓不知哪間忽然鬧了起來,聽著是女子的哀泣,慕聽筠皺了皺眉,正欲離開,反聽到了夫子的名字。 “……而后奴家才知,公儀大公子拋棄了奴家和孩子,無奈之下只能尋上夙京城來?!?/br> “嘖嘖,小爺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可有證據?”說話的人聽著就很混不吝,有人在旁邊勸了幾句,反被斥責。 那女子聲音越發楚楚可憐,“他向來細心謹慎,他夫人又是慣愛拈酸吃醋的,又怎會在我那兒落什么證據?!?/br> 慕聽筠聽得都快笑出聲了,夫子也就在鄆城的那段日子離她遠了些,可她不沒過幾日就出現在鄆城的事兒,應當是人人皆知了,她那時還特特去了宴會呢。 這種錯漏百出的謊言故事,慕聽筠不屑理會,只是那女子似乎是編上癮了,說的聲淚俱下,能讓聞者動容。 她原本就煩躁,聽著自家夫子與旁的女子愛而不能相守的故事幾乎要被氣笑了,她循聲找到那間房,讓久安一腳踹開。 地上跪著的女子驚叫一聲,圓桌旁坐著的幾人也嚇了一跳,離女子最近的紫衣男人怒道:“何人敢踹本公子的門?!喲,這么嬌滴滴的小婦人,怎不將帷帽摘下來讓小爺瞧瞧?!?/br> 慕聽筠雖然有孕五月余,但裹在厚軟的斗篷里,不僅看不出更顯得身材嬌小,帷帽垂下來的白紗為她的面容添了幾分隱約美感,黃紹宇在風月地走慣了,看了一眼就斷定這是個美人。 “呵,這位姑娘的故事當真是吸引人,不過姑娘的故事聽了一遍只有一處是對的?!蹦铰狊薏⑽蠢硭?,倚靠著門框與跪坐在底下的女子說話。 那女子有些害怕,強撐著問:“什么?” “宰相夫人確實是個愛拈酸吃醋又蠻不講理的,這一點你倒是沒說錯,”慕聽筠慢吞吞走到她三步遠外,冷笑著說,“你說你是公儀宰相的外室,那正好,與我回府吧?!?/br> “怎么?小娘子與公儀宰相也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想要拿這個外室威脅公儀宰相?”黃紹宇壓根不在意慕聽筠的態度,在他看來,美人嘛,總是有些脾性的。 慕聽筠秀美擰起,嫌他聒噪,“我與公儀宰相哪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相反我們之間清楚的很,畢竟他是我的夫君?!?/br> 立時,屋子里沒有一絲聲響,就連那女子的啜泣都消失了,黃紹宇只是個四品官員的兒子還未出仕,本是將信將疑,但看慕聽筠身后面無表情的兩個護衛,心里已然相信了,頓時腿軟的嚇跪在地。 他抖的跟篩子似的,不敢想象自己方才竟然調戲了福宜郡主,宰相大人的夫人,話都說不出來了。 慕聽筠不管房里嚇到的人,只顧看著那女子,“走吧,既然你這么想見我家夫君,那就隨我回府吧?!?/br> 女子連連搖頭,小聲說句:“夫人恕罪,奴家只是出來糊口飯吃?!闭f完動作出奇麻利的爬起來,撞開墨蕪跑出去。 “嘶……”墨蕪被撞的偏了身子,肩膀生疼,暗自慶幸這女子還沒不長眼往姑娘身上撞,忽然,她眸光一頓,注意到墻角出現一塊原先沒有的玉佩。 慕聽筠表明身份的聲音不大不小,又上來了幾個護衛,不管是聽到的還是沒聽清的哪還有人敢在他們附近聽墻角。墨蕪慢慢挪過去,將那枚玉佩收進袖子里。 人跑了,慕聽筠也沒讓人追,讓久安記住這些人后,扶著墨蕪的手慢步下樓,掌柜的已經得了消息,在樓梯處點頭哈腰的道歉,慕聽筠安撫一句便上了馬車。 經此一事,慕聽筠也沒了回娘家的心思,只想好好睡一覺,她揉了揉額角,讓久安返程回宰相府。 襄南郡王府,寧蘊懶懶的靠在美人榻上,手邊是一碟奶酥,她一手翻著書冊,不時捏一塊奶酥。 霍伯曦進門就瞧見她這副模樣,微不可查的皺眉,這一個多月他來過四次,次次都見她憊懶如斯,全然沒有剛嫁進府時的謹慎勤快。 “可是有不舒坦?” 訝異的看他一眼,寧蘊在侍女的服侍下起身,“并無,只是冬日的屋子里暖和得讓人犯困,王爺今日怎的有空過來?可要在這兒用膳?” “只是來問你一件事?!被舨孛嫔?,讓人都退下。 寧蘊已猜到他想問什么,很干脆的頷首承認,“是妾身安排人去做的?!?/br> “你想做什么?”霍伯曦蹙眉,他從不認為這個上趕著做他郡王妃的人會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王爺以為呢?”寧蘊倒了杯熱茶,熱氣氤氳得臉上染上幾許緋色。 霍伯曦瞇眼打量她,總覺得她有哪里不一樣了,但他無意探究,徑直問道:“你想提醒她,襄南郡王府有異,或是本王有異?” “宰相夫人是極聰明的人,應當已經知曉了?!?/br> 霍伯曦默了幾息,倏地問:“你知道本王在她身邊安插了人?也知道了本王的計劃?” “王爺說什么,妾身不明白?!睂幪N避開他的眼神,又啜了口熱茶。 霍伯曦靜靜地看著她,聲線淺淡,“不管你想做什么,莫要傷害慕聽筠,否則你那弟弟,本王可不敢保證他能平安長大?!?/br> 竟然用成兒威脅她,寧蘊捏著茶盞的手一用勁,咬牙婉笑,“妾身定不會壞了王爺的大事,畢竟夫妻一體,妾身此生的尊榮都與王爺您掛鉤呢?!?/br> “你明白就好?!?/br> 霍伯曦負手走出寧蘊的海棠閣,轉而走向一條小路,迎面走來他身邊的近衛,躬身稟報道:“已經抓住了,王爺要如何處置?” “殺了吧…….不,等等,”霍伯曦忽而止了話,眼神放柔,改言道,“算了,將她們送走吧,她有了孩子,還是少殺生為好?!?/br> 分明是柔情四溢的話,近衛卻生生聽得滿身冷汗,上個月主子就以不宜殺生為由將那批未能完成任務的人拔了舌頭,砍了四肢折磨著,怕人撐不過去死了就一直用上好的藥吊著命,這樣其實是更讓人生不如死。 主子的這句送走,自然也不會是簡單的送那對母女離開。 公儀疏嵐下了朝后在官署處理政務,接到久澤傳過來的消息后,推了面前的公文,沉聲問:“夫人回府后就睡了?” “是,但久安說夫人臉色似乎有些不好?!本脻闪私夥蛉嗽诠有睦锏牡匚?,不敢隱瞞,如實稟報。 公儀疏嵐沉了眸子,交代丞輔幾句話后,匆匆帶著久澤回府。 他靠近正房是還特地放輕了腳步,哪知卻聽到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他下頜一緊,幾步推開房門沖進去,入眼的一幕讓他既無奈又好笑。 他的小姑娘哪里是睡下了,眼下正一邊淚眼花花的哽咽,一邊還不忘將糕點掰碎往嘴里塞,見到他也不理會,專心致志的邊哭邊吃。 第88章 認清 “兜兒?!惫珒x疏嵐慢步走到她旁邊, 捏了捏她的鼻尖, 取過帕子將她小臉上的淚漬擦拭掉。 慕聽筠已經不哭了, 只是止不住的抽噎,她就著公儀疏嵐的手喝完一杯蜜茶, 摸了摸肚子。 “怎么哭得這般可憐?真被氣著了?”按理說應當不會,但她在孕期,大夫說她會情緒不穩,生氣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罷。 “沒有, ”慕聽筠湊過去啃了口他的下巴,“我是餓了?!?/br> 公儀疏嵐啼笑皆非,“我的兜兒竟是被餓哭了?莫不是這些丫鬟沒照料好你?”說到最后, 他眸底泛起冷意。 “沒有,我也不知是怎的, 餓得難受沒忍住就哭了?!逼鋵嵥惹笆怯行鈵赖? 然她近來餓得十分容易, 在路上就餓得難受又吃不下馬車上的點心, 一回府剛吃上眼淚就下來了。 雖然她瞧著確沒事,公儀疏嵐還是讓大夫過來瞧了瞧, 又問了許多忌口的,這才放大夫去了。 還有些公文政事要處理, 公儀疏嵐哄著她睡下后, 腳步不停的往宮里去。他剛走沒小半個時辰, 慕聽筠就醒過來, 晃響了帳邊的鈴鐺。